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当日侧妃的旨意下来时,卫六娘子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欣喜,不过,这短短数日下来,她显然早已经接受了这个身份,这个喜讯,以至于人还在闺阁中,便早已经提前铺路,主动同她这个并不亲近的妹妹示好了。
若非前世便对卫绾的这番行径太过嗤之以鼻,眼下,换作除了卫臻以外的任何人,怕都会欣然接受罢。
卫绾果然还是卫绾。
她还是前世那个卫绾。
一直都是。
给老夫人问好,给殷氏问好,后殷氏领着卫绾卫臻一同去了大房。
此时,卫家所有晚辈们全都到了。
不久,卫家族人的妇孺,郝家、辕文家等多家亲戚也纷纷上门了,就连奚家也派了人来祝贺观礼。
上午辰时刚过,便远远听到几条街外响起了一阵喜庆响亮的锣鼓鞭炮声,不久,候在三条街之外的卫家护卫驾马匆匆回禀道:“来了,来了,老爷,礼部及内廷司的人到三甲街了。”
护卫话音一落,便见卫霆渊大手一挥,命人开中门,又直接领着家人及宾客匆匆赶至大门口相迎。.
第299章
却说卫姮、卫娴等人随着一众兄弟们去大门口凑热闹, 而卫绾、卫臻两个待嫁女却是要避嫌的,很快,由殷氏领着去了老太太院子里, 那里, 有许多宗妇女眷作陪。
皇家今日下聘之事, 一早便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
而从三甲街开始,炮仗锣鼓声一直未停, 直接热火朝天的朝着卫家的方向而来,卫家府邸外的邻居,及街道上的各处父老乡亲们纷纷围观凑热闹,有那调皮捣蛋的孩童, 更是一路从三甲街尾随,蹦着跳着跟着跑去卫家瞧热闹。
也有些乞丐拿着碗远远跟着。
一直到卫家百丈距离之外,卫家有护卫将乞丐拦住,引到远处的街角发送米面,并知会,卫家今日将在晌午时分, 在三甲街街尾搭棚施粥,散银放粮, 此消息一处, 半个京城的乞丐穷人都骚动了,纷纷争相奔走相告,一时热闹喜庆不已。
京城不比其他地方, 京都之地,便是一块招牌砸下来,随随便便一砸便是贵人,在京城所瞧到的华丽场面不算稀奇, 就拿这娶亲下聘来说,十里红妆并不算稀罕之事,然皇家下聘的规格便是在整个京城亦是并不多见的,无论是其规格,其架势,其做派,非旁人能及。
譬如那依仗队伍,便是宫里头内廷司专供的,是宫里头办宴办寿的皇家依仗队,就连那敲锣打鼓的物件都是镶金带玉的,桩桩件件皆是稀罕物,寻常便是王爵公爵,都无法越其左右。
聘礼更是直接从宫里送出来的,每一桩每一件皆用明黄绸缎装饰掩盖,大红虽是喜色,可人人都能用上,唯有那明黄,便是整个大俞,除了天家,何人敢用,金钱、财富在权势面前完全一文不值,而权势权利在唯武至尊面前更是一文不值。
那一担担聘礼上,担的起止是聘礼娉金,对卫家而言,更是一担担至高无上的尊荣。
却说礼部的源大人,内廷司的孟大人到了门口,便接到了卫霆渊的亲自接待。
此时,卫家门庭外,宾客簇拥,百姓围观,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了。
到访的源、孟二位大人并没有急着入府,而是候在了卫家门口,亲自吩咐专门的司仪大人清点宣读聘礼礼单——
太子为尊,皇子次之,司仪大人先宣读赐给太子侧妃的聘礼礼单:
“赐太子侧妃白银千斤。”
“赐太子侧妃马匹十匹。”
“赐太子侧妃绸缎百匹。”
“赐太子侧妃玉器十件。”
……
一声声唱读声在卫家大门处响起,每响一回,司仪大人便当着卫家全府及所有宾客百姓的面亲自掀开明黄绸缎当面清点,继而由人抬着一担一担抬入了卫家府邸。
只见担子里的白银在阳光下刺得人眼晕。
光是那印了内务府的白银锭子,都足足挑了二十担,一担担往府里抬,那架势,那规格,瞧得围观宾客无比钦羡,瞧得围观百姓无不惊叹咂舌。
就连卫姮跟卫娴都被这阵势惊得纷纷目瞪口呆,二人手挽手,指尖微微打颤着,道:“六姐姐跟七姐姐这下发了。”
此话被大太太郝氏听了,郝氏抬眼瞪了二人一眼。
二人立马往后缩了缩。
片刻后,卫娴冲卫庆道:“咱们进去通报给六姐姐听罢。”
卫姮道:“我还要瞧瞧热闹。”顿了顿,又道:“我要瞧瞧卫七的聘礼单子是怎样的,哼。”
卫娴听了先是一阵无语,片刻后,又感到一阵无奈。
果然,在他们卫家,对卫臻最关注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打小吃醋顶嘴,处处刁难卫臻的卫姮是也。
卫娴没功夫管她,只先一步跑去了世安院。
世安院里哪里还巴巴等着她来报信,自打聘礼单上唱读的第一声响起,便早有跑腿丫头源源不断的朝着世安院通风报信了——
“禀老夫人,太后娘娘赐给了六娘子玉如意一对,绸缎十匹。”
“禀老夫人,皇后娘娘赐给了六娘子翡翠十件,玉器十件。”
此话一出,满屋钦羡,纷纷朝着卫六娘子道喜。
只见此刻卫绾规规矩矩的坐在老夫人一侧,一向清冷淡泊的她,此刻也有些藏不住脸上的羞涩及欣喜。
另一侧,坐的自然是今日这盛事的另外一位当事人卫家七娘子卫臻了。
卫绾卫臻不过五房庶出,如今,不想一步登天,直达天阶,连带着将整个卫家推向了荣盛顶端,谁道女子不如男,这女儿生的好,丝毫不比儿子差。
这卫家,日后定逃不过簪缨权爵之位了。
不过,相比对卫绾的客气熟络,众人对赐婚给二殿下的卫臻,态度未免要微妙许多。
纵使卫绾不过侧妃名分,卫臻是名副其实的正妃,然太子是一朝储君,是未来天子,太子更是贤名在外的,便是侧妃,他日正统后也逃不过一个妃位,可卫臻那边却到底讳莫如深了些。
这二殿下何其张狂,抛开他的名声不说,那日在宫宴上的嚣张狂悖之势,众人早有耳闻,何况,便是陛下此番赐婚,却一不见赐封封号,二不见赐封府邸,世人自古捧高踩低,习惯见风使舵,不避着走已是莫大的面子了。
何况,这卫七娘子那日在宫宴上引得大殿上半数男子争相抢夺,风头全让她一人抢了去,在满京女眷圈里,众人怕是对她怨念由生了,不过,这争夺之中可有太子殿下,如今赐给太子殿下的却是卫六娘子,于是乎,今日瞧热闹的大有人在。
不过,见卫六娘子与卫七娘子和和睦睦,倒是叫人少了几分乐趣。
给卫六娘子下的聘礼礼单足足宣读了一刻钟之久,而后,给卫七娘子未来的二皇子妃下的聘礼接踵而来。
卫臻到底是正妃,她的礼单自然越不过太子正妃,却到底比太子侧妃要正统严谨了几分,礼单比卫绾的长了一大串不说,每一件聘礼的数目及规格亦是比卫绾的更丰厚几分——
“赐二皇子妃黄金百斤。”
“赐二皇子妃白银两千斤。”
“赐二皇子妃马匹二十匹”
“赐二皇子妃绸缎千匹。”
“赐二皇子妃玉器五十件。”
……
“太后娘娘赐给六娘子玉如意四柄,绸缎十匹,玉器十件。”
“皇后娘娘赐给六娘子龙凤呈祥珐琅一套,翡翠十件,玉器十件。”
“瑜嫔娘娘赏七凤挂珠钗一件,翡翠十件,绫罗十件。”
前来通传的声音再次一声声在屋子里唱起。
一声声敲击着众人的耳膜。
纵使大家心中各种肚肠,可听着这一声声赏赐,无一不是金贵之物,至少每人心里的羡慕嫉妒是切实存在的。
世安院里,众人挨个朝着卫家两姐妹道喜。
卫家大门口,光是宣读清点礼单,都足足宣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唱读完毕,卫大老爷赶忙邀请二位大人入府吃茶吃宴,卫褚则开始打点其他人,一行人被簇拥着正要入府时,不想,正在此刻,忽而闻得一阵马蹄声在远处糟杂响起。
此刻,卫府外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了,别说马匹,便是连行人恐都寸步难行。
若有马匹及马车,一准便被拦在府外了。
听到一阵骚乱声响起,卫霆渊立马着人前去查探,然而派去的人还压根没有过去,远远地,只见重重叠叠的人群中忽而开出了一条大道,远处,一队黑衣人马驾马缓缓而来。
来者共有十数人,一个个全部黑衣禁服,为首之人头戴斗笠,腰配大刀,背后背着弓箭。
一行人风尘仆仆,仿佛赶路而来。
这……这架势,不似朝中之人,一个个威严雄浑,不是江湖侠客,便是私人私养的暗卫?
这……这是?
原本已经踏入大门的卫家众人纷纷停止了脚步,扭头看了过去——
第300章
却说一行十数人的队伍直直停在了卫家大门前。
为首的那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勒着马绳, 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拉。
他下马时微微抬了抬手, 做了个指令, 随即, 身后十数人跟着齐齐翻身下马, 紧接着, 一行人齐齐转身向后行, 簇拥的人群纷纷抬着目光追随而去, 这才发现队伍后还跟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堆放了几个大木箱子。
那些人齐齐将箱子一个一个抬到了卫家大门前。
整整六个大箱子, 十足敦实。
每个箱子放下时, 底下的地面都跟着微震了震, 仿佛里头盛放着千万斤重的东西。
围观宾客百姓一时指指点点, 议论纷纷,纷纷猜测这群人究竟是何人, 箱子里的东西究竟是何物, 以及,这群奇怪的人来到卫家, 究竟意欲为何?
而原本正要入内的宾客见到这个景象后,纷纷折返了过来。
卫霆渊很快反应过来, 虽有些观摩不出对方身份, 不过在这大喜日子,所到皆是宾客,他落落大方的笑着招待道:“不知阁下是——”
只见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头戴斗笠,辨认不出任何相貌,见卫霆渊亲自下台阶相迎, 对方直接抱拳朝着卫霆渊行了一礼,面带尊敬,随即也不见取下斗笠,只直接开门见山道:“卫大人,此乃二爷此番南巡去东海寻的海物,为夫人寻添的玩物,请大人笑纳!”
说着,对方招手,令人将地上半人高的箱子一一打开。
众人立即踮脚望去,顿时一个个瞪大了眼,张大了嘴——
只见第一个箱子里满满当当的摆放了一整个箱子的海货,箱子一揭开,一种淡淡的海腥味便扑鼻而来,海参,鱼翅,鱼明骨,满满当当一大箱子全是稀世海货干货,瞧那色泽,瞧那大小,瞧那成色,无一不是上乘补品。
第二个箱子更是令人瞠目结舌,白色的珍珠、红色的玛瑙,绿色的翡翠,没个锦盒装束,没个锦帛包裹,就那般直挺挺的扑在了箱子里,仿佛不过是寻常之物,可一眼望去,无一不是最上乘的货色,珍珠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玛瑙翡翠更是温润光滑,通透无比,单单一件,搁在世面上皆是珍品,眼下,这些宝物就跟不要钱似的,直接成箱成箱的运送。
至于余下几个箱子,有齐膝高的珍宝赤金珊瑚树,有嶙峋怪状的海下奇石,有东海特有的半丈长的玉雕帆船,还有七八套成套的翠石碗碟,每一套或八件成套,或十二件成套,或十六件成套,有翠玉雕刻,有翡翠雕刻,有用最好的官窑烧制而成的大花磁窑窑件,一桩桩,一件件稀世罕见、流光四溢,臻美至极。
更有一些,是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物,像是刚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奇石怪物,还隐隐透着海腥味。
看着这桩桩件件,一件件摆放到了众人跟前,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一时缓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