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什么呢?
  任何不可能的事情,在无限穷举的情况下,都是有可能的。
  正如《祸心》的世界,原本的剧情完全不是这样。但是这个世界在新婚那天,易桢做出第一个“和原来不同的选择”时,走向了另一条路。
  “也就是说,这么多条路里,总有一个你选择了我。”姬金吾说:“选择和我在一起。在每一次刻骨铭心的选择里,都选择了我。”
  他对这个理论理解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甚至反手来逗易桢:“那个你,就是现在我面前的这个人。”
  他们乘着船,行驶在波澜海上,往阳城姬家而去。
  因为日前易桢将体内本不属于自己的修为都化解掉了,她现在很用心在修行上。姬金吾也在逐步捡起许多年没有碰过的心法要义。
  卧房里到处都摆着书和笔。
  易桢最近熬夜有点多,有点掉头发,梳起头来总有些暴躁,于是姬金吾当仁不让地接过了这项差事。
  他是喜欢这些闺房秘事的,给夫人梳头、给夫人画眉,乃至让夫人枕着自己的外衫,弹琴给她听。
  明窗之下,白昼迁延。深闺之中,罗幌朝卷,炉香暮添,有的是比画眉更过分的风雅之事。
  易桢到底年纪不大,又在情事上从没吃过苦头,姬金吾纵她纵得厉害,两个人一度要分床睡,不然就是一整晚都熄不了灯,第二天往往中午才起。这样颠倒作息总是不好。
  但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耳鬓厮磨,也只如发丝掠过他指间的亲密,被屏风与帘幕封锁在了静室中,只为他们夫妻二人知晓。
  第127章 阳城日常(1)
  易桢醒了。
  天刚微微亮, 时间很早。但她同姬金吾约好了要调作息, 于是也没翻个身继续睡, 而是坐了起来,打算换衣服。
  说“换衣服”不太准确,应该是“穿衣服”。
  因为约好了不能再贪欢了, 一闹一整晚, 三天两头下来他们俩谁都扛不住。结束了一次立刻就睡, 谁都不能再勾搭对方了。
  这样下来, 总算是把作息调回来了,能早起去干点正经事,比如修行。
  易桢换好衣服、洗漱完, 同自己家刚起床的郎君接了个吻,方才拿着剑准备去练剑。
  她最近都没有用玉简联系张苍,想必是心法学完一个阶段,正在苦心提高真修。
  姬金吾很高兴看到这一点,并且希望她越久不联系张苍越好。
  姬金吾一直对张苍耿耿于怀。
  他和易桢的夫妻生活基本没有内部矛盾,易桢向来沙雕少女欢乐多,一天到晚张罗好吃的好玩的,开心了就整天都笑嘻嘻的。
  姬金吾太喜欢她这副高高兴兴、活力十足的模样,他本身又是个情商高、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的人,百依百顺地纵着她,夜间生活也十分和谐, 两个人几乎从没闹过矛盾。
  外部矛盾也少。同易家的婚事原本就是姬老夫人大力促成的, 虽然有些意外新娘子换了人, 但见自己亲生儿子高兴的不得了,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正常了不少(姬老夫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蛊毒这事),也觉得是自己有远见,对易桢怎么看都顺眼。
  最主要的是,姬金吾根本也不和他母亲住在一起。
  他早就经济独立了,都工作十几年了,姬老夫人早就习惯“不要管他”,因为“管了也没用”,姬金吾和她意见一致也就罢了,他要是想阴奉阳违,姬老夫人根本发现不了。
  至于父亲那边。杜伯父一直维持了对易桢的厌恶无视态度,但是他从来只把姬金吾当成陌生人,姬金吾就算娶只长颈鹿他都当没看见。
  杜常清因为修为涨幅大幅度下降,被自己父亲强迫送去闭关了。姬金吾和杜伯父通过信,大致说了一下具体的事情经过,主要是让他别再逼常清了,再逼也没有意义。
  他们俩的情况,属于离婚时闹得非常不愉快的离异家庭。小杜弟弟又一向是个进退有礼、尊重长辈的人,不太可能一下子性格大变,和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父亲恩断义绝。
  姬金吾在他们父子之间起到的效果,只能说,微乎其微。
  微乎其微也得说啊。
  杜伯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不然当初姬老夫人也不会和他好,他就是单纯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整件事,虽然客观上说,确实是姬金吾受到了伤害。但杜伯父认为,这又不是他们杜家主观造成的,小杜弟弟在这件事里也只是工具人罢了,要讲理去找那个陈清浅才对。
  ……大约是这样。
  姬金吾反正早就习惯了自己父亲的冷漠,叮嘱了一句“不要告诉母亲”,也就算了。
  姬金吾和姬老夫人,是非常典型的中式亲子关系。
  母亲对孩子十分看重、望子成龙,只盼望着把他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培养,而无视他本身的痛苦和诉求,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在他身上。还有因为本身工作繁忙,无限忽视孩子的状态。
  孩子知道母亲养育自己的不容易,也很明白母亲深爱自己,把她所有的、最好的,都贡献给了自己。但是他同样为母亲的不理解、母亲的伤害而窒息。
  所幸易桢这位郎君是真聪明,情商也是真高。
  姬金吾敬爱着自己的母亲,但是他绝对不会任她摆布。
  再加上本来就不住在一起,根本也没地方产生婆媳矛盾。
  林林总总算一下,姬金吾唯一耿耿于怀、无法解决的,只有张苍了。
  易桢修习的是隐生道,这方面能找来的最好的师父,当然是张苍本人。
  张苍也挺乐意教的,甚至愿意私底下和姬家交好。
  易桢其实和张苍没什么师徒情谊,她知道自己为了解蛊这一路颠簸,都是拜当初被他活活掐死所赐,不恨他都是因为现在生活美满,懒得恨。
  怎么可能还会感激他。
  易桢只是单纯地利用张苍,想多学点东西,就当是张苍把自己杀了之后给的补偿。因此答应了平时的线上联系,就当上网课了。
  张苍则根本不介意她利用自己、她恨自己,甚至她越恨,他越兴奋,就像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发炎、溃烂、无法愈合、毁掉肢体,最后夺走他的生命。
  而她和伤口还不一样,她拥有世间难得的美貌,还是别人的娇妻。
  她对他的恨已经永远成为了她的一部分,未来她若杀了他,他的死亡也会从此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她。
  甚至她在别的男人身子底下的时候,失神的那瞬间,或许会想到当初杀害自己师父的感觉。
  想一想就让人爽得头皮发麻。
  姬金吾就是在耿耿于怀这个。
  他作为一个男人,对别的男人觊觎自己夫人的眼神还是非常清楚的。
  虽然不知道张苍具体在想什么,但已经足够让他不舒服了。
  可是自己夫人甚至不和张苍见面,平日里对自己也是挑不出错处的好,眼眸里全是对他的满满爱意,他根本找不到机会表达自己的不满,也怕无根源地挑毛病会让他们夫妻离心。
  耿耿于怀的姬金吾,只能多放精力在修行上,希望自己能早日打过夫人的师父,就算要动刀子真抢,也是自己占上风。
  姬金吾今天起得稍微晚了一些,但是他动作很快,并不比易桢慢多少,很快也起床去修行去了。
  他本就天资过人,比起易桢来也当仁不让,又有十足的动力,哪怕是处理公务的间隙,都会抓紧时间炼化清气、提高真修。
  等到正经吃早饭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起床好几个时辰了,沐浴完,换了衣服坐在一起喝粥。
  易桢口味是偏辛辣的,起初姬金吾自然是纵着她,爱吃什么就做什么。
  易桢天天早上随心所欲地吃东西,吃冰、吃烧烤、烫火锅、吃酸辣粉、喝高糖果汁。但是吃了一段时间,她脸上就有点冒痘痘。
  易桢吓死了,立刻加入了姬金吾的喝粥队伍。清淡饮食,从我做起。
  喝着喝着,觉得喝粥也挺好的,姬家的厨师请的是真好。
  “我们今晚烫火锅吃吗?”虽说粥很好,但是易桢还是惦记着火锅,早上不吃,晚上一家人烫火锅那是传统艺能,不能废除。
  姬金吾点点头:“好啊。”
  他随口提到:“中洲那边送过来一批时新的襦裙,你感兴趣吗?要不要挑几件?”
  姬家起家的是商路,消息灵通不说,物流也基本是最快的。商家流转货物,最好的一批自然是留下来给自己用,其余的再拿去卖。
  易桢兴致缺缺:“我好像还有挺多夏装没穿过。”
  姬金吾:“都旧了。”
  在姬总眼里,虽然衣服没穿过,但是是去年流行的款式,也算是“旧了”。
  易桢笑了笑,她已经在想晚上火锅烫什么锅底了:“那你帮我随便挑几件吧,你挑的我都喜欢。”
  姬金吾很高兴,他看见那批襦裙的时候,就在心里给自己夫人挑了一遍,现在夫人愿意任自己打扮,完全应了他的愿望,立刻就吩咐下去了。
  这时,避子药端了上来。
  这药和当初吃的不是同一副,是大夫改出来的长效药。
  姬金吾反正想起张苍就醋,醋起来就去黏自己夫人,易桢又是个经不起招惹的人,在情事上给他纵得什么都敢做,两个人很轻易就纠缠到一起去了。
  新婚夫妇本来就情热如火,这么无时无刻地亲吻燕好,避子药常来不及准备,最后就是不得不用……别的法子来解决。
  她的身子自然是哪里都好,但是到底还是想要正儿八经地水乳交融。
  易桢的身子已经调理得不错了,血脉里的南岭秘蛊经过多方名医协理诊治,已经削弱到约等于无的状态。
  但是易桢心理上还觉得自己年轻,没那么快接受要孩子这件事情。姬金吾也不愿意强迫她,想着自己夫人确实是年轻,况且来日方长,好好的正头夫妻,没什么好急的。
  他都愿意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她,其他的自然也是愿意让步的。
  于是就请大夫开了长效避子药的方子,每天在喝,比之前那一副药要好许多。
  他愿意让步,实在是因为不想和易桢有矛盾,想这么长长久久地和她在一起,两个人一直相爱。
  回到阳城之后,虽然不好大肆宣扬,但是姬金吾还是私底下又同易桢成了一次婚,崭新的嫁衣婚服,算是去了他心底那一抹不自在。
  新婚之夜,姬金吾好好地把自己手上的势力钱财,给自己夫人交了个底,各种凭证给她留了一份,生怕自己哪天忽然离世,自己夫人被人欺负了。
  易桢不喜欢听这些预设不好的事情,可是她也只是听他好好说完,记住了,然后把他拉到床帷之中,红色婚服轻飘飘地抛在床下,叠在一起,让他把这些不详的预设都忘掉。
  姬金吾以前睡眠时间是很短的,基本都在工作,他不是不需要睡眠,只是慢慢地习惯了疲惫而痛苦地活着。
  易桢陪在他身边,他就不疲惫、也不痛苦了。
  她真心爱他,同他有话聊,还能有来有回地同他商量大事,平日里夫妻燕好不提,还有一同对弈、一同修行,坐在一起吃饭。
  玩得最疯的时候,两个人晚上一起熬夜看话本,赤着脚跑到窗台上去看月亮,大晚上跑去爬山,在山顶依偎着等日出。
  人原来是可以快乐起来的。
  易桢根本不知道姬金吾还对张苍耿耿于怀,从她的视角看来,自己的生活真的是挑不出任何不满来。
  避子药端上来,她已经见惯了那墨黑的颜色,今天忽然问:“我能喝一口吗?”
  姬金吾立刻就笑了:“这是药,又不好喝,还馋这个。晚上不是烫火锅吗?”
  在《祸心》的世界里,火锅是由几个山居的文人发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