傅思宗的脸腾地红了,转身朝外走去,“我去温书。”
“大哥,我来陪你,这状元咱们一定要手到擒来!”许长清轻咳两声,追上去。
傅剪秋和傅云杉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傅明礼与楚氏相视,无奈摇头。
傅紫菀和小八围着傅云杉追问他们在笑什么。
傅思宗的步伐更快了。
屋内的笑声更大了……
……
帝师府
没了柳月眉那个贱人,傅迎春只觉得空气都香了,花儿都怒放了,每日里心情都十分愉快。
“傅少奶奶,为方家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问诊的大夫来给您回话了。”
傅迎春抬手,“让他进来。”
帘子撩开,一袭灰袍拎五十多年的老者走进来,抱拳道,“见过傅少奶奶。”
“嗯,结果如何?”
老者垂首,“方家大少奶奶似流过产,身子虚弱,若细心调理三五年后还是能生养的。至于二少奶奶……”他顿了顿,可怜道,“二少奶奶有宫寒之症,十分严重,怀上孩子的几率……很小,且很容易流产!”
傅迎春眼里露出喜悦之色,“嗯,你下去吧。”
老者告退。
傅迎春抬手招了身旁的丫头,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几句,那丫头面露惊色,却很快掩饰了,等傅迎春说完,她笑着点头,“少奶奶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事办的妥妥当当的,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去吧,事成了,本少奶奶不会亏待你的。”傅迎春唇边勾起一抹笑,诡异异常。
“谢少奶奶。”丫头躬身出去。
傅迎春端茶轻啜。
方之行,你不是不稀罕我吗?不是不稀罕我的孩子吗?
就让我看看你们方家怎么绝后!
方氏开始频频出府,去往京城世家送拜访帖,被拒绝后,退而求其次去三品以上官宦家拜访,再次被拒,不得不再退求见更次一些的官宦家夫人,依然被拒之门外,且态度恶劣。
“什么方家?从来没听说过!你们若真是帝师府傅颐少爷的亲家为何从未听他提起过?”小厮嗤笑,“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旮旯里冒出来的土包子,真是想见贵人想疯了!走走走,赶紧走!想做生意去找那些商贾去,我家夫人忙的很,没空见你!”
方氏陪着笑,送了银子上前,“这位小哥,劳烦您通禀一声,我与你家夫人上次在余家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她定会赏我个薄面。”
小厮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瞥了她一眼,嘲笑的摇摇头,将银子揣入怀里,“行,看在银子的份上,老子就帮你跑一趟,在这等着。”
说罢,将门嘭一声关上。
方氏脸色铁青。
不多会儿,小厮开门出来,张口就怒骂,“滚!赶紧给老子滚!什么破玩意儿,害老子被夫人身边的姐姐骂个半死!”说着,抬手就推搡起来,方氏不妨,被他推到在地,头发散乱,狼狈异常。
“你早说你是那恶毒的婆婆,老子连门都不会开一下!快滚!再不滚,老子就找人将你打走!”
张妈妈上前扶起方氏,瞪向小厮,“你……”
方氏一把抓住张妈妈的手,轻摇头,“咱们走。”
上了车,张妈妈取药膏给方氏涂抹,“夫人为什么不让老奴骂他一通?”
“京城各家的关系错综复杂,一家牵扯着许多家,咱们今日若图一时口舌之快,他日不定遭多少人惦记!”方氏目光锐利,唇间溢出一声轻叹,“都怪我,当时在余家表现的太过了。”
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如果她当时没有走神,没有出手去扇柳氏,或者没有被那些商贾和屋内的官家夫人看见,再或者没有后来傅迎春的容不下柳氏母子而害的她一尸两命,今日,她也不会遭这样的羞辱吧!
可是,有些事做过了就无法回头,她再后悔也无法挽回当日所做的事!
车缓缓朝帝师府行去,路过帝师府前面一个胡同路口,张妈妈掀帘朝外看,忽然脸色大变,唰一下扔了帘子。
“夫人……”她回头,面露惊骇,“李……李婆子!”
方氏瞬间睁开双眼,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走在那条小路上,往胡同深处而去的妇人,不是当年在清河莫名消失的李婆子又是谁?!
“怎、怎么会?”方夫人不敢置信,“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停车!”
马车戛然而止,车外胡同内。
李婆子虽一头银发,步子却走的稳实,不远处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走出一个娇小的妇人,瞧见李婆子,笑着迎上前,“娘,您回来了,正等着您一起用饭呢。”
“好。”李婆子枯皱的脸笑的开心,被媳妇扶着往院子里走去。
方夫人脸色惊疑不定,放下帘子,“走吧。”
☆、005
“夫人,要不……”张妈露出杀色,伸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杀的动作。
方氏蹙眉,半响没出声,脑子飞快转着,将李婆子和她一家莫名消失的过程想了一遍却没发现半点有用的线索,不由满脸恼怒,瞪张妈,“你当时是怎么办事的?人莫名丢了找那么久竟让他们来了京城……”
等等!
他们是怎么来的京城?
还有谁知道李婆子的重要性?
傅明孝?周氏?傅迎春?亦或是帝师府的二公子傅耿?
她随即摇头,若是傅明孝一家,李婆子一家怕是没有半点活路!那个二公子傅耿倒有几分可能!
“张妈,你有空去拜访一下二少夫人身边的妈妈……”
话未说完,就看见张妈凑近她低声说了一句,她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怎么把那个善于算计的丫头给忘记了!
“这事先不要声张,你回头找个他们眼生的丫头过来打探一二!”方氏眉峰轻隆,吩咐道,“有她们在手上,咱们在傅明孝夫妻面前才更有底气!”
张妈应声,“夫人放心,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他们莫名消失!”
方氏合眼,靠着身后的车厢假寐。
胡同内,小妇人又重新打开院门,眺望着驶去的马车,对身后人道,“冬青姑娘,她们走了。”
身披冰蓝色二叶蝴蝶兰暗纹浮动的窈窕女子从小妇人身后走出,目光幽深,唇角含笑,“好。”
小妇人闻言一笑,带着谄媚,“冬青姑娘,她要是派人来杀俺们可咋办啊?俺男人和娃儿都被她们逮过一次了!”
冬青斜睨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倒是二人身后的李婆子呵斥道,“作死啊你!有你这么诅咒自家男人和孩子的吗?赶紧给我滚屋里去。”
小妇人吭哧吭哧,走一步回望三步,看到冬青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李婆子,眼睛立刻放了光,耳边隐约听到冬青说,“放心,院子……有人……不会……意外的。”
回到别院,冬青将白日的事说给傅云杉听,“三姑娘,咱们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傅云杉不语,端了茶饮,顾淮扬在旁边笑,“姑娘这招叫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冬青不明,“姑娘前几日不是说还缺点火候吗?”
她前几日并没算到洪德帝要为公主赐婚的事,眼下,却不得不为傅思宗和白昕玥的婚事打算,将这件事肃清,到科举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她要留作它用!
傅云杉抬眸一笑,“时机刚刚好。”
冬青结舌,顾淮扬摇头。
傅云杉招了索罗门的人去帝师府递话,“告诉十九,按计划行事。”
来人应声而去。
楼重依靠在贵妃榻上,对黑衣卫的回禀挑眉,唇间一抹笑,“这丫头还真爱记仇!”
常寺在一旁哼唧,“还不都是爷惯出来的。”
楼重轻飘飘一个眼神杀过去,常寺立刻做狗腿状,“听说傅大公子今年要下场,爷不如卖三姑娘一个人情,找了国子监的……”
话未完,便住了口,人家有个身为帝师的亲爷爷,还要国子监的那些二流货色做什么!
想罢,泄气道,“爷,奴才我爱莫难住。”
“去,找人将皇家欠的蔬菜银子结算出来。”楼重睨了垂头丧气的常寺一眼,声音慵懒。
常寺眼睛一亮,腰杆瞬间直了起来,“好主意!”
……
帝师府
方氏从后门进了院子,方家两兄弟围了上来,“娘,怎么样?”
“二位少爷,夫人累了一下午,先让夫人歇息片刻。”张妈笑着扶了方氏往房间走,两兄弟脸上闪过不悦,方氏冷眼瞪过去,“早干什么去了?要你们去余家真是去吃饭了?那么多公子哥儿一个都不知道结识!要你们何用?!”
两人讪讪的退后,看着方氏进了屋。
方老爷在屋内,正放下手中的书,看到妻子疲惫的脸色,叹了口气,摆了手让张妈退下,亲手倒了杯茶递给方氏,“不行就算了,过几日,咱们还回清河去。”
“老爷说的轻松,回清河?怎么回去?”方氏看到丈夫亲自倒茶,脸稍霁,却在听到他说出的话后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不说咱们为救老大老二卖了家当,单名声……”她脸色一暗,眸中染上怒气,“即使回去还有谁敢买咱们的东西?”
方老爷也生气,“名声?你还敢说名声?!我早说那样不恪守妇道的女子不能娶,你偏不信!还妄想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大树是这么好乘的?现如今如何,儿媳妇和她两个孩子都被作践死了!你的生意呢?帝师府可有出言帮过你一星半点?”
“我这都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们方家!”方氏大怒,“你整天往书院跑,又哪里知道持家做生意的辛苦!你以为只靠你每个月十两不到的束脩能养活这一大家人?还不是我拿陪嫁做生意赚的钱!我又为什么扒着帝师府不放,还不是想为你和行儿铺一条路,让你们能走的更远一些!”她带着委屈,声音已有些哽咽,“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谋划,老爷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说这样的话伤人!”
方氏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表情。
方老爷瞧见一向要强的妻子竟露出这样的低姿态,一时又羞又愧,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天你也瞧见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回清河固然有人说闲话,但那里毕竟是咱们熟悉的地方,咱们拿手里的银子置办些田产,虽不能如以前富庶,温饱却不会有问题。”他缓和了神色,安抚的朝妻子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行儿的手那样想出仕已不可能,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想念,只盼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好。”
方氏有些动容,与丈夫成亲这么多年,他从未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文才好,她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也一心盼望他能高中,所以才在嫁入方家后利用手中嫁妆赚钱养家让丈夫无后顾之忧的读书,多次怂恿他参加科考,丈夫也不负所望,几次落第后中了举人!
却原来,他的愿望是这么简单。
一瞬间,她想顺从丈夫的愿望,收拾家当回清河去,再不理这污秽混杂的烂摊子。
可那毕竟只是一瞬间,瞬间过去,她清醒了。
“老爷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三个孩子想一想,他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怎会甘心过苦日子让平素比他们还差的人取笑?”方氏摇头,不能!
别说儿子忍受不了,她更忍受不了!
方老爷看着妻子,良久,松开了手,目光中带着疏远和冷漠,“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