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村子上了去镇上的大路,就能远远瞧见他家的新院子,傅明礼遥遥瞧见楚氏带着几个孩子在院门前翘首,心里一暖,脚步轻快了许多,一会儿就走到了门前,小八一看见傅明礼,就蹦跳着跑了过去,大叫着,“爹,爹!你看,师傅给我做了把竹剑,我一会儿耍剑给你看……”
“哎,咱们小八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一套剑法了,走,咱们回家!”傅明礼一把抱起儿子,朝楚氏温柔一笑,楚氏眸子的担心缓缓放下,也回了他一个笑容,夫妻俩默契的一起抬脚回家。
陈忠走到傅云杉身边,低语了几句,傅云杉抬头看了一眼傅明礼,眸子一暗,叹了口气,挥手让陈忠离开。
傅思宗和傅剪秋担心的望过来,傅云杉给二人一个‘放心,已经没事了’的眼神,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小八嘻嘻笑着趴在傅明礼的肩头朝傅云杉眨了眨眼,傅云杉挑了挑眉,暗暗比了个大拇指,小八得意的咧开了嘴笑。
白昕玥笑着看这一幕,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红了,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想落泪,傅剪秋搂着她的肩膀安慰,“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快别哭了……”
“秋儿姐……”白昕玥含泪笑着,“我没事,我只是好久没被家人这么宠着了,一时感动。”
“那以后有这么一大家人宠着,昕玥姐是不是天天都要感动的哭一场?”傅云杉凑到两人中间,嘻嘻笑着。
白昕玥看着这个将她从死人堆里救过来的女孩儿,心中说不出的感激。她失去爹娘,亲生父母不明,跟着傅云杉不过为一个安身立命之地,有衣穿有一口饭吃,能完成爹的遗愿,好好活着。
她潜意识的将自己当做他们家伺候人的丫头,专心干着伺候人的活,可楚氏和傅明礼从未当她是下人,傅云杉兄妹有的从来都没少过她的,每天吃饭都不忘给她夹菜,干活时总会抢了她的活怕她累着让她歇着,甚至从过了年开始,楚氏每个月都会给她几百文钱当零花,让她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是亲爹娘也不过如此了!
想着想着眼中的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傅剪秋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泪,还不忘瞪自家妹妹一眼,“昕玥别哭,咱们以后都不搭理这个爱取笑人的坏丫头了!”
“哎呀,两位姐姐别生气嘛,小妹这厢给二位姐姐陪不是了。”傅云杉拽着自己的嘴巴咧出个标准八颗牙微笑,正正经经的蹲身福礼,惹的傅剪秋笑骂,“又耍贫!”
“谢谢二姑娘!”白昕玥破涕而笑,朝傅云杉福礼。
傅云杉忙上前扶了,笑着道,“以后你才是这个家的二姑娘,我……”傅云杉挑了挑眉,“是三姑娘啦!二姐!”
“二姐!”小八洋溢着一脸的喜悦,朝白昕玥大声叫道。
白昕玥笑着应了,“哎。”
傅明礼与楚氏视线交接,看了身后的女儿们一眼,都露出欣慰的笑。
傅明礼抱着儿子,大手一挥,“姑娘们,跟爹娘回家了!”
三个女孩相视而笑,挽着手大声应道,“是,爹。”
砂锅铺子很快就装修好了,楼上的雅间傅云杉没有动,只是将里面的布置稍微做了调整,以梅兰竹菊三剑客等花为名重新为雅间取名布景,倒是极其清幽宁怡,用来招待镇上有钱人家或当官人家的夫人和小姐来用餐再合适不过了。
楼下大堂通体透亮,四面开窗,堂内的饭桌皆用圆桌圆凳替换了镇上常规的方桌长凳,可以容纳更多的客人同时用餐,桌上铺了暗红色的桌布,是傅云杉找了镇上衣饰店特意量身定做的,大厅四周的窗户都挂了素白的纱幔,用金色的钩子挂着,周围墙壁上挂着画好的几款招牌砂锅料理!是傅云杉特意调了颜色让傅明礼和傅思宗画出来的,下面分别注明了砂锅料理的名字、用料和砂锅本身的营养价值!
一家人担心写出配料,别人会学了就不来吃了,傅云杉嘿嘿笑了笑,拍着胸脯说他们自己做不出来的,因为最关键的东西她没写上去啊。
不过……
看着桌布和窗帘的颜色傅云杉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也准备用素白的布料做桌布的,可挡不住一家人的反对,说白颜色容易脏不好洗,一部分人推荐黑色,一部分人推荐红色,还有人说干脆什么也不铺最好!
傅云杉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暗红色,颜色内敛虽不符合她的预设,却也只能将就了!
砂锅铺的生意,傅云杉定位在中下等百姓,一碗大骨汤的烩面只要三十文,能买普通的两碗缸稠的面条,但贵在汤是精心熬制的骨汤,还会额外奉送一道特制的小菜酸辣白菜丝,这白菜丝说白了就是现代的韩国泡菜辣白菜,她前世在没有进苏家之前工作五花八门,曾在韩国泡菜工厂兼职夜班,对于辣白菜的腌制过程十分熟悉,她临时起意央了楚氏切了颗大白菜做试验,一次成功,一家人对这种酸辣中带着微微甜味的白菜赞不绝口,傅云杉当下就决定将这种菜当作开业当天的赠品来促进消费。
住在外院的四个男孩儿已经搬到了镇上住进了砂锅铺后面的房子里,负责每天砂锅铺的开门关门营业。
五月六日,楚氏砂锅店铺正式开业,前一日晚上,一家人除了楚氏、傅剪秋和小紫菀没有过来,其他人都住到了店铺后面的屋子里,王婶接了砂锅铺后厨的掌勺,忙活的不亦乐乎,王凌两兄弟则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小八腰上的竹剑,一脸羡慕围着小八转!
待从小八那得知是他的司命师傅做的后,都奔着去缠司命,司命却理也不理他们,俩人委屈的小模样让傅云杉忍俊不禁,司命挑眉看了她一眼,王凌聪明的跑过去抱起了傅云杉的大腿,嚷着求着也要拜司命当师傅,学剑法。
傅云杉被缠的没有办法,只好讪讪的去搭冷面男人的腔,司命淡淡的撇了她一眼,眉头拧的能夹死一只蚊子,又看了怀着希冀目光盯着他的两个男孩一眼,鼻子里发出似有若无的一个哼声,算是答应了,傅云杉忙陪笑夸了一番司命大侠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人一枚,才让冷面男眉头松了。
自从搬了家,司命总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的身边,不想他时他不在,只要她想起他,一抬头一回眸,总会在不远的某个地方看到他,那种感觉很让她惊悚!
司命似乎很喜欢看她每次发现自己时那种毛骨悚然的表情,有一次还故意出现在她房间的屋梁上,吓的正穿肚兜的傅云杉差点没把肚兜给撕了,抓了被子裹住身子就朝司命吼,“司命,你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还不快出去!”
“要胸没胸……”司命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视线滑过她胸前,摇了摇头,从房梁上下来,拍了拍因睡了一晚上而皱巴巴的衣服,施施然开门走了。
傅云杉:“……”
谁能告诉她,她的小馒头是不是被那古代冷面男鄙视了?!是吧?不是?一定是,她都看见司命那不屑的眼神了!
那个傲娇的闷骚男!
第二日,砂锅铺开业。
傅云杉在店铺外张贴了大红纸,上面用黑字写着:全店所有砂锅半价,且免费奉送一碟小菜,吃五锅送一锅!下面还详细介绍了各种砂锅,许多围观看热闹的人越看越欢喜。
做工用料明显精致又繁琐且半价只比普通的面食贵了几文钱还能得一碟免费小菜,很明显是占便宜的事儿,很多人不等吉时放炮就进了店看着墙上的图点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在等吃的过程中天南地北的侃着。
许长清一早得了消息,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就赶到了店铺,送上了开业礼,看到店内火爆的场面,激动的转了一圈,在没有看到傅剪秋时,眸子里明显蓄满了失落。
傅云杉偷笑,看够了他郁郁寡欢的表情,才上前告诉他,“我娘说姐姐年纪大了不方面出来抛头露面,所以以后都只能呆在家里绣花学规矩。”
“啊?”许长清大愣,“那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大姑娘了?”
傅云杉摇了摇头,这种事她爱莫难住!
只是,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忍心又点拨了句,“你那天在我家醉酒说的话被我娘听到了。”
许长清惊的脸色都白了,连跟傅云杉告别的话都没说跳上马车就跑了,看到他马车行驶的方向是双河铺时,傅云杉嘿嘿奸笑了两声,与许长清相处这么久,他的为人处事自己还是很喜欢的,更难得的是他真心喜欢姐姐,能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不容易,她希望自己的姐姐幸福。
不过,他家里那个名叫表妹的‘定时炸弹’……
傅云杉蹙了蹙眉,神色蓦然一冷,他与姐姐若真成了,那女的绝对不能留在许家!
“哈哈,姐夫,恭喜新铺开业!”门外传来熟悉的男声,傅云杉抬头正好迎上王笙的目光,王笙一脸志得意满,明显是兴奋过头的症状,傅云杉可不觉得她家开店能惹他那么高兴!难道是……
傅明礼笑着接了王笙递过来的一坛酒,将他引入大堂,傅云杉想到生病的楚二姨,眼珠转了转接了一旁伙计的托盘过去给王笙倒了杯茶,“姨夫请喝茶!”
“是杉儿啊?第一天开业生意就这么好,你爹真是个有本事的人!”王笙笑的一脸慈爱,眸子里还带着笑意伸了手想摸傅云杉头上的包子,傅云杉不动声色的侧身做倒水状,避开了他的手,他笑着不以为杵。
傅云杉观察了他一会儿,才又笑着道,“看姨夫这么开心,是不是我二姨的病好了?”
“额……”王笙的面部表情瞬间一僵,扯了扯嘴角摇头叹息,“还没有,大夫说她需要多休息才能好的快!最近睡的都特别沉……”
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之色,又叹了口气,“幸好有娘帮忙照顾着,哎……”
傅云杉瞧的清楚,一时不明白王笙这一连串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等等,睡?!
什么病能让二姨一直睡?会让一直看不上二姨的婆婆亲自照顾?
她记得过年时见到的二姨身体健康的很,一点生病的症状也没有啊?!
还有上次,他们兄妹去探望二姨被王笙的娘以二姨在休息打发了,娘亲自去见到的也是二姨昏睡的场面,王笙也说见到二姨一直在睡,她还记得娘曾说过二姨是坚决不同意王笙纳妾的,以二姨的脾气,如果王笙纳妾,除非她死!
除非她死?!
难道是二姨不同意王笙纳妾,王笙和他娘暗地里朝二姨下手了?!
天啊!
傅云杉被自己脑子里疯长的念头吓白了脸,手中的茶壶啪一声摔碎在地上,热茶一下子泼到脚上,她却连疼都顾不上了,掂起裙子就想朝傅明礼跑过去,刚跑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扯着嗓子叫了声,“哥!”
声音中的焦灼尖锐让大堂内众人的目光同时聚集过来,傅思宗瞧见妹妹蜡白的脸和脚下的碎茶壶,以为妹妹被开水烫到了,忙跑了过来,蹲下身就要去看妹妹的伤,却被傅云杉一把扯住衣袖,“哥,我们快去看看二姨,我心里很不安,我怕二姨她……”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二姨那张与楚氏相似的脸和眸子里同样的温暖,让傅云杉忍不住想快点毁掉心里的不安,确认她真的只是生病……
“杉儿!”王笙见傅云杉顷刻间表情大变吓了一跳,忙笑着试图安抚,“你二姨从过年回了娘家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大夫也说了不是什么大病,静养多休息就好……”
从过了年后就是这样了?现在已经是五月了!五个月了……
天呐!二姨……
“你是不是纳了一房妾室?!”傅云杉转头冷冷看着王笙,打断他的话。
王笙一怔,表情有些不自然,尴尬道,“是,我与你二姨五年都没有孩子,娘做主替我娶了妾室。你二姨也知道的,将来生了孩子会寄养在她的名下,那孩子就是我和你二姨的孩子!”
“王笙,我二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一家的!”傅云杉深吸一口气,恨不得一巴掌打掉他脸上那虚假的深情厚谊!
傅思宗这时也听明白了,二姨的事他知道的不比傅云杉少,再联想到妹妹刚才的话和二姨的脾性,脸色也难看起来,“杉儿,叫上爹,咱们一起去。”
“我去喊上司命!”司命会武又懂医毒,到时真有什么事也是个助手!
傅云杉掂起裙摆直冲向后院,傅思宗看了一眼王笙,转身朝店门口招呼人的傅明礼走去,在傅明礼耳边低语了两句,傅明礼脸色大变!
王笙方才惊觉事情闹大了,忙跑过去拦住傅明礼,“姐夫,栖月真的没有什么病!”
“姨夫刚才也说二姨一直在睡觉,是什么病要从过了年睡到现在?一睡睡上五个月的!”傅思宗语声冷淡,王笙讪讪的松了手,脸色变的极差!
傅云杉到后面跟王婶招呼了一声,叫了司命到前面跟傅明礼二人汇合,王笙见状,脸色突然变成灰白色,身子抖索着竟然转身跑了。
这个混蛋!
“爹,哥,司命,我们追!”傅云杉双手揪起身上的裙装,朝王笙的方向追了过去。
王笙跑的都是近道,穿街过巷,走的都是狭窄的道,不知道穿第几条小巷的时候,傅云杉好像看到了傅大郎傅思德的身影,几个人围着一个人,隐隐有哭声从人堆里传出来,傅大郎站在最边缘,看到傅云杉时还瞪了她一眼!可看到傅云杉身后紧跟着的司命时,身子明显往人堆里缩了缩,傅云杉哪有心情搭理他,回了他一个冷眼就回头继续追王笙去了。
王笙跑的极快,若不是后来司命拎着她跑了几步,她差点追丢!
直到王家巷子口,傅云杉捂着嘭嘭跳着恨不得蹦出胸口的心,不得不叹一句,她这具身体的素质实在是太差了,等忙完这段,她一定找司命好好求教一番如何强身健体!
“王笙!”
傅云杉喝叫一声,王笙惊慌的回头,看到傅云杉,身子一闪进了门,一把关住了门!
“你们想干什么?”
傅云杉皱眉,“这句话该我们问你!你和你娘想干什么?你们把我二姨怎么了?你快开门!”
“我不开!娘要我娶妾生孩子,栖月不愿意,她不愿意……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我只是想让栖月睡一觉,等孩子生了我就把那妾休了,孩子就是我和栖月的……”王笙隔着门大声道,“五个月了再等五个月、再等五个月孩子就生了,很快我和栖月就有孩子了……”
“你疯了!”傅云杉拍门大骂,“你会害死二姨的!王笙,你快开门!”
“王笙,你开门,咱们有话好好说……”傅明礼和傅思宗也追了过来,看到傅云杉和陈忠媳妇被困在门外,也喘着气拍门喊话。
“栖月只是在睡觉,她不会有事的,我怎么会害她呢?我那么爱她……可是她不同意纳妾,我只好给她下了药……”王笙在门后解释道,“姐夫,杉儿,你们相信我……”
“把门给我撞开!”傅云杉额头青筋直跳,再不想搭理这个疯了的男人,对身边的司命冷声道。
司命点了点头,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傅云杉没来过二姨婆家,不认得路,只好随手抓了个丫环,逼着她带路去了二姨的住所。
楚二姨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头长发在枕上铺散,长长的睫毛安静的沉睡着,脸色白皙透明,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甲泛着晶莹的光,仿佛能看见血丝在流动,整个人透明的似就要飞升而去的仙子!
“二姨!二姨!”傅云杉忙扑了过去,抓起她的手拍着她的脸,楚栖月毫无反应!
傅思宗和傅明礼也跟了过来,一看到楚二姨的脸色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傅明礼转身抓起王笙的衣领,怒喝,“王笙,你把二妹怎么了?!”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儿子!”王笙的娘被一个丫环扶着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看到屋内的情况,上前就要掰开傅明礼抓着王笙的手。
傅明礼忙松开手,瞪了王笙一眼,看向王笙的娘,“我是栖云的相公,栖月的姐夫!老夫人,我二妹这是怎么了?过年时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王笙的娘脸色一变,手抖了抖身子往后退了退,“她生病了,在休息,大夫说要多睡觉……”
“姐夫,我求你了,栖月真的只是在睡觉!”王笙噗通一声跪在傅明礼身前,举手发誓,“我保证等那女人一生完孩子就休了她,我保证我身边永远都只有栖月一个,我真的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