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轻叹了口气,“傅老弟,思宗他娘的品行我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杨康是个啥样的人你心里也清楚,按理傅嫂子说的这处理方法可是太过了!这可是一尸两命的阴损事!再说,思宗爹不在家,这么行事,将来到了他老岳父那里可不能善了啊。”
“嘿,怎么说话呢,我啥人啊?是那婆娘不甘寂寞勾引我,我不答应就追着打我,我还有错了不成!”杨康晃荡着从厅堂走了出来,歪斜着身子站在里正面前,“老头儿,别以为当个里正就牛气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就是那婆娘想跟我艳好,是爷我看不上她年纪老……”
“混账东西!”里正喝骂一声。
“真是不要脸!杨家咋养出你这种败类!”王婶气红了脸,指着杨康的鼻子大骂。
“哟,你这婆娘也够火辣,可惜也太老了,瞧这身段儿……啊啊!杀人了,你们想干啥……快住手,姑姑救命啊……”不等杨康说完,站在王婶身后的王叔父子三人腾地窜过来,扑头就捶打开。
傅老太太杨氏明显是愣住了,不太敢相信他们竟敢当着她的面打她娘家侄子,“柱子你干啥,快松开康儿!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快松开……”
“该,活该!这种人渣打死省粮食还为民除害了!”王婶冷笑着上前踹了一脚,看到杨氏瞪过来的目光,轻哼了声,转头去问傅老爷子,“傅老爹,这就是你说的思宗他娘一时想不开?就这种人?真是呀呀呸!思宗他爹要长相有长相,要文采有文采,两个人感情好的跟啥似的,思宗娘要能看上这么个地痞无赖,我王沈氏就能立刻死在你面前!眼都不眨一下!”
这话简直就像巴掌狠狠的扇在傅老爷子脸上,还是左右脸开弓。
傅老爷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了杨氏和杨康两眼,脸上挤出一抹笑,“里正,这都是误会误会。老婆子老糊涂了,你别跟她计较。”
“傅老弟,你也别怪我多说,咱们这都上了年纪,该给子孙积福了,这阴损事儿还是……”里正吧嗒了一口烟,恢复了脸上的笑眯眯。
傅老爷子青白交加的脸更是如打翻了五色瓶,各种交错,半响,点了点头,“里正说的是,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让你跟着操心了。”
“爹……”傅明孝脸上满是愤怒,开口喊了声爹就想说点什么,却被傅老爷子背在身后的手挡了,只能憋屈的站在一旁,脸色不善的瞪着一群闯进他们家的村民。
里正瞧了眼傅明孝,摇了摇头,这傅家真要交给老大,那迟早得把村人得罪光赶出双河铺村。傅老爷子这么聪明有眼色的一个人咋生了这样一个处事不清的老大!再看一眼老大身后的一众人,想想傅家老五几口,摇摇头,“行了,都是自家人,好生商量着。”
“你仨王八犊子,敢打我,给我小心着点……还有你们,臭丫头,敢去喊人来打我,小心我揍你们!就你娘那贱货,脱了衣服我都不要,你们几个是不是你爹的崽还难说……”杨康一脸伤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王柱父子,看到王柱父子的拳头,瑟缩了下,又指着傅云杉姐妹爆粗口。
“无耻!”傅云杉怒,惨白的脸气的泛起红晕,“王叔,你帮我把他捆了,我要去告官!我要让他下大狱以洗我娘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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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康这名字…我囧了。真是无意的。
☆、004 混账东西,无耻!(2)
“傅云杉你敢!他是你亲表叔,你敢捆他……”杨氏伸手去拦,听到上公堂心里有些发怵,对于这个唯一外甥的品行她是清楚的很,今天这事儿多半是他想占便宜没占成被三郎那小子嚷嚷开闹大了。公堂那本来就是有理说不清的地方,她这个外甥可一点理都没有沾的。若真被大老爷下了狱,她们杨家岂不是要绝后?!所以,她怎么都不能让傅云杉姐妹去公堂。
“他敢污蔑我娘清白,我为啥不敢捆他去公堂对质!奶你拦着我,难道是要帮着他污蔑我娘不成?”傅云杉一张小脸白的如阎罗将杨氏惊的后退两步,二伯娘蒋氏忙伸手扶了。
杨氏是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可以指责儿媳妇不知廉耻却不能承担这个污蔑的罪名,真给人传了出去,她女儿以后怎么嫁人?!
傅琥珀捅了捅傅迎春,朝蒋氏努努嘴,傅迎春又伸手拉了拉傅半夏的衣服,傅半夏撒娇一般晃了晃蒋氏的胳膊,蒋氏轻拍女儿的手,开口笑道,“杉丫头,大伙知道你是为你娘好,可你真要带着你表叔去公堂,到时候即便大老爷判你表叔下监狱,你娘的名声也被你闹腾坏了,这十里八村的还不戳你爹娘的脊梁骨埋汰啊。听二伯娘一句,让你表叔认个错,这件事就揭过去吧。”
“跟这种人牵扯在一起,才是败坏我娘的名声!”傅云杉冷眼看蒋氏,“二伯娘也想当帮凶?”蒋氏尴尬的笑笑,“你这孩子,大家伙这不也是为你娘好吗?”即使老五一家过的不如意,可人家夫妻感情深,让她也是不相信楚氏会去做那种不知检点的事。
心口伤疼,一波一波,几欲让她昏厥,傅云杉狠狠咬疼唇,握紧傅剪秋的手,眸光如寒冰一般扫过在场的傅家人,冷冷一笑,“为我娘好?我苦苦哀求爷查清真相饶了我娘时,你们谁出来说句明白话了?我和大伯对峙求他不要休我娘时,你们谁曾开口助我一言了?若不是我姐及时喊来里正和王婶他们,我娘还有命给你们谈她的名声?她此刻怕已被强灌下药,一尸两命了!这种便宜话,二伯娘还是不要说吧!”若不是清楚这朝代有多看重女子的名节,她怎会跪地去求老爷子开恩,怎会喊姐姐去喊里正出面调和,她会直接绑了人到公堂说清楚!简单快捷!
素以嘴皮子利落在杨氏面前讨巧的蒋氏撇撇嘴,不再吱声。
“混账东西,还不给你五嫂和几个孩子陪不是!”傅老爷子拧眉看了傅云杉良久,对着杨康一顿呵斥。
杨康挣扎着,“姑父,那破烂儿媳你还留着干啥……”
“啪!”傅老爷子上前一巴掌甩到杨康脸上,“不要脸的东西,要认我这个姑父就给你五嫂和几个孩子陪不是,否则,以后休再进我傅家大门!”
“啊!不是,姑父……”对着冷脸的傅老爷子,杨康真犯怵了,他这个姑父那可是杀过人,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好了,好了,我认还不成吗?”杨康踢踏着被王柱拉进厅堂,对着刚清醒过来的楚氏作揖,含糊不清道,“表嫂,都是兄弟犯浑,您别计较。”
转头,又看着怒气冲冲的傅云杉姐妹道,“你俩小丫头,表叔以后不揍你们就是了。行了不,赶紧给我松绑,这一出出的都是啥事儿,我都饿的不行了,姑姑、姑父,我去灶屋找吃的去……”
傅老爷子这是怕真告上公堂,他傅老爷子的脸会丢到镇上去吧?!
傅老爷子,果然是个爱面子的人!
“杉丫头,算了,以后多注意点就是,这种事如果真告官,你娘这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连带你们兄妹几个……”王婶搂着傅云杉单薄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傅云杉点头,“王婶儿,我省的,我就是替娘委屈……”
“不好了!杉儿姐!”影壁外突然冲进来一道身影,扑在傅云杉面前就拼命喘气,“快……快去看……思宗哥又……又犯病了……”那个不知怎么染上五石散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病等死的大哥!
傅云杉一个激灵,他不能死!
傅云杉站起身,却不想身子一颤,忍了那么久的心口疼突然爆发,眼前一黑,已是不省人事。
再醒来,天已晕黑,破旧的窗帘挡着光,只从边缘泄露丝丝光线,照着屋内简陋破败不堪的家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衣柜,一个可以放脸盆的木框架子,几个马凳,还剩的便是她身下带帷帐的木床了。
真是简单!
傅云杉迷糊着转动脑袋,垂眸对上窝在她怀中紧紧攥着她衣衫的小八,小人儿的脸上立刻扬起笑,“二姐……”傅云杉心底一软,伸手拍他的脑袋,身子一动,心口又是一阵惊悸的疼。
小八忙对着她心口呼呼的吹着气,眼中的笑也被泪水模糊,“吹吹……疼儿飞飞……呜呜……二姐不疼……”
“小八乖,二姐不疼。”傅云杉笑着拍拍他的头,为他擦去眼角的泪,“娘和姐呢?”
小八瘪着嘴,忍住哭,“哥病……娘去看……”
“不好了!杉儿姐……快……快去看……思宗哥又……又犯病了……”是徐婶家的强娃前来报信说哥哥犯病,她激动之下因心口疼昏厥了过去!
傅云杉脸色一沉,忙起身下床,却因动作太猛,身子一个踉跄又倒回床上。
粗喘一口气,傅云杉捂着心口苦笑,这具身子体质本来就弱又被亲大伯在心口狠踹了一脚,何止雪上加霜。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修养调理,可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五石散的毒性她清楚,一个不好不止废人,还会要人命!
傅思宗少年英才,是亲人是她这世的哥哥,前一世,老头子有三个儿子,她却一次喊哥哥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不许!天知道,每每看到与她同岁的苏子言喊着哥哥跟三个男人撒娇时,男人们包容宠溺的笑,她有多羡慕就有多渴望。
所以,这一世,唯一的哥哥,她怎么都不能也不会让他死!
深深吸了口气,傅云杉站起身,稍稍适应了身子的不适,弯身抱起小小的小八,往脑海中的村尾茅草屋快步走去。
人未到,便听到茅草屋内凄厉的喊叫声。
“娘,救救我,我好难受……娘,你杀了我吧……”哭喊嘶哑中透着说不出的绝望,傅云杉心口一紧,脚下的步伐加快走进茅草屋,待看到屋内的情景,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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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哥哥犯病,求救
屋内,空间很足,傅家人围在门口,王叔王婶和几个相熟的婶子叔叔在床边,几个男人正合力按着一个男孩,那男孩,瘦弱不堪,面目枯槁,发丝散乱,骨瘦如柴的手青筋暴突胡乱抓着床上的干草,似乎想挣脱男人的束缚,却动弹不得。一双眼布满血丝,正望着床边被王婶扶着的楚氏,“娘,儿好痛苦……好痛苦,娘……杀了我……杀了我……”
大姐傅剪秋手里拿着一方帕子哭泣着去擦他额头的汗,却被他拨浪鼓一般摇开。傅剪秋哭声顿响,“哥,哥你要活下去,爹去考科举了,等爹考上举人……咱家就有钱给你买五石散了,哥,你不能死……”
楚氏已是哭的不能自已,口中不停唤着,“宗儿……宗儿……”
“呜哇……哥哥……”小八不知何时已哭的哽咽,傅云杉拍拍他的后背,想上前才发现视线模糊,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哼,他这个样子还花什么钱,花了也是浪费!”傅琥珀在人群中跟傅迎春轻声嘀咕,傅迎春还没开口,二伯家的傅半夏已接道,“就是,真有钱也应该给姑姑,姑姑都几个月没添新衣服了呢。”目光在傅琥珀身上簇新的粉红妆花褙子和同色折裙上一闪而过。
傅迎春则是瞟了一眼傅琥珀头上的芙蓉花笑着点头,“是啊,姑姑应该换新衣服了呢,这身衣服府城都没人在穿了,芙蓉花的样式也该换新了。”
傅琥珀疑惑的摸了摸头上的芙蓉花,“是吗?”
“姑姑别不信,我表姐前两天和我说,府城那边最近流行的都是牡丹,象征富贵如意的,好多官家小姐都戴的。五叔这么疼姑姑,姑姑开口要朵花,五叔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傅迎春给傅半夏使了眼色,又笑着将话引到府城的流行花样上。
傅半夏撇撇嘴,却也笑着道,“是啊,牡丹多贵气啊,姑姑戴再漂亮不过了。再换上一身绣牡丹百褶裙,别说咱们双河铺就是清河镇也没人能比得过姑姑了。”
“是吗?”傅琥珀眼睛笑眯着,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点头,“好,等五哥回来我就让他帮我买衣服和牡丹花,到时候芙蓉花和衣服就送给你们俩。”
“当然。”傅迎春和傅半夏对视一眼,笑的越发真诚。
傅云杉眼神悠冷,她站在门口,将三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傅迎春和傅半夏觊觎傅琥珀的衣服和首饰她不管,可她们居然设计傅明礼出钱满足她们的私欲,她绝不答应!
“让开!”傅云杉走到傅迎春二人身后,冷声道。
傅迎春和傅半夏明显一怔,傅迎春先开口,“傅云杉,我是你堂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堂姐?真对不起,我这会儿脑子不清楚,说不得一会儿又癔症了拿个锄头乱砍人……”傅云杉咧嘴笑,傅迎春和傅半夏却是突然想起厅堂内傅云杉举着锄头对大伯额头晃悠的画面,浑身一激灵,人瞬间左右一闪,让出了路。
“娘,姐……”傅云杉将小八放下地,看着床上挣扎的傅思宗,口张了几张,“哥哥……”
傅思宗狂乱扭动的身子有一瞬的滞顿,血红的眼从床尾慢慢移到傅云杉脸上,只一瞬,那绝望和渴盼得到解脱的眼神让傅云杉浑身一颤,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哥哥……”怎么可以?
“爷,奶,大伯,二伯,三伯,四伯,求求你们给我哥买点五石散吧?只要一点就行……”傅剪秋承受不住恐慌跪倒在地,嘭嘭的磕着头,本就红肿的额头不一会儿便流出血,混着地上的泥土在脸上,看着十分恐怖。
傅迎春几人瞬间就往后退了两步,“啊,好恶心。”傅半夏轻声喃了句,傅云杉双眸怒睁,瞪着傅半夏将她生生又逼退两步,退出了茅草屋。
“瞧瞧这,三郎、五郎、七郎赶紧都家去,别被秋丫头这模样吓出个好歹来……”三伯娘大嗓门的喊着,赶啥似的将三人赶出了屋。
“啊啊……娘,求你……杀了我吧!”一声声凄厉的吼叫仿佛要费尽傅思宗全身的力气,手脚的挣扎扭动也越发大,几个男人额头都渗出汗珠。
楚氏捂着嘴哭,挣脱王婶儿的手想抓儿子的手,却被他乱动的脚一脚踹上,人瞬间往后倒去!
傅云杉心脏瞬时停止跳动,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堪堪和王婶儿一起稳住楚氏的身子,将她扶坐在一旁。
“傅老爹……”王婶儿红着眼眶,扭头看向傅老爷子,“这孩子曾考过童生,是咱清河镇十里八村的神童啊!您就忍心看他……”
傅老爷子别过眼,轻声叹气。
“谁让他好的不学跟人家学吸五石散,也不知道是谁造的孽!”杨氏冷哼,看着床上的孙子,语气中听不出喜悲,却有种说不出的冷淡,那口气如果不是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她在说别人家的孙子。
王婶儿皱眉,“傅老太太,你就是再不喜你儿媳妇,总该顾念几分,思宗可是你傅家嫡亲的亲孙子!”
“有个水性杨花的娘,谁知道他还是不是我傅家的骨肉。”杨氏抬眼就接。
“你这……”王婶儿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论身份,她是长辈,她不能声讨。
“我娘是清白的!奶若不信,我这就请里正带着杨康表叔去公堂,让县老爷给断个是非!”傅云杉冷笑,眸子中蕴着说不清的寒意!
杨氏低声嘀咕了句,不再吭声。
“怎么说话呢?还讨打是不是?”傅明孝上前一步,瞪着傅云杉,“我看你就是欠打!跟你奶说话都敢这个语气,傅明礼、楚栖云真是好家教!”
傅云杉不理,转过身,握住傅思宗乱抓的手,紧紧握住,垂首在他耳边轻语,“哥……你看他们,他们都在欺负娘和我们,爹爹不在家,你就是我们的顶梁柱,你要是也不在了,我和姐姐弟弟肯定被他们欺负死!哥,你是爹娘的骄傲,是我和姐姐弟弟的依靠,你忍心让爹娘失望,让我和姐姐弟弟以后都受人欺负吗?哥,你挺得过那么多次,这次肯定也可以!我向你保证,一定治好你的病,让你继续读书!为爹娘争光,到时候让他们都看咱们脸色!哥,你说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话起了作用,傅思宗眼中的血红慢慢沉淀,虽然手脚依旧不受控制的乱动,却再没说寻死的话,只是双眼中的泪流不止,口中呜呜叫着:“爹,娘,妹妹,小八……”
几个按着傅思宗的大男人都别过头,个个双目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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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有人呢?
☆、006 亲情如斯,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