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在黑暗中隔着镂空看向里面,塔底的镂空面积更大,几乎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这一看倒吸口冷气,塔里原来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角度是背对着我,正盘膝打坐,最清楚的就是这人是个光头。
我心怦怦跳,意识到这是谁了,莫不是那个搞风搞雨的始作俑者,和尚?真是奇哉怪也啊,他居然跑到自己设立的风水眼里打坐。
现在这事有点棘手,如果他不在,我大可以想办法打开塔身,进到里面取出鬼头刀之类的法器,完成任务。现在他在里面,就免不了要短兵相接。
我没有轻举妄动,在心念中招呼小艾,让小艾提前先上我的身,到时候真要干起来,不至于手忙脚乱。
都准备好了,我开始转着圈的找门,和尚不可能会钻墙术。找着找着果然找到一处暗门,塔身镂空的栅栏都差不多,小小的暗门混在其中太难发现。我使劲拽了拽,没想到小门没有上锁,一挣就开。
我轻轻推开门,黑暗中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声响,给我吓得一激灵,停下不敢动。里面的和尚并没有动,像是一尊石塑的雕像。
我纠结了片刻,一咬牙,还是钻了进去。
这座黑塔不过两米来高,里面能有多大的空间,和尚一个人在里面,还算阔绰,我这么一进去,空间立即逼仄起来。
我盯着和尚,嘴里喃喃:“你可千万别动啊。”
虽然现在是一个对他下手的好机会,可我下意识认为,对付和尚就得三舅来,我现在的目的就是破坏风水局。
我用手在地上摸索,甚至手都伸到和尚的僧袍下面了,却没摸到任何东西。我只好沿着塔身开始转,到和尚的前面去看看有没有发现。等转到前面的时候,这里的空间更加狭窄,我勉强挤过去,看到和尚的双手并不是叠放在膝头,而是拿着一样东西,径直插在地里。
那东西正是一根长长的御币。和尚的双手叠放在御币尖端的鬼头上,他垂头闭目,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知觉。
我一咬牙,慢慢凑过去,握住他手里的御币,慢慢往外拽。没想到和尚压得这么紧,怎么拽也拽不来,我正在起急的时候,突然感觉不对劲,仔细一看,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冷冷地看着我。
我吓得松开手,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和尚看着我:“你就是破坏我风水局的人?”他说话有一种古怪的腔调,一听就是日本人说中国话。
我坐在地上看着他,不由自主身上冒寒气。这个和尚看着眉清目秀的,脸上却有一股妖气,一种描述不出来的狰狞,乍看上去,有点像一只大猫成了精。
和尚面露微笑:“很难为你能找到这里,我们终于可以面对面聊聊了。”
我心跳加速,往后倒爬了两下,撞在后面的塔身上。我意识到坏了,这里是个封闭的空间,我跟这个和尚都关在塔身,一时间谁也出不去。
我勉强说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用话先对付着,在地上慢慢蹭着,想找到那个暗门,赶紧出去再说。
“那我也不必拐弯抹角。”和尚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开个价出来,一切都好说。”
我嘿嘿笑了笑,其实心里紧张到了极点,手在后面乱摸,那暗门却怎么也摸不到。
和尚撩开袈裟,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灿灿的佛头,大概成人一掌之长,然后递过来:“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硬要斗下去必然会两败俱伤。你们中国人最是爱财,此物收下,就当是我们的协定。”
他最后这句话惹火了我,我大叫:“什么叫爱财,放屁!”
和尚还挺有礼貌:“是我说错了,请多见谅,拿着佛头请走人吧。这里的事情不要掺和。”
原以为刚才骂他放屁,会把他惹火,谁知道这和尚是个怂蛋,我言辞一时占了上风,也就不那么怕了。“你把鬼头刀和御币交出来,我就放你一马。”我虚张声势。
和尚叹口气:“你这是逼着我出手啊。你们中国有句话,叫一忍再忍,无需再忍。我已经任由你们破坏了我的几个安排,只剩下最后一个,你们也要苦苦相逼。”
“这是我们中国地盘,你凭什么在这搞风搞雨的。”我说。
和尚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斗一斗吧。”
话音刚落,他猛地转向我,拔出御币,猛地插在我和他中间的地上。这一瞬间,我就感觉一股黑气朝着自己扑过来。情急之中,小艾控制了我,它速度极快,也掏出我兜里的御币,插在地上。
小艾的法力源源不断灌输进御币里,猛地朝对面的和尚发起攻击。
两个御币的鬼头竟然同时开始唱歌,声音对冲在一起,形成极为诡异的混响,继续波动,攻向各自的敌人。
我没反应过来,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如坠冰窟,全身发凉。
眼前渐渐有了色彩。我坐在一个现代化的教室里,周围都是安心读书的同学,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高中。教室里很是压抑,闪着日光灯,外面是漆黑如墨的夜。
我在心念中叫着,小艾,小艾。
小艾回话:“主人,我在。”
我长舒一口气:“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鬼境。”小艾说:“那个和尚利用御币制造的鬼境。”
“那我怎么出去?”我急着问。
小艾口气很无奈:“出不去,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刚才同样用御币也为那个和尚造了一个鬼境。现在就看你们谁先挺不住,谁先死。”
“啊?什么意思?”我赶紧问。
小艾说:“如果你死了,我也就死了,法力自然中断,我造的鬼境就会消失,和尚就会出去。而如果和尚先死了,也是同样的道理,他的法力就会中断,你也会从这个鬼境里出去。”
我感觉难以置信:“所以我们比的不是谁先出去,而比的是谁先在鬼境里死?”
“对。”小艾说:“在这里我帮不了你,提供不了任何帮助,只能你自己挺住。”
我赶忙问,你给和尚造的鬼境是什么?
小艾说:“我生前是缅甸修行和尚,没有见过太多凶险的场面,我的死因是受到女色蛊惑。所以我造的鬼境,是被女鬼诱惑的世界,就看这和尚能不能抵挡女色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绑架
我嘴里泛苦,“小艾啊小艾,他就是个和尚,戒色是基本功,而且女鬼对他也没啥杀伤力,他一个入定,在鬼境里挺个十年八年的,我能靠过他吗?”
小艾语气一滞,它吱吱呜呜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忽然发现,我把它管的是不是太严了,在这种需要它自主决定的情境下,它很难有太高明的策略。
我叹口气,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所学校,想不到有什么危险。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细想想还挺有意思,我与和尚竟然用这种方式斗法,实在匪夷所思。
我问小艾,和尚的鬼境是不是都出自他的心意。小艾告诉我,很少有人能从始至终控制鬼境每一个细节,很多鬼境都是心念而生,但自行发展,就像是做梦,很多细节就连做梦人也无法掌控。
现在还无法确定这个鬼境能有什么危险。
我在教室坐了一会儿,翻翻手里的书,上面都是鬼画符,什么都看不懂,也看不出是哪国的教材。这鬼地方似梦非梦,想提防都找不到发力点,小艾也帮不上忙,全要靠自己。
我如坐针毡,盘算了一下,还是离开这里算了,虽然是教室,都是埋头苦读的同学,但总觉得哪哪不对劲,别扭,赶紧走。
我刚站起来,前面一个男同学站起来,对我大吼一声:“坐着,谁让你乱动的!”
应该是个班干部,我一时迟疑坐了回去。倒不是怕他,我是怕惹怒了这个班干部触发什么危险剧情,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班级前面的墙上有钟表,指针在走,好不容易挪到晚上九点半,打响了下课铃声。所有人都在快速而敏捷地收拾书包。我的纳闷越来越大,这鬼境完全生发于和尚的心念,他怎么会选择这里?难道这和尚以前是个高中生?
大家都在往外走,我什么也没拿,更没有背书包,跟着众人出了教学楼。
晚上很黑,到了教学楼口,学生们就分流走了,我不想留在这古怪的教学楼里。日本的学校怪谈太多,别大半夜整点贞子什么的,我可受不了。
上次在小红帽鬼境的废弃大楼里,我有过经验,千万不能进入封闭空间,要不然可供逃跑躲藏的空间太少了。
不少学生还骑着自行车,我跟着几个走路的同学,顺着灯亮下街道往前走。很快进入小区,到了这里才确定真的是日本,这些房屋最高不过三层,都是古香古色的,很有点唐宋时的风格。这种房子在中国基本上看不到了,听说日本有很多,他们很尽心保护建筑的历史风格和流派。
同学们互道晚安,各自进了楼道,走到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大街上冷冷清清,周围一个人都看不见。我忽然觉得有点失策,在这么空旷的空间里,危险似乎无处不在,不如回教学楼找个厕所一藏,比什么都安全。
我回头就走,谁知道越走越是陌生,眼前的街景似是而非,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刚才那样。
我又往前走了一段,学校也找不到了,正低头琢磨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麻袋套头了。
还没来得及挣扎,听到有人在耳边笑,笑得极其邪恶,形容不上来,高一声低一声,好像是恶作剧得逞,特别开心的样子。
紧接着我被麻袋整个捆在里面,被那人背在后背,他一边笑一边走,我在里面想挣扎,可四肢绵软无力,怎么也动不了,有点像梦魇的感觉。
我被这个人背着,晃晃悠悠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似乎他开始往下走,应该在下台阶。
麻袋“砰”扔在地上,我疼的一呲牙,他没有立即解开。听到有器物碰撞的声音,还有水流的声音,他应该在喝水。
他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绳子解开,外面有了光。他一脚踹在我身上,我慢慢从麻袋里爬出来。不知怎么搞的,浑身无力。
眼前有了光,这里像是地下室,面积不大,又黑又暗。
我看到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像是流浪汉的人,坐在一张椅子上,正喝着酒吃着炸鸡,身上都是掉落的碎屑。这人长得很怪,脸是三角形酷似蛇精病那种的,两只眉梢高高吊着,活像电影里的小丑。
我一看到他,就感觉深深寒意,第一个直觉是害怕。此人不高也不壮,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就害怕,可能他身上有一种类似毒蛇一般的阴森气质。
他一边吃着炸鸡,一边喝着啤酒,擦擦嘴说:“地上有链子,自己挂上。”
我这才看到黑暗中,地下室有根柱子,一直通到天花板。柱子旁边扔着一条长长的锁链,那头空着。
我假装冷笑一下,想给自己壮胆,谁知道那人说:“不听话是吗?”
我还嘴硬:“不听话怎么滴。”
这个像小丑一样的人站起来,手里拿着一条软鞭,对着我劈头盖脸就打。我无从挣扎,身上就跟得了软骨病差不多。
每一鞭子都极其疼痛,像是抽在身上心上,疼得我嗷嗷叫。
小丑停下来,用脚踩着我的脸,把酒从上面滴下来,全都倒在我脸上:“我再说一次,把自己绑上。”
我想挣扎,他笑着说:“再动!”他一脚踢在我的肋骨上,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死过去。
小丑松开脚,笑嘻嘻看着我,像是恶作剧得逞:“快点,把自己手绑上。”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在地上爬着,来到柱子前,在小丑的注视之下,把锁链锁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齿环牢牢扣上,无法挣脱。
小丑笑:“听话就有奖励,不听话就惩罚,我最公平。”
他从桌子上抄起一个炸鸡腿扔给我,然后笑着关了唯一一盏灯,顺台阶上去,把门重重关上。
我在地上摸索着炸鸡腿,肚子咕咕叫,却并不敢吃,怕小丑又用了什么损招。
我靠在柱子上,问小艾:“你在不在?”
小艾叹口气:“主人,我在,我也没有办法。”
“这就开始了吗?”我问。
小艾说对的,你要尽力挺住,不要在这里死去。
它这么一说,我忽然想通一个道理。在这里跟小丑杠来杠去,要自尊,其实是极为愚蠢的行为。为什么这么说呢,这里是鬼境,我要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想办法活的比那和尚要长。在这里要个脸面要个自尊,其实就是逼着小丑杀我,那我就输了,和尚就赢了。
这是一个生存游戏,比的不是谁好脸,谁有自尊,而是比的谁能忍辱负重,能活的长,谁更像越王勾践!
“和尚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问。
小艾说:“和尚正在鬼境的寺庙里,周围都是光着身子的绝色女鬼,她们已经爬了进来,向着他所在禅室。只要和尚一动念,女鬼就会侵蚀到他的身上,他就离死不远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其实这和尚的处境远远比我要凶险,面对绝色美女,还光着身子,有几个男人不动心?
我正和小艾说话,忽然黑森森的地下室里,一个角落响起了锁链声。声音太突然,我吓得一激灵,头皮有点发炸,往后缩了缩。好半天颤着声问:“谁,谁?”
“你又是谁?”一个声音从那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