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阮玉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小圆的面子也不给,只催着裴若眉喊人。
那几个亲戚对她的身份犯起了寻思……这一上来就说要把人送牢房,语气还这么横,该不是真有点什么来头吧?
可庞家是商贾,来往的能有什么有身份的人?便又怀疑她是虚张声势,结果一面跟她较劲,一面偷偷打量她的举动,心里打鼓。
见裴若眉始终无法领会自己的用意,阮玉心急,余光瞥见素梅立在一边眼珠子乱转,顿时一拍桌子:“你是死人呐?蒋六奶奶方才崴了脚不方便行动,你也腿脚不灵便么?还是脑子不灵光?既是如此,还好意思伺候主子?”
众人一见这来路不明的女人竟然堂而皇之的给人家做了主,顿时愤愤然,有人当即捋胳膊挽袖子的就要把她丢出去。
阮玉却眼风一转,直直落在素梅身上。
素梅被她盯得一个激灵,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谁要你跪?你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哦,我知道了。那好,你把庞七找过来,咱们当面掰扯掰扯!”
素梅跪着不动。
阮玉冷冷一笑,站起身:“看来只得我亲自去了,不过待我回来,你还能不能好端端的跪在这,可就难说了……”
在场的人全都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既不敢应承阮玉,也不想离开,就在这僵着。
阮玉也不管,只拂袖往外走。
裴若眉犹豫片刻,跺跺脚,跟上去。
岂料她们刚走到门口,庞维德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原是准备来瞧孩子结果意外看到这一幕的人火速将事情告知了他。
“怎么了怎么了?”庞维德一进门就问:“四嫂,出了什么事?”
门扇合拢的瞬间,阮玉看到金玦焱亦站在外面,只是产房重地,他一外男是不得入内的。
阮玉瞧着庞维德,只是冷笑。
庞维德心里毛毛的,只得看向众人,最后望向小圆。
但见小圆似有哭过的痕迹,心头一惊,急忙走过去:“小圆……”
三角眼的女人耗子一般窜过去拦住:“噫,七儿,你可不能过去,如今这外甥媳妇可还不干净着呢……”
阮玉当即皱了眉。
偏偏此时,素梅又颤颤的唤了句:“七爷……”
然后一会瞧小圆,一会瞧阮玉,拿帕子捂了嘴,哭得身子乱颤,梨花带雨。
阮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璧儿……难道这是小三的必杀之技?经过统一培训?
于是带着更为好笑的表情睇向庞维德。
庞维德被阮玉盯得眼皮儿直蹦,忽然一砸桌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玉仿似无意的擦了擦戒指上的蓝宝:“能有什么事?无非是这些姑姑姨姨手脚跟嘴巴都不知轻重了点,把我干儿子弄得青一块紫一块,无非是这位素梅……哦,我该叫什么呢?姑娘?姨娘?”
笑:“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身子笨了点,耳朵瞎了点,眼睛瘸了点。庞七奶奶刚刚生产,身子弱,叫她好几声都听不见也便算了,如今连我这个相府的千金都指使不动了……”
什么?相府千金?
众人面面相觑,忽的想起方才好像有谁说什么“金四奶奶”,又连带着忆起前年秋天,在一场有关皇商的竞争中,“金玉满堂”的金家老四就娶了阮相千金。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让她们热议了许久,难道这个“四”就是那个“四”?
怪不得口气那么大,原来是……
☆、254仗势欺人
顿时都往后缩了缩,恨不能把自己塞墙缝里去。
阮玉是头回拿这个身份压人,因为自始至终,她都认为自己是个寄居者。再说一个身份,又不是自己赚来的,说出来只是仗势欺人,有什么意思?
可是今天,她觉得既是资源,就该利用,因为对于一群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粗俗鄙浅的家伙,有什么能够比权势更直接而有力的扇她们耳光让她们增长记性?
她要让她们看清楚……她,不好惹。而小圆,是她最亲的朋友!
的确,她记得,小圆是她在这个时空里遇到的第一个可以不去顾忌她的身份、名声一心与她交好一心希望她好的人,虽然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小圆到底喜欢她什么。
庞维德眼角狂跳,忽然袍摆一掀,上前踹倒了素梅:“没有眼力的东西!”
阮玉看得出,这一脚是真的,而素梅此番也哭得真切,只是这句训斥……是不是太亲切了点?什么是“没有眼力”?只是没有“眼力”么?
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她继续若无其事的擦戒指。
庞维德偷眼瞅了瞅她,咬牙:“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拖下去!”
仅是拖下去吗?然后呢?没事了?
然而素梅已经哭得不行了,那娇弱无力易推倒的架势连阮玉看了都要赞一句“贱”。
“这是怎么回事?”
门扇刚一开,一个穿金褐色的锦团褂子戴昭君套的老妇人被人簇拥着从外面挤进来。
一看这打扮这架势,阮玉便知来人当是庞家的当家主母——焦氏,估计听闻这边的动静,特意赶来的。
这位庞家主母全不同于卢氏的只会虚张声势只会兴风作浪一遇到真章就没了主意。焦氏是在庞家久掌大权的人,就连庞老爷也摄于她的雌威而失了一家之主的霸气,身边虽有几个妾,但都是焦氏亲自挑选的歪瓜裂枣,其中有一个比庞老爷还大上八岁。这些女人经了她长期的打压,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连房梁上掉只蚂蚁都担心砸了脑袋。
所以同是妻妾成群子女众多的庞府是出了名的和睦,无他,都是焦氏的“功劳”。
小圆见她进了门,立即往床里缩了缩。
阮玉看到,庞维德有心护着小圆,可是对上母亲的视线,马上耷拉了肩膀。
庞维德是孝子,可是这般尽孝,又置小圆于何地?
“太太,太太,救救我吧。”素梅见势扑上去:“金……”
她本想告阮玉一状,又觉不妥,只捧了焦氏的蜜荷色棉罗裙,哭得不能自已:“七爷要赶我出去……”
看得出,这个素梅在焦氏面前很得宠,或是得了焦氏的授意,特来给小圆添堵,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焦氏皱了皱眉,有心把素梅踢一边去,又不好失了分寸,只低喝:“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还不给我站一边去!”
一句话,“罚”改“站”了,而先前预备拖素梅出去的两个婆子也顺风顺水的把素梅扶起来。
素梅虽然抽泣着,可是脸上已经露出得色。
“呦,是金四奶奶。早知金四奶奶跟我这媳妇交好,想着今儿一准能来。如今老七媳妇你也瞧过了,跟我这孙子一样的白白胖胖,可招人疼呢。不如就留蒋六他媳妇在这说话,咱们到前面坐坐?这几天我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去贵府走走,你婆婆身体还好吧?”
焦氏说着,就要把人往外领。
阮玉不动:“我跟小圆许久没见,还有话要说呢。”
焦氏笑脸碰了一鼻子灰,还被媳妇压了一头,心里只恨阮玉给脸不要脸,表面却不动声色:“老七媳妇刚生完孩子,身子正虚着呢,稍后还有洗三礼,就让她先歇歇吧……”
“哦,小圆,你身子虚吗?”阮玉睁大眼睛,又望望四周:“我看这屋子四面漏风,还以为你怕热怕得很呢……”
庞维德眼角一跳。
经阮玉这一提醒,他方注意窗户漏着缝子,火盆也才两个,而且瞧那灰烬,当是早已熄了。
于是不由自主的怒视素梅。
素梅束了手,一副低眉顺眼于己无关的架势。
庞维德的拳便捏起来了。
焦氏突然怒吼:“老七媳妇,我早就说,你带不好孩子。你瞧瞧,自己都照顾不好,怀孕几个月了还惦着出去玩,怎么能带好我孙子?素梅,你过去,把俊哥儿抱我屋里去……”
什么?
小圆立即抱紧孩子,恳求的望焦氏,又冲庞维德猛摇头。
岂料落在焦氏眼里,顿时更加光火。
好你个贱人,竟敢挑唆我儿子?
其实婆媳间本无矛盾,却是天生的敌人。
婆婆总觉得自己生养的儿子一夕之间就成了别的女人的男人,心里大不是滋味,而若人家夫妻恩爱,她更觉受了冷落,定是要一展威风,把儿子夺回来。
小圆跟庞维德是青梅竹马,当年俩人闹了好大一出才凑到了一处,结果小圆尚未过门就遭到了焦氏的嫉恨,亦是庞家这些儿媳里最不受焦氏待见的一个。
所以受到焦氏的刁难,阮玉一点也不奇怪,可是她没想到,焦氏竟然要拆散小圆母子,还命素梅下手,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
她以前只听裴若眉旁敲侧击的说小圆难,却不知难到这种地步。
庞维德虽疼爱小圆,但毕竟是个男人,神经粗大,再加上小圆依旧是孩子脾气,总跟他闹腾,他也只当是小圆的性格不合母亲的心意,并未多想。可是今天,若不是阮玉,他还没意识到刚刚生产的小圆竟住着个冷屋子,素梅表面逢迎,心里怠慢,而这会,母亲竟要夺走小圆好容易得来的孩子,这不是要小圆的命吗?
“母亲……”他企图阻拦。
“怎么?我还会苛待你儿子不成?要知道,这是我们庞家的孩子,是我的嫡孙!”
那小圆是什么?阮玉冷眼瞧焦氏。
“怎么,有了儿子,翅膀硬了?学会忤逆母亲了?是哪个教的?”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庞维德顿时没了动静。
庞维德果然是孝子!
阮玉冷冷一笑,放下袖子,慢悠悠道:“我看哪个敢动我爹的干外孙?”
素梅动作一顿,立即睇向焦氏。
焦氏嘴角一抽抽:“金四奶奶,这是……”
“这是我的干儿子,阮相的干外孙!”阮玉不管她想说什么,只强调她要注意阮洵的“职业”。
焦氏皮笑肉不笑:“就算丞相权力再大,也管不了别人的家事吧?”
阮玉的身份被确定,但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在焦氏面前也是个晚辈,可如今却丝毫没有做晚辈的自觉性,倒是要跟焦氏卯到底的架势,还懒得废话,直接抬出丞相大人,也不知焦氏的气焰还能烧上多久。
那几个七大姑八大姨方才还有帮腔的打算,这会全熄了火,三角眼率先告退,余人也跟着找理由告辞,可是阮玉知道她们没走远,都躲在屋外瞧热闹。
“能不能管得了我不知道,不妨请来问上一问,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理儿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庞七爷,看看你家还有哪个耳不瘸眼不聋心不瞎的下人,麻烦去相府一趟,接我爹过来,瞧瞧他的干外孙。”悠闲的坐了椅子:“我爹一直盼着能有个外孙,若是见了俊哥儿,不知有多喜欢呢。哦,对了……”
她走到床边,打包裹里一样样的掏东西。
“呀,瞧这小衣服,素锦的呢。再看这小裤子……这是什么料子?我都没见过,怕是宫里赏的吧?还有这虎头鞋,针脚真细密。哈哈,看这袜子,这么小……”
裴若眉把小袜子套在两根手指上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