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才注意到,解铃的双眼一直是闭着的,说话的神色却眉飞色舞,看起来颇为诡异。
“他在梦游。”熊大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梦游?”我们齐声声问。
“解铃不是离魂了吗?这里只有他的肉身,那怎么梦游?”我疑惑着说。
“呦呦,你还挺懂的。”熊大海说:“对了,我还没问呢,你们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
我把和九将门和山智夫斗法,进入他的神识之境,在里面遇到解铃的事情说了一遍。
熊大海道:“原来是这样,看来冥冥之中或许真有定数。既然是解铃叫你们来的,那他的肉身你们就带走吧。”
秦丹急着说:“那你的先告诉我,他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熊大海说:“我照顾他两年,头一年半还是一具冷冰冰的肉身,后来这半年突然出了怪事。”
据熊大海说,大概在半年前,解铃的肉身突然自己坐了起来,当时熊大海吓了一大跳,以为回魂了,可仔细观察,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解铃一路来到院子里,就像现在这样,坐在石凳上开始下棋。那时候桌上没有棋子,解铃捏着空气,像是真有棋子一样,在桌子上比划来比划去,不但比划,还和对面空空的石凳讲话。
熊大海是老江湖,奇奇诡诡的事遇到过不少,可眼前这样的怪事还真没见过。
解铃和那个空气交流,时而大笑时而深思,而且说的话很含糊,似乎是普通话又好像不是,单个字能听懂,连成一片就听不明白了。有时候他的态度很严肃,似乎在跟对方交涉着什么大事,整个过程极其诡异。
这样的梦游过程,大概持续到天将将亮,解铃停下来,慢慢回到原来的地方,躺下去,白天又变成一具肉身。
“你们看到的棋盘和棋子都是我后来买的,”熊大海说:“我想看看解铃到底下了一盘什么棋。还真别说,有了真棋子他就不下空气了,拿着棋子摆了一局。这盘棋其实没下完,是从半年前他开始有梦游现象之后,一直到现在,就在下这一盘棋。开始落子很快,现在是越来越慢,有时候一晚上只能走一步棋。”
容敏站在解铃的身后,仔细去看上面的棋局。我不会围棋,也看不懂,就觉得棋盘上到处都是黑子白子,似乎组成了什么图案,一时又看不明白。
这时候解铃突然态度变了,像是很生气,指着对面的凳子说着什么,他忽然说了一句让我们极其毛骨悚然的话,他对空凳子不存在的人说:“解铃!你能不能把实话告诉我!”
我们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一起看向熊大海。
熊大海也蒙了:“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话。”
解铃在指责那个看不见的人,然后大声嚷嚷:“我李大民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我原以为你能懂我,没想到你也是个糊涂蛋,你赶紧把实话告诉我行吗,解铃!”
两个人像是在那争吵,吵来吵去,后面的话含糊不清。我本来想问问李大民是谁,可看到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都在聚精会神听着,只能先把问题压住。
说了一大通之后,解铃慢慢站起来,往回走。熊大海舒了一口气:“看到了吧,就是这样。”
谁知道解铃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地方,反而走到屋檐下,坐在那里,做出一个很难解释的姿势,上半身似乎趴在什么东西上,右手做握笔状,写着什么。
我看了一会儿才看明白,他的姿势很像是小学生在写作业,伏案疾书的感觉。
写了能有小半个小时,我们都看愣了,竟然一直没觉察到冷。解铃这才伸个懒腰,慢慢走进黑暗的小屋里。
我们几个人到屋前,透过玻璃窗看进去,屋里很黑,月光下隐约看到有张行军床,解铃径直躺在上面,手脚僵硬伸得笔直,就跟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的。
不知为什么,我身上有些泛着冷意,不敢再看,赶紧收回目光。
熊大海道:“你们现在就可以把他带走了,两年了我也该歇歇了。”
“奇怪,”我说:“按说没魂的人是不可能梦游的。对了,他说自己是李大民,这是怎么回事。”
秦丹叹口气:“你知道李大民是谁吗?”
“好像有点印象,”我说:“二龙哥以前提起过,说他是制作彼岸香的人。”
秦丹点点头:“李大民可是个传奇人物,本来是个很普通的大学生,无意中接触到了中国古代道家修仙的秘籍,便开始自行修炼,一路走火入魔,后来又经过几次夺舍,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又成为什么人,这个人是近些年修行界难得的可以称为能‘通神’的修行者,是第一号的邪神。确实如你所说,彼岸香就是他从阴间彼岸花移植嫁接到阳间开发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那解铃刚才……是被夺舍了还是怎么的?”我问。
秦丹皱眉:“好怪,刚才他在梦游的时候,我在旁边用阴盘看过,他身上没有阴气,更没有活气,但凡有人的气息,盘上都能显示出来,可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人,才会这样。”
我问什么。秦丹说了两个字:“死人。”
熊大海道:“现在的解铃不就跟死人一样吗,扔下一具肉身在这。”
“这就好怪了,”秦丹说:“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怪事,光有一肉身就能梦游的。”
我忽然想到什么,倒吸口冷气:“他会不会是被控尸了?”
我在槟城鬼王家里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事,当时九将门的女人弄了一具死尸,操控这具尸体对我们发动进攻,差点就折在那。后来听张宏说,很多邪派的黑法里都有控尸这一说,手法各有巧妙不同。
我提出这个疑问,容敏摇摇头:“控尸我见多了,但是不会做到像刚才师兄那样,能说话能下棋,脸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神情。”
我们面面相觑,完全想不明白解铃的这种状况。
容敏让我们进到屋里,我和小鱼帮忙,一个抬着解铃的头,一个抬着解铃的脚往外搬。秦丹在旁边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搬,看着好像解铃是死人一样。”
我说道:“我来背他吧。”我一矮身,把解铃背在后背上。
我们一路从院子里出来,穿过地道,回到原来的胡同,容敏开始打电话叫人。熊大海收了胡同口那些红线,点上一根烟说道:“解铃送给你们,我也就放心了。明天我就会离开这里,以后出了什么事都不要找我。”
时间不长,街道拐角来了一辆吉普车,司机是个小年轻,下了车之后和容敏打了个招呼,然后把后门拉开,我背着解铃正要上,容敏道:“王强,你把解铃放到车上就行。”
我没明白什么意思,还是照着做了,把解铃的肉身放到后排座的最里面,我拉着小鱼要上车,容敏拦住我们:“你们就算了。解铃下一步的行踪是高度机密,由我们护送就行。”
这一句话小鱼就炸了,这小子生冷不忌,指着容敏的鼻子:“你什么意思,过河拆桥是不是?”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容敏面容冷酷:“下面的事不适合你们两人知道,少知道一些对你们也是保护。”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入红尘
我和小鱼就这么扔在大街上。
小鱼愤愤不平,我到觉得容敏有几分道理,组织的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好,绝对是真理。经过这件事,我是不打算再掺和修行界的烂事了。
我和小鱼回去后,把整个事情和三舅讲了。三舅说,这样还算是不错的结果,解铃的肉身交给八家将,咱们也能松口气。说完眼下的事,三舅告诉我和小鱼,他已经在市里联系好一个门脸房,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就可以搬过去了。
小鱼特别兴奋。我问三舅,得了这么个门脸房,以什么为生呢。这么好的房子交给我们浪费了吧。
三舅细细说了这套房子的由来。这房子是他一个朋友的,这朋友是做笔纸画店的,卖的是文房四宝。现在有事出国,相当于把这个店铺交给我们打理,只要别干关门就行了。三舅说,你们去了以后,表面还是照常卖这些字画笔墨,暗里可以接活儿。强子,你和小鱼都算是法师,先不论法力高低,作为法师最重要的是积累经验,以后我会源源不断把一些客户介绍给你们那。
小鱼跃跃欲试,说没问题,看我们的了。
我和小鱼分头回家。三舅和老妈交涉,老妈没有反对,觉得我确实不能在家再呆着,赶紧出去闯闯,有点自己的事业,这是好事。
我们正说着,妹妹拉着刘东走了过来,说道:“哥,年也过去了,你对象啥时候找啊。”
老妈一听来了劲:“强子,现在事业三舅帮你撑起来了,找对象可得你自己来。我儿子也算仪表堂堂啊,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呢?”
我赶紧摆手,说不急不急,先立业后成家。
老妈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成家当然还早了点,但起码要把对象领回来。这是给你的任务,一个月之内你要找不到对象,我就上城里帮你找!”
“别,别。”我赶紧摆手,嘴里发苦。刚在家里脱离这帮娘子军,她们再去了城里折腾我,还活不活了。
好说歹说,老妈给我宽限两个月,甭管什么样的女孩,必须带回家一个。
收拾好东西,第二天我跟着三舅进了城。那家店铺的地脚非常不错,就靠近市中心,而且偏离主干道,并不喧闹,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门脸不大,进去之后满室墨香,墙上挂满了字画,玻璃柜台下面摆着各色的纸笔墨砚,上面都有标价。还有两排架子,一排是古董架,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古物;还有一排是书架,全是线装古书,看着就有阅读欲望。
三舅带着我和小鱼转了一圈,三舅道:“这铺子平时不用宣传,你们没事就在这坐班,有顾客上门就卖卖,没有就算了。我找你们来不是做买卖的,你们时刻要牢记自己的职责,你们是法师。”
出了店面,三舅又带着我和小鱼到了楼上。这层楼是商住两用,楼上可以住人,三舅已经租好了房间,两室一厅,我和小鱼一人一室。住的地方和铺子上下楼就到了,非常方便。
小鱼心里热乎乎的,说着说着又动了感情,三舅道:“你们好好干吧,条件我是帮你们都创造好了。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尽快的积累经验,不要忘了自己修行的本分。”他叹了口气:“我能感觉到,今年绝对是不平凡的一年,注定要发生很多大事。你们要在风雨欲来之前,完成自己的蜕变,变得越来越强大!”
三舅交待了两句就走了。我和小鱼把整个店铺和家里打扫了一遍,然后到旧货市场添置了一些家具。我和他都是不拘小节的人,说白了就是懒,但凡过得去,干净一点就行。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正式开门了,小鱼问我用不用放两挂鞭炮,我本来本能的想拒绝,可想想今天算是新生活的开始,怎么也得意思意思,我们在旁边超市买了鞭炮,噼里啪啦的一通放。
放完之后,门口一阵烟雾,正赶上上班的高峰期,很多人都驻足看着。我站在书画店门口,袖着衣筒,看着往来的人群,芸芸苍生,一时感慨,无以复加。
天还是有点冷,哈了一口凉气,正准备回去,就看到有人上门了。那人看到我就乐:“呦,兄弟,是你!”
我仔细看才认出来,原来是修行人大会上认识的那个老木。老木是寺庙的庙祝,他怎么到这里了。
我赶紧把他请进店里,他算光临我们小店的第一人,小鱼见是朋友,赶紧拿出好茶叶,烧了一壶水,上了茶。老木打量着店里:“这家店我以前常来,和老板认识,怎么他把店铺兑给你了?”
我笑笑说:“老板出国了,我舅舅认识他,让我们在这里帮他照顾店铺。”
老木哈哈大笑:“我不是在法本寺做庙祝吗,咱们两家离得不远,过一个街道就是了。有空到我那坐坐。”
我们三人闲聊了一会儿,老木忽然想起一个事,问我晚上有没有安排。我说没有。老木道:“我和一个酒吧老板是老朋友,他刚开业那会儿我还去随过礼,今天是他们酒吧一个主题夜,让我多多带人过去玩,你们哥俩要是没事,晚上跟我走,咱们去乐乐。”
小鱼拍手,说没意见。
我故意打趣老木:“木兄,你是寺院庙祝,还能去夜场玩呢?”
老木哈哈大笑:“不入世如何出世,不进红尘怎么超脱红尘,不要以为夜场里都是浪人,其实诸佛菩萨常会做种种形,现种种身,怎知欢场无佛祖呢。”
我抱拳:“我算服了,今晚就看看能不能在酒吧里遇到菩萨。”
混了一天,店里来了三四个客人,有三个还是看看,只有一个花钱买了幅山水,都是明码实价的,不用讲价。小鱼感叹,以前那个老板是怎么维持这里生意的,一个月下来估计店面租金都不够。
晚上吃完饭,老木真是信守承诺,带着我们过去。大家说说笑笑,不用坐车,走了能有半个多小时,在深夜街头的路边,到了那家酒吧。
这酒吧颇具风格,门口玻璃窗,上面贴着青蛙喝酒的logo,名字也响亮,就叫青蛙酒吧。顺着玻璃窗往里看,里面零零散散才有不几个人,还全是老爷们。我当时就觉得没意思,说怎么这么少人。老木哈哈大笑:“这才几点啊,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我们走了进去,酒吧里光线暧昧,一排高脚椅独具风格。老木带着我们跟老板打了招呼。老板非常高兴认识我们,老木还特别介绍我,说我是东南亚修法的高人,曾经拜过马来西亚鬼王为师。老板听得一愣一愣的,刚才还有点应付的成分,现在是屁颠屁颠,发给我和小鱼名片,让我们以后尽可以过来玩。
酒吧里有零星的几个女孩,都听到了刚才的介绍,好奇地看着我。
老板从柜台下面拿出三个面具递给我们,说,今天晚上的酒吧主题夜,叫迷乱陌生人,开始之后大家都要戴上面具,可以随意和异性搭讪,从始至终都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玩的就是这么一个刺激心跳。
我和小鱼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听这个眼睛就亮了,小鱼问找谁都行吗。老板哈哈大笑:“只要对方同意就行,不能霸王硬上弓呦。”
老木四张多了,还是寺院庙祝,没想到也是个中年油腻男,跃跃欲试等着晚上的节目。
我私下里问他,结没结婚。老木道:“兄弟,我早就离了,现在是无家一身轻。晚上咱哥们各玩各的,你放开一点,没事。”
我和小鱼品着酒,说实话我很少来这样的地方,真是有些拘谨放不开。小鱼是混社会的,这样的场合经常去,他告诉我没事,进到这扇门里你是鬼,出了这道门你再做人,这就是夜场的意义,专门收纳无魂野鬼的。
我们正说着,柜台后面过来一个女孩,长头发,不算漂亮,可挺有女人味的。她大大方方坐在我们旁边,看着我:“你是东南亚的法师吗?”
我赶紧道:“不敢当不敢当,我是中国人,不过是在马来西亚修过法。”
那女孩说:“我就是在这里上班的,听说泰国有许多佛牌,还有转运的手链什么的。”
我点点头,告诉她不错,具体什么东西要看个人需求,可以定做。
女孩来了特别的兴趣,问我想转运应该怎么办。我正要说,老板过来拍她:“别聊了,派对开始了。”然后招呼我们,把面具都戴上。
不知何时,酒吧竟然坐满了人,气氛十分热闹。
女孩冲我抛媚眼:“一会儿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