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挣了一会,忽然靠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小玉,小玉,你怎么了?”
金玦焱慌得不行,血脉还在喷张,可是他急忙钳住她的肩,想要仔细看看她。
阮玉只把头用力低下,竭尽全力的哭。
其实她刚刚只是想自己可能就要去做一件大事了,那么在此之前,她可不可以……
总要到最后关头,才会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可是,或许再无弥补的机会了。
她想把最美好的自己给他,可是之后呢?他如今为了她已是颇费心思,她不是没有看到他消瘦的脸颊,深陷的眼眶,这阵子他一直在外面,人都晒黑了。
阮洵的事,他一直瞒着她,岂非就是不想让她心焦?而他,一边四处奔波,一边又要对她强颜欢笑,生怕她发现一星半点的不妙,这此中的焦虑,又有谁人得知?
金玦琳说得没错,他是没什么本事,可是他在尽一切的努力,而自己呢,自己能做什么?
方才她是冲动了,可知这样一来,要他怎么办?
金家……不论阮洵如何,她都待不下去了,所以,又何必再让他为难呢?
不管是报答,还是情之所至,还是只想让他记住她,她都不该这么自私。
救阮洵,或许不止这一种方法,但不能不说,这可能是最有效的,最简单的,又或许根本就没有她想得这般恐怖呢?就算是……她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干什么这么放不开呢?
当然,她没有搭救阮洵的义务,可是让她看着一个疼爱自己的人送死,她办不到。
虽然那些疼爱,本不该属于她,但是她享受了,就应该付出代价。
大不了……她可能会继续穿越吧。
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金玦焱松了口气。
帮她理好凌乱的衣襟,吻了吻她的鬓角:“别去想那么多,你不是还有我吗?我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不过你一定要好好将养身子,万一岳父大人回来看到你瘦了一大圈,还以为我虐待了你呢……”
阮玉看着他。
好办法么?你又再骗我。当然,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我担心。
于是也不戳破,就静静的偎在他怀里。
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下车,再持续到金玦焱将她安置到床上。
阮玉始终看着他,目光似是很平静,又似是很复杂,让他摸不着头绪,只是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快睡吧,这药得好好休息才能发挥效力……”
“你也歇歇吧,”阮玉忽然开口:“几天没睡了,明日不是还要出去吗?”
笑,神色忽然变得温柔:“你这样,我又怎能睡得安稳呢?”
金玦焱亦笑了,摸摸她的额发:“好,我也歇着。”
方一转身,忽听她急唤:“金玦焱……”
转头,正见她脸上闪过复杂情绪,却又在这一瞬弯起唇角:“晚安。”
金玦焱不是很习惯这个词,不过既是她说了,又是这样一副神色,他也牵了牵唇角:“晚安。”
阮玉就这样看着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想着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目送他离开了,心中顿时涌起各种难过,眼前也跟着模糊,她只能揪紧被角,不让自己哭出来。
然而那个身影忽然一停,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合适的表情,他便往旁边一转,倒在荷花榻上。
榻短,他个子高,脚只能架在外面,却是将脸面向这边,朝她一笑。
她急忙扭过头,努力咽下喉间的热辣。
屋子很安静,能听到烛光静静摇曳。
阮玉盯着布在墙上的烛影,想起他们第一次同处一室的情景。
当时,正是谁看谁都不顺眼意图除之后快的时刻,她霸占了大床,他委屈在小榻。夜里,他翻来覆去,她也没睡好,随时提防他会裂变。
时间多快啊,一年多了,她人生中的丰富多彩好像都发生在这一年里,而这一切的丰富多彩皆是因了他。
她记得,在山上,他曾对她说……如果我们顺顺利利的成了亲,现在会是怎样?
会怎样呢?
她笑了笑,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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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时,金玦焱已经不见了。
这是阮玉意料之中的,只是她的枕边多了一只竹节佩。
他是想告诉她,他曾在她的身边停留了很久。
阮玉拾起玉佩,握在掌心,又扬声唤霜降伺候她梳洗。
清风小筑上下如今已经全部得知了噩耗,又听说福瑞堂闹了那一场,把主子都气吐血了,于是个个活得战战兢兢,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个什么命运。好在平日训练有素,只是气氛显得压抑些,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阮玉让霜降把她打扮得郑重其事,但不能太过华丽,因为她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霜降一向是少言寡语的,最近更是沉默。
身为下人,她们如今帮不上主子一点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主子尽量可心可意。
阮玉穿了藕丝琵琶衿上裳,罩玉色烟萝的轻纱半臂,下系鸦青色绣月白色梅花的综裙。梳瑶台髻,绾梅英采胜簪,戴镶嵌珍珠碧玉步摇,配一对南珠珠花。
阮玉自己选了红翡滴珠耳环和桃花金和田玉镯,又打仙鹤描金首饰盒里挑戒指。
霜降突然觉得有些不祥。
阮玉又让她把自己弄得气色好一些。
当翠梅花钿儿端端贴在眉心,她又对镜照了照,表示满意。
“奶奶……”
阮玉回了头,见霜降绞着手,红了眼圈,一副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的样子,不觉一笑:“我去跟丁嬷嬷聊上几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什么也不清楚,想来她老人家对朝堂内外总归是有些了解的吧?”
其实主子做什么,完全没有必要跟下人解释,阮玉平时也少有啰嗦,于是霜降愈发感到不安。
不过阮玉当真去找丁嬷嬷了,门一关,便是一片寂静。
丁嬷嬷瞧着阮玉,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唇角微动:“想好了?”
阮玉点头,奇怪自己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她不是该悲悲切切的吗?
“我只是想进宫去一趟。虽说迄今为止也没有几日,可是这种大事……”语气顿了顿:“谁知道会生出什么枝节?如今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跟我说这个结果,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冤情?我是相信我爹,不会做这种蠢事!”
“可是有的时候,有些事并不是要你相信,也不是要别人相信……”
沉默。
“我知道。但我必须问个清楚,我必须……”
对面的人雕塑般的坐着,洞观世事的眼睛仿佛能看出她心底的隐秘。
阮玉垂了眸子:“为人子女者,纵然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是杯水车薪,可是如果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甘心呢?”
“会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阮玉顿了顿,良久。
“人生在世,总是会觉得有这样那样的难关,其实,也只有一关最难过……”
丁嬷嬷看着她,半晌。
“这是我行走于宫里的腰牌。不过我既然出来了,便不能再回去,如果一意孤行,这个腰牌,也只能用一次……”
阮玉看着那躺在掌心里刻着篆字的古铜色小牌子,默默接过:“谢谢丁嬷嬷。”
“仅有这腰牌也不行,你还需去找一个叫佘余的公公,他在当初受过我的恩,会把你带到你想去的地方。”
“我本是阮相请来教导你的……”待阮玉走向门边,她忽然说道:“只是我这人,喜欢清静,所以对你的教导……”
“嬷嬷的大恩大德,阮玉时刻铭记于心……”
“没什么好记的。”丁嬷嬷难得的笑了:“我本就有云游天下之意,如今倒也是时候了……”
阮玉怔了怔,忽的明白过来。上前,深深的施了一礼。
丁嬷嬷摆摆手,阮玉一直保持恭敬之姿,退出门外。
霜降还在外面守着。
阮玉叫过她:“去叫穗红把落桂和佳宁的卖身契找出来还给她们,将这个月的月例发给她们包括咱们早前定的赏钱,再每人另封二十两银子。让问珊领人把西厢房打扫打扫……四爷不在,你去叫千依过来一趟……”
霜降见她神色平静,说话甚有条理,于是忙忙的去办了。
然而待她领着千依转到主屋这边时,阮玉不见了……
☆、308决定了…
阮玉打外面叫了辆马车,直奔皇宫。
她也不知要去做什么。
救阮洵吗?
她没有把握。
她不是故事里的穿越女,有无穷无尽的智慧与好运气,即便遇到挫折也能绝处逢生,她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人。她还设想,若是真把那样的成功人物弄到这边,变成她,还会无往不利吗?
她也想过智斗启帝,可是一想到启帝阴鸷又不怀好意的样子,一想到他色眯眯的叫她“小玉玉”,她就怕,怕得要命。
她喜欢钱,因为钱可以解决许多事,有钱就有安全感,可是总有你想花钱都花不出去的时候。
难道真的要用金玦琳说的那个法子?
的确,这是她想到的第一个也是思量至今唯一的一个法子,她也在第一时间觉得自己很贱,很无能。
可是有什么办法?她认得哪个?求得到哪个?人家又为什么要帮助你?这种株连九族的大罪,何人能不避之又唯恐不及?
而且任你千头万绪,左挡右支,其实真正能决定阮洵生死的,还不就是那一人?
要她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