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听上去非常靠谱。
  但吉米的心中隐隐冒出了一股不安,可是自由的大门近在咫尺,他的目光逐渐变得贪婪。手指触摸上冰冷的门板,他没有考虑太久,立刻便回答了阮白:我答应你,我这就告诉你。
  我被女巫诅咒了,但是我也找到了破解之法。只要献祭13人的鲜血,诅咒就会失效
  那你现在还差几个?
  两个。我答应你的要求,你会平安离开这里,所以还需要两人。
  阮白眯了眯眼睛,清隽的面容上笑意盈盈,那我就开门咯。
  门内的目光逐渐贪婪,他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门外的人进入。
  偏偏,阮白并未如他所愿。
  手掌和门把手之间又隔出一段距离,阮白道:吉米先生你稍微等一下,我先去上个厕所再来。等我五分钟,很快。
  吉米:?
  你他么的有完没完,不就是开个门吗?磨磨唧唧的烦死了!
  吉米真想破口大骂,然而一想到自己如今还得靠阮白,只能生生憋下了这口气。庆幸的是,阮白今天并没有耍他的意思,说了五分钟就真的只是五分钟。
  五分钟后,阮白的手再次握上门把手。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门把手往右边一拧。
  伴随着一声吧嗒,又有人从外轻轻推了一把,储藏室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儿。很快,这道门缝越来越大,直到整扇门都被打开,借着窗外的月光,阮白终于将里头的一切都看清了。
  和从克拉克记忆里见到过的储藏室没什么区别,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滋生阴暗,仅仅只是开了一道门,便仿佛有无数的冷气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将整个阮白都死死包裹住。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道人影缓缓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用爬这个字来形容也有些不太恰当。
  这人像一只软骨动物,头骨破裂,双臂耷拉在地上,整个身躯也显得无力。他只用艰难地用下巴勾着地板,一点一点地往前,仅仅只是几米的距离,他爬得也格外缓慢。
  脑袋后的身躯随着细微的弧度不停的从左甩到右,又从右甩到左边。
  对方越靠越近,缓缓抬起了头。
  月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将他的大半张脸照了个一清二楚,这是一张与尤迪尔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蓝色的眼眸和耀眼的金发,五官深邃。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对方眼里装得不是温和的笑,而是疯狂和兴奋。
  见到了猎物的疯狂和兴奋。
  阮白就站在门口,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他的目光似不经意在男人身上转了一圈,看他艰难地冲自己露出笑容。阮白表情不动声色,只是略显疑惑和震惊的问他:吉米先生?
  是我。吉米望着他,舔了舔泛白又干涩的唇,你要找什么东西就进来吧。只要等会儿别忘记帮我找两个人来就行了。
  好。
  阮白将小黑猫抱到肩膀上,随意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便非常淡定地迈步走了进去。哪怕阮白没有主动关上储藏室的大门,吉米也没有主动离开,尽管他用非常热烈的目光望着门外足足有五分钟。
  他确实走不出去。
  阮白在心里想道。
  他也没有浪费时间,打开手电筒便在储藏室里转悠起来。储藏室很是凌乱,右侧的角落里是一个巨大的书架,当初朱利安就是靠在这个书架前用一句我在看书吸引了克拉克,随后,她从这里拖着斧头走出来,削断了克拉克的双腿。
  阮白走到角落翻找了一会儿,除了一些掉落在地上的书籍,其余便什么也没有。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弯腰翻书的时候,身后的吉米正在无声无息靠近。被废了身体和四肢的男人只用下巴也能爬行得飞快,与刚才的缓慢和墨迹全然不是一回事。他很快就摸索到了阮白的身后,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只要咬破阮白的皮肤,让血液四溅,他就能离开这里了。
  他骗了阮白。
  十三人的血,只差阮白一人了。
  也是这个时候,阮白站直了身体,面对着漆黑的墙面叹了一口气,哎。
  那拖长的声音和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无奈以及意味深长让吉米倏地身体僵硬,连忙将嘴巴闭上。他扭头想无声撤离,面前的人却突然后退一步,一脚踩在了他的半张脸上。
  吉米:
  阮白:
  阮白扭头看来,震惊得连忙往后跳了几步,瘦削的脊背抵在墙壁上,他满脸错愕,吉米先生,你没事吧?你怎么在我身后啊?
  吉米的脸上还印着阮白的鞋印,看上去非常狼狈且搞笑。他满脸漠然,蔚蓝色的眼眸中却逐渐聚集起了腥风血雨,心中那股立刻杀人放血的冲动仿佛要冲突桎梏。吉米觉得自己大概是忍不住了
  不久前被戏耍一番,现在又被阮白踩了一脚。
  曾经位高权重的缪尔斯公爵还未在其他人的身上生过这么大的气。
  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只是想帮你找你要的东西而、已。
  阮白闻言便露出抱歉的表情,是这样吗?非常抱歉啊吉米先生,我明白你的好意,不过我看你身体不好,行动也不方便,要不还是去一边休息吧?
  休息?
  吉米冷笑一声。
  月光下,吉米的影子落在阮白对面的墙壁上,只见那道影子突然开始逐渐变大,虚软的四肢也逐渐有了肌肉的弧度,吉米的眼睛从蔚蓝色逐渐变红,血瞳死死盯着阮白,在对方的注视下忽然一跃而上,猛地朝着阮白身上扑去!
  阮白想到了年幼时在一条乡野小道上遇到的发疯的野狗。
  那野狗像是得了狂犬病,红着眼睛呲着牙,口水滴滴答答淌了一地,一见到阮白就恨不得立刻扑到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来。
  当年的场景与眼下的画面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硕大的人影在腾起之时瞬间笼罩了阮白,将阴影融成黑暗,吉米露出得意的笑容和一嘴尖牙,朝着阮白嘶吼着。下一秒,一条腿抬起
  嘭,哐。
  像踹掉那只疯狗,阮白毫不费力就扑过来的吉米一脚踹飞老远。
  紧接着,他随手抄起地上的椅子往吉米身上一砸。
  噗嗤一声,吉米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阮白慢条斯理地甩了甩手,走到他身边,在对方挣扎着要从椅子底下脱身时,从自己的外套里掏出了一根硕大的麻绳。
  正是那天用来绑董海的麻绳。
  阮白一脚踩在吉米的脸,唰唰两下就把人绑了个严实。
  混蛋快放了我,你这是对缪尔斯的不尊重,我要杀了你!
  两边脸上都被印上鞋印的吉米眼睛通红地盯着阮白,被绑住的身体扭曲地像一条艰难的蛆,哼哧哼哧的□□极了,脸上青筋冒起,分明是生气到了极点。
  偏偏阮白淡定得要命。
  别这么大脾气,亲爱的罗布公爵。
  吉米: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阮白摆手:你长着一张和尤迪尔一模一样的脸,不是罗布是谁?
  事实上没见到吉米的时候阮白也只是猜测而已,整个双子古堡已知的npc只有缪尔斯公爵、尤迪尔三只鬼以及管家比尔,但尤迪尔说了,他把罗布这位哥哥的骨头敲碎,让女巫诅咒他永远都只能以废物之躯存活于人世。
  那么,储藏室没有姓名、爱德华不让靠近的存在,十有八.九就是罗布本人。
  正因为如此,阮白在进屋前又去翻出了这根麻绳。
  果真,这位所谓的吉米先生并没有让阮白失望。
  罗布听到尤迪尔的名字便愈发疯狂,阮白也没管他,慢悠悠地在整个储藏室内翻找起来。可惜的是,好运并未降临。哪怕翻了好几遍,整个储藏室内也没有阮白想要找的尸体。
  窗外远处的天色已经逐渐泛起鱼肚白,阮白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双腿交叠着沉默思考。
  难道克拉克的尸体不在这里吗?
  他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了半晌,扭头用鞋子碰了碰挣扎了半天累得快没什么生气的罗布,诶,罗布公爵,你在这里应该也待了挺久的吧。有没有见到过一具尸体?
  罗布闭上猩红的眼,一句话也不说。
  阮白倒也没失望。
  罗布被他耍了半天,要还是真心实意的配合他,指不定是脑子里长了脓包。
  阮白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手指轻轻点了下它的鼻尖,你也帮忙找一找,闻闻看房间里有没有尸体的味道。
  小黑猫软绵绵得叫了一声。
  阮白在休息了几分钟之后便继续找尸体。
  他一边翻找着,一边从记忆里寻找克拉克和朱利安的经历和喜好。克拉克喜爱阳光,喜爱温暖,如果朱利安真的恨极了姐姐,就应该挑选一个阴暗、没有光明的角落。
  阮白的目光缓缓看向巨大的书架。
  手指拂过书架上一层一层的书籍,忽然,指尖往里一推,整个书架发出哐当的声响。
  几秒钟后,在阮白的注视下,这个巨大的书架竟然开始缓缓的朝着右边移动起来。
  大约两分钟后,一道暗门露了出来。
  阮白打着手电筒便钻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非常小,阮白一米八的个子只能弯曲着身体,艰难地小步小步往前挪。电筒的光往前一打,只有一平左右的空间内,一具尸体以诡异的姿势靠坐着。
  金发,缪尔斯一族的长裙。
  阮白用手电筒抬起尸体的下巴,露出了克拉克完全没有半点腐败痕迹的脸。
  旁边,飘落一张羊皮纸。
  上面写着一句话:我永远憎恨缪尔斯。
  第17章
  这是与阮白在爱丽丝墓中日记看到的相差无几的话。
  阮白弯腰捡起牛皮纸,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衣服口袋里。小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在克拉克的尸体周围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似确认该尸体无害,便又爬到了青年的肩膀上,用两只爪爪攀着阮白的肩膀。
  眼下这个空间实在是太小了,让阮白想要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将克拉克的尸体带出来并不容易实现。轻声说了句抱歉,他便没有再犹豫,一边后退一边拉住尸体,尽可能地用最小的伤害度将尸体脱离空间。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克拉克的尸体保留了这么多年竟与真人无异的模样,多半是保留尸体的人用了心思。
  待到尸体被轻轻放置在储藏室内,被粗麻绳绑住的罗布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被困在这个地方没有几十年也该有百年了,却始终不知道竟然还有一具尸体陪伴他。
  罗布的表情不大好看。
  阮白既然已经找到了今天的目标,便也准备离开了。然而走前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脚下的步子往回一转,一双漆黑的眼眸又直直望向了罗布。
  阮白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便黑得像夜空,也像深渊,轻易就能将人溺毙,让人迷失其中。罗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悄悄挪开了视线。
  在这短短的半夜不到的时间内,他被阮白当成了猴子耍,气得恨不得将阮白千刀万剐,像当年尤迪尔杀死他一样,用铁锤一寸一寸敲碎他的骨头,让他只能如同废物一般苟延残喘。没人比罗布更清楚,当一个立于权力顶峰、骄傲自信的男人被废时,痛苦得不止是身体,还有那过于强硬的自尊心。
  但罗布又有些不一样。
  这么长时间了,那颗自尊心早已像落入轮胎下的玻璃球,碎到连玻璃渣都没有剩下。他想,阮白要走就赶紧走,没了他作为最后一人献出鲜血,总归还有下一个
  等了那么久,也不差接下来的这点时间。
  但很遗憾,阮白又看向了他,笑意逐渐取代了眼底的深意,他看到阮白冲他露出一个无害又温柔的笑容,身体哆嗦得愈发厉害起来。
  干、干嘛?你不是已经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出门的时候劳烦帮我把门关上。他扭开脑袋移开视线,竟还憋屈地说了句谢谢。
  罗布公爵表示,阶下囚不就得这样吗?
  别紧张罗布公爵。阮白脸上笑意愈深,我突然想起点事情觉得可以问问你。
  什么事啊?
  尤迪尔死了以后,他的尸体去哪儿了?
  罗布:
  罗布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仿佛刚才的害怕和憋屈都是假象。那双蔚蓝色的眼里透露出讥讽,他缓缓扬起头,用一种带着些许不可思议又嘲笑的语气反问阮白:尤迪尔的尸体在哪儿,你问我?
  他笑了一声,以我和尤迪尔生死仇敌的关系,当然是将他剁成了碎块喂鱼了啊。
  你骗人。阮白看他,如果他的尸体不在了,那么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阮白的目光上下仔仔细细扫了一圈罗布,将他所有的神情全部收入眼中,半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该不会是你也不知道吧?我来猜猜看,或许是你也想过要找尤迪尔的尸体,可惜的是找不到了?
  储藏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转。
  三秒后,暴怒从储藏室内传出,响彻整个双子古堡
  我杀了你!
  咻。
  王汪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他睡得正熟,突如其来的狂怒将他从梦里拖拽出来,甚至吓了他一跳。迷迷糊糊的目光扫过卧室内,没发现什么异样时,他重新抖了一下被子打算继续睡觉。
  也正是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有过敲门ptsd的王汪抱紧了被子,颤颤巍巍喊了声:谁啊?
  阮白。
  哦。
  那没事了。
  凌晨五点左右,玩家小队剩余的成员聚集在大厅内。
  他们面前的沙发上,克拉克的尸体紧闭双眼,安静的仿佛一个睡美人。
  当然,前提是忽略那双都掩盖在长裙之下,被削断了的腿。
  董海的目光死死盯着克拉克,眼中隐藏着其他人看不懂的憎恨。他大概死也不会忘记,如果那天晚上不是克拉克碰了他一下,他也不至于混成这副模样。仅剩的一条命让他在各个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担惊受怕,就怕最后的性命和第一条第二条一样,莫名奇妙的消失。
  而除却董海之外,其他人皆是有些意外和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