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浑身的雨水出现的,他在屋外挖了坑,正好埋葬双生子中的哥哥。
  可爷爷也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另一个孙子看到了。
  在雷声雨声交错纷杂的时候,年幼的弟弟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一头冲向了老人。老人的身体被撞倒在地,腰腹传来的疼痛让他完全无法站起来。也是这个时候,他看到小孙子艰难地拖起哥哥。
  他眼睁睁的看着小孙子带着哥哥消失在夜色中。
  雨水冲刷着地面,没一会儿就将地面上的脚印和痕迹清除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日头推散了雨夜,丝丝缕缕的光穿透繁茂的树丛,将残留的雨点子一颗颗晒干,又落在两个男孩身上。弟弟趴在哥哥的怀里,他用逐渐失去的温度的身体偏执地想要温暖哥哥,直到阮佳出现。
  小女孩动了恻隐之心,她说:我可以帮你。
  弟弟于是说:我想要哥哥活着。
  他用自己的命换了哥哥的命,可哥哥只想和他在一起。
  年幼的一对双生子最终还是死在了树林里。
  但阮佳觉得,这好像也不错。
  死亡也无法分开这对双生子。
  她想,如果是她和阮白,阮白会怎么选呢。
  与此同时,小黑猫遇到了一对年轻的情侣。这对情侣刚刚毕业,他们一起度过了大学的四年,即将回到家争取父母的同意,到时他们会迈入婚姻的殿堂。但事实和他们想象的完美画面有些许的区别。父母因为一场意外被按上了杀人犯的名号。起因只是父亲去饭局吃完饭以后没有遵循主人的安排,想要回家。而主人出于好意便开车想要送人回家。
  车祸发生在回家的路上,父亲活了下来,主人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主人一家将所有的罪过都扔到了男生父亲的头上。他们利用舆论逼死了父母,又逼死了男生。
  后来,女生也殉情了。死前,她留了下一封信:伯父因间接导致李先生的死亡而愧疚不已,午夜梦回流泪满面。而有的人,逼死了伯父,也逼死了与这件事情毫无关联的伯母和我未来的丈夫。
  小黑猫没有阮佳的能力,哪怕女生愿意献出生命换取其他人的生,也没有办法。它偏头望着女生,缓缓眨了下碧绿色的眼睛。
  它和阮佳是在一场意外中被阮白抱回去的,它常年守着一场真人游戏,用人类的话来说,他是驻守游戏的大boss,而阮佳则是游戏通关之后实现美梦的工具。
  他们和阮白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几十年又近百年,阮白看过它小黑猫的模样,也见过他的人形。
  他时常丝毫不避讳的将它抱在腿上安抚。
  但即便如此,宴川还是会想很多。
  他可耻的,对阮白产生了欲望。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它缠着阮白看些情情爱爱的小故事,似乎希望阮白都懂它的想法。但阮白不懂,他对情绪的感知淡薄的可怕,他好像被剥夺了所有的欲望,宴川对此感到非常失望。
  但它始终不死心。
  它撒泼似的叼着阮白去见了那对情侣,第一次在阮白的脸上看到一种类似于迷茫的表情。后来,阮白和这对情侣坐在一起聊了很久的天,聊得什么宴川不大记得了,但那天之后阮白时常发呆,他会望着怀里的小猫崽,轻声道:听完了他们的故事,我是不是应该很感动。
  可是,心脏的跳动如同往常,也没有酸涩的感觉。
  他想尝试触碰,却无能为力。
  在这个画面的最后,阮白看到小女孩阮佳和小黑猫坐在许愿池的旁边,阮佳似乎对许愿池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阮白听到女孩一字一字的声音传来:你需要我帮你完成什么愿望吗?
  画面陡然一转,阮白从混沌中睁开眼睛,直直望向了面前的人。
  刚刚经历的那一切让阮白觉得好似很多年过去了。但实际上他还站在司正初的床边,而面前蓝泉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看着他略显疲惫的倦容,轻声问:阮先生许了什么愿望?
  似乎也没有想着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蓝泉自顾自的往他身边走,目光略过那些看上去干干净净的纸扎,语气很平静:想知道我的愿望吗?我的愿望是,能永远活下去。
  他道:阮先生可能不知道,我生了病,是绝症。令人很绝望,我想如果我是在六十岁发现的这病,我会放宽心找一个美丽的地方等待死亡的降临。可并不是,我在三十岁,刚刚事业有成娶到了心爱的女人时发现的。我老婆一听说我这病,连夜带着还在肚子里的儿子跑了。
  当时的他无措极了,后来他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娃娃。
  也就是祭台上的那个。
  但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娃娃是很漂亮的,直到他的一个朋友说想要借用他的娃娃,等还给他时,他可以向娃娃许愿。蓝泉并未在意,这娃娃是他捡来的垃圾而已,怎么处置都无所谓的。
  结果,对方真的把这个娃娃送回来了。
  送回来后的娃娃就是眼下这个样子。
  恐怖,诡异。
  但正如朋友所说,可以对着娃娃许愿,所有的愿望都会被实现。
  他许了一个长生的愿望。
  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我找回了我的儿子,在死亡的前一刻我在他的身体上复活。蓝泉望着阮白的眼睛,我的每一次死亡和每一次新生,都是拿别人的命换来的。
  所以,你是蓝泉的父亲蓝宇?阮白问道。
  蓝泉:不是。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蓝宇只是我子嗣繁衍中的其中一个而已。你可以这么想,我取代了我的儿子,又取代了他的儿子,然后是他的孙子。
  男人发出一声喟叹。
  他眼里染着笑,我活的很久,可我还是觉得没活够。
  于是,他和女娃娃做了一次又一次的交易。
  为什么要把人变成怪物?
  这就要问它了。蓝泉指了指被放在桌子上的女娃娃,有些遗憾,其实它也不是那么灵,那些人只不过是试验品而已。我实现重生的试验品。
  在为他实现愿望之前,这个诡异的娃娃做了很多次试验。
  后来,终于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qwq
  第54章
  蓝泉的言语之中充满了愉悦。
  如果非要问他这辈子感到最幸运的是什么事情。他必然会说,是我在三十岁那天遭遇绝症。
  如果没有这个绝症,而今的他便也不能站在阮白的面前。
  他恭敬地对着那诡异的女娃娃弯了弯腰,眉目之间带着几分虔诚。
  阮白看着他这模样,眸光微微闪了闪。
  他隐约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按照蓝泉的说法,他每次都在后代身上重生,为什么是后代?是因为更好的继承家业吗?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种下之后,阮白似不经意的道:蓝泉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你的下一次复生不会再存在了。
  闻言,蓝泉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困难的。临洲别墅还有女人,山脚下也有,我只要找个老婆生下儿子不就好了?倒是你们,阮先生,你说我邀请你们过来,你们如今却私自闯入我的房子,是不是有点不太说得过去?
  阮白语气平静:蓝先生,是谁的行为不太说得过去?你邀请我们过来究竟是什么目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阮先生别生气啊。蓝泉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许的无奈,你看,我始终是愧对那些孩子们的,所以,为他们找点乐趣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将大半身体都藏在阮白身后的司正初听到这么一句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蓝泉这个人到底是变态到什么程度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造成恶果的是他,所以他选择用更过分的办法去偿还恶果?
  开什么玩笑!
  被阮白和司正初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蓝泉摊手,难道不是吗?这些为了我而奉献出身体的怪物们,我确实应该好好对他们。他们想要重新变回人,我就把生人当做拍卖品交给他们,吸食人气他们或许有机会重新以人形重见天日。不想变回人,更爱怪物形态,我就送给他们玩具。不是很对吗?
  他们不恨你吗?是你这个刽子手将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阮白望着他的眼睛,问道。
  怎么会不恨呢。可是如果不说,谁知道我是谁呢。更何况,我为他们处理了害他们变成这样的幕后之人,他们不应该对我感激涕零吗?
  阮白瞬间了然。
  他终于知道这种怪相是怎么回事了。
  身患绝症的蓝泉利用诡异女娃娃想要换一个生存的机会,于是将无数的人送到了女娃娃手中。这群人自然是十分憎恨蓝泉的。他们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蓝泉实在是聪明,当他在儿子身上重生以后,便开始为这群人报仇。
  反正那具躯体是他不需要的,怎么处置都无所谓。
  他设了一出戏,加害者是他,而替受害者们报仇的恩人也是他。
  阮白藏在口袋里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手机,下一刻却听到蓝泉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阮先生是想将手机录音留给他们听吗?不说我愿意让你们离开,你不会以为他们能杀了我吧?恕我直言,就算是宴川先生,也杀不了我。
  宴川能杀了那些试验品并不让人意外。
  毕竟只是试验品而已,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可他不一样。
  他是完美的成品。
  被蓝泉戳穿了想法,阮白倒是也丝毫不显得尴尬。他望着蓝泉,语气平静:你刚才不是问我许了什么愿望吗?我现在告诉你,是许了让你死的愿望。
  话音一落,蓝泉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冲阮白笑了笑,别骗我了,你不会的。
  阮白意味不明的望着他:是吗?
  既然如此,我愿意让阮先生几位多活两天,看看最后死的人到底是谁。对了,手机上的录音记得删掉哦。
  阮白和宴川最终还是带着司正初回到了平时住下的别墅。三人一回来便受到了沈琼和隐风二人的目光注视。将三人上上下下扫视了无数遍,确认他们都没有受伤,只有司正初看上去模样惨了些,才松一口气。但这一口气还没有完全舒出来,敲门声响了起来。
  隐风和沈琼对视一眼,在阮白的点头示意下,去开了门。
  出人意料的是,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洪锐华。
  洪锐华虽然也是游戏人物,但与阮白他们的接触并不多,对方时常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黑袍之下,独来独往。因此骤然看到他站在门口,隐风都愣了愣,你
  洪锐华低哑的声音像极了从老旧机器里转动的齿轮声,他抬起眼看了眼隐风,只道:我来找你们。
  隐风闻言立刻让出了一条道。
  洪锐华一进屋就收到了好几个注目礼,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单手一挥,空气似乎隐隐浮动,紧接着一个个的人影出现在了阮白等人的面前。
  一眼看去,都是眼生的人,直到隐风指着其中一人诶了一声。
  阮白顺着目光望去,看到了蓝宇。
  真正的蓝宇。
  出现在那张照片上的蓝宇。
  身材高大的男人是年轻的面容,在注意到阮白的视线之后,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你们。
  阮白想,他感谢的大概是他和宴川将连接着女娃娃的细线都斩断了。
  而眼前的这波人
  他们都是蓝泉利用长生的人。洪锐华低声道,他毫不避讳的对阮白他们道,你们离开的时候我进去了一趟,找到了他们。我想,他们的存在对我们有帮助也说不定。
  阮白淡笑:我想,是的。
  而这群被蓝泉残害过的蓝家人也很配合,一群人嘀嘀咕咕像极了无数只麻雀在叽叽喳喳的叫,但没人都制止他们。而从他们的叙述中,阮白等人基本也可以确定蓝泉没说什么假话。但望着他们,阮白却忽然道:蓝宇先生,可以跟你谈谈吗?
  虽然有些意外阮白竟然会找自己,但蓝宇还是立刻同意了。
  他点点头,随着阮白走进了房间内。
  阮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蓝宇问道。
  阮白在房间的抽屉里找了找,将之前无意间寻来的吊坠和照片齐齐交给了对方,这是我在一栋建筑内发现的,照片上有你,我想或许是应该还给你。
  蓝宇几乎是颤抖着手指接过照片和吊坠的。
  他望着照片上的青年,忽然握紧了拳头。
  吧嗒。
  一滴眼泪落在了地面上。
  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此刻却如同一个幼儿般,蹲在地上无声的掉着眼泪。阮白大概也没有预料到眼下的画面,一时间有些束手无措,他赶紧找来纸巾一股脑儿全塞给了蓝宇。
  谢谢。男人垂着眸,声音沙哑。
  过了大约有二十分钟,蓝宇才从地上站起来。他手指撑在桌面上,望着有些发麻的腿,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希望阮先生别嫌我烦。
  当然。
  照片上的青年,是我的恋人。说话间男人的手指轻轻扫过照片上青年的脸,垂下的眼眸中装的都是温柔,他的声音很轻,我和他从高中就在一起了。两个人谈了六年的恋爱。我以为未来也一样,我们会像高中大学一样一直走下去。但我想多了。
  临洲别墅是我的家,但是我不大喜欢回来。因为我很不喜欢我的父亲,而他在听说我有一个同性恋人之后勃然大怒,他绝对不允许我断了蓝家的传承。他希望甚至是强迫我娶一个女人生一个儿子。
  你
  阮先生觉得我屈服了是吗?
  不。阮白和他通红的眼眸对视,看得出来,你很爱他。既然真的相爱,就不会做这种事情。
  是的。我不会做这种事情,娶一个女人生孩子,这不仅是对我们感情的亵渎,同样也对不起那个女人。蓝宇双手捂住眼睛,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我将事情告诉了他,又找了个女人演戏,将领养来的孩子当作是我和女人生下的孩子。后来,我带着孩子回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