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全近江的老百姓都知道了刘飞夫人的风流往事,什么英俊潇洒央视男记者,宝相庄严青海仁波切,还有仁波切胯下那根驴一样的宝货,据说被浸泡在高度白酒中,喝一口能有金枪不倒之奇效,总之老百姓的恶意是满满的,奇思妙想是无穷的,关于刘飞一家人的故事层出不穷,脍炙人口。
刘飞接到了检察院的通知,他的妻子徐娇娇涉嫌侵吞善款,伪造账目,被依法批捕,现在关押在江北市桃园看守所。
徐娇娇是异地审判,据说王海、黑子他们也都关在江北看守所,那里是周文的地盘,想托人送信,打探消息什么的,基本上没可能。
刘飞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呆坐了一会,来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没染发了,头上花白一片,老态尽显,他叹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剃刀,架在了自己脖颈上。
第十九章 物归原主
这是一把折叠剃刀,象牙刀柄,刀刃精钢打造,锋利到吹毛可断的程度,只要在喉管上轻轻一抹,一切烦恼就都消失了。
刘飞握着刀,迟迟没有下手,此刻他想了很多,历史上许多伟人经历过大起大落,南非的曼德拉,在狱中度过几十年光阴,出狱之后照样能当总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人活着,就有机会。
“咣”的一声,洗手间的门被踹开了,刘飞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剃刀已经被人夺了去。
“你们是谁!”刘飞喝道,屋里突然多了两个便装男子,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家里,还闯进洗手间夺刀?只有一种可能性,自己已经被全方位监视,一举一动都在控制之中,自杀是绝对禁止的行为,因为人死了就没法上法庭了。
两个男子夺了刀,也没说什么,直接出门去了。
刘飞意兴阑珊,连自杀的兴趣都没了,他坐在沙发上到处踅摸,忽然跳起来,抓起电话机,从下面抠出一个窃听器来,又拿过椅子踩上去,从吊灯罩子里找出摄像头,家里遍布监控窃听装置,恐怕不止这两个。
这是变相的软禁,刘飞哀叹一声,他是党的高级干部,和普通群众不同,换了一般人,早就抓起来关看守所了,想想这也算一种级别待遇,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虽然明知道室内无死角窃听,刘飞还是拨打了冯庸的skype号码,现在只有冯胖子是安全的了,和兄弟聊聊天,也能缓解一下压力。
冯庸很快接了,兄弟两人相对默默无语,半晌那边才道:“老大,你还好么?”
“我还好,就是你嫂子被抓了,小飞也不知去向。”刘飞黯然道,“你怎么样,安全么?”
冯庸说:“我没事,我已经在这边入籍了,拿美国护照,再说我又没犯法,他们抓不到我的把柄,总不能派特工来绑架吧,中国又不是以色列,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对吧。”
刘飞说:“总之低调吧,有时间你找一下小飞的下落,劝他回国自首,法律会还他一个清白的。”
冯庸说:“老大,我懂。”
通话结束,刘飞知道,冯庸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找到小飞,把他保护起来,除非政局出现巨大变动,否则永世不要踏上这块土地。
美国,洛杉矶,冯庸在这里购置了十几处宅子,他虽然是金融人士,但骨子里却有着中华民族天然的爱好,就是添置不动产,他捞的钱一多半都花在购买房产土地庄园上,香港半山有豪宅,澳大利亚有农场,法国勃艮第有酒庄,伦敦西区有公寓,美国更是他的大本营,东海岸、西海岸、遍布老冯家的地产。
成语说狡兔三窟,冯庸不止三个藏身地,他自信这些秘密购置的宅子,中国有关方面绝不可能掌握,就算撕开脸来硬干,大不了他拍拍屁股去墨西哥,那儿毒贩横行,政府无力,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洛杉矶气候炎热,冯庸躺在游泳池旁边纳凉,远处屋顶上是戴着墨镜拿着枪的保镖,这些猛人都是退役的美军,在阿富汗、伊拉克参加过实战,杀过人见过血,雇佣价格不菲,平均一个人的月薪要十万美元,但这钱花的值,冯庸已经断了条腿,不想把命也送了。
冯庸仔细分析了国内的局势,虽然刘飞和姚广这两个兄弟都折了,但是老一辈还在,徐新和、程世涛依然有翻盘的机会,自家的背景和他们完全不同,祖父一辈是知识分子,父辈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代大学生,凭自己的本事干到证监会高层,属于技术官僚,很受最高领导人的欣赏,所以不必担心站队问题。
现在他要做的是平稳着陆,把国内的资本都转移到国外,以后渐渐淡出金融市场,守着这几十亿美元过安稳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
北京,某高档会所,刘汉东正在和一帮新朋友推杯换盏,请客的是郑佳图,在座的都是他的同学、朋友,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基本上都有欧美留学经历,席间英语倒是用的比汉语还多。
“东哥,我敬你。”郑佳图端起一杯红酒,水晶杯晶莹剔透,酒液血一般红,他一仰脖饮尽,大呼痛快。
“我上中学的时候,经常和同学去南城地摊吃米线,吃烧烤,还偷偷抽烟。”郑佳图沉浸在往事中,“还是老同学最亲啊,至少不会害你。”
刘汉东知道郑佳图的辛酸史,他头脑太过简单,被京城这帮纨绔恶少玩的惨兮兮,差点把父亲的政治前途都赔进去。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刘汉东说,“冯庸不还在美国逍遥自在么,现在该轮到他了。”
郑佳图摆摆手:“不宜操之过急,上面有人发话,要保冯家,我也没办法。”
刘汉东说:“那我只好采取自己的方式了。”
郑佳图笑笑:“我什么也没听见。”
旁边一个男子举起酒杯,用英语说道:“吉米,你的这位朋友什么路数?哪间大学毕业的?”
郑佳图用英语说:“他啊,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男子面色就变了。
郑佳图嘻嘻笑:“威尔逊,你没机会了哦。”
威尔逊说:“你姐姐品味下降的厉害,这位明显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
郑佳图说:“你小心点哦,他听得懂英语,精通英语、阿拉伯语。”转脸又对刘汉东说:“别介意,威尔逊是我姐姐的追求者之一,他不了解你。”
威尔逊倒是个有教养的,举杯向刘汉东道:“sorry,祝贺你抱得美人归,不过在没结婚之前,我还是有机会的,如果现在是中世纪,我会选择和你公平决斗。”
郑佳图道:“no,no,no,威尔逊,这个万万使不得,刘汉东是国际雇佣兵出身,科林内战,他领导一支军队,你确信能打过他?”
威尔逊傲然道:“普希金一介文人,还是选择和宪兵队长决斗。”
刘汉东是个直性子,只会直来直去,他肃然起身道:“我尊重你的选择,虽然决斗在中世纪就已经被取缔,但我会找到一个合法的地方让你展示勇敢,而且我会让你先开枪。”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郑佳图急忙打圆场:“都是朋友,别认真,威尔逊你真想决斗的话,先去找刘飞,他也是我姐姐的追求者哦。”
威尔逊没有和刘汉东这样的粗人一般见识,他干了杯中酒说:“如果我的言语造成冒犯,非常抱歉。”不等对方回应,又对郑佳图说:“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失陪。”
有这么一出,酒局不欢而散,刘汉东心里也不舒坦,郑佳图倒是没事人一般,问刘汉东:“别在意,这帮怂货就这个尿性,对了,你得抓点紧了,我听说近江政府要把黑森林涉黑财产都充公,欧洲花园不是你的么,得要回来,还有青石高科,那可是人家夏家的财产,被刘飞一帮人阴谋夺走的,也得物归原主。”
刘汉东自忖和周文关系良好,况且这些财富确实是被强取豪夺的,便道:“我明天就回近江处理这些事情。”
郑佳图说:“我陪你一起去,当然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你出面毕竟要费时间的,我帮着联络会好很多。”
刘汉东想了想说:“好的。”
第二天,郑佳图订了两张头等舱机票,和刘汉东一起飞回了近江,事实证明郑佳图的话是对的,刘飞当政时期,黑森林集团已经通过各种手段将资产洗白,充公没问题,但是想返回个人名下,难上加难,所有的原始材料都被他们销毁了,牵扯到这么大一笔财富,谁也不敢擅自做主。
刘汉东费了一番周折找到了祁麟和祁静兄妹,让他们出面申诉,虽然困难重重,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总要有个开始才行。
与此同时,小商村工业园也被省环保局勒令关停,青石高科受到负面消息影响,在纳斯达克市场上重挫,一夜之间蒸发几十亿美元。
……
青石高科总部,唐一诺焦头烂额,愁眉紧锁,他操盘的工业帝国即将彻底崩塌,不是因为经营不善,更不是因为资金短缺,而是因为政治性原因,幕后大老板明升暗降,被查只是时间问题,自己这个白手套也该想想后路了。
这些年来,唐一诺明里暗里捞了不少钱,他未雨绸缪,提前将钱转移到瑞士的银行户口里,护照也随时带在身上,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走,之所以没有早早逃离,是因为他觉得还有翻盘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还有捞钱的机会。
董事会秘书进来了,低声道:“唐总,有人在恶意打压股价。”
唐一诺心烦意乱:“知道了。”
董秘说:“我怀疑他们在暗地里接盘,吸纳流通股。”
唐一诺摆摆手:“随他们去,爱咋咋地。”
董秘哑口无言,只得离去,唐一诺忽然想到了什么,道:“等等,是哪家公司在收购我们的股票,是不是黄花科技?”
董秘说:“查过了,不是黄花科技,是一家俄罗斯的能源公司。”
第二十章 脑后反骨
事到如今,唐一诺哪有精力管是谁在恶意收购青石高科,公司又不是他姓唐的,他连白手套都不算,黑子那样级别的才是白手套,他只是一名职业经理人,大难临头各自飞,先把自己的稀饭吹冷了再说吧。
唐一诺打发了董秘,亲自操作电脑,将一笔五十万美元的款子转到了自己户头上,看着银行账户里一长串数字,他心满意足的笑了,给三女儿的学费总算凑够了。
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唐一诺也没心思管他们,他还得忙着变卖房产物业,本来以为能在近江干一辈子,现在看来连一年都呆不住了,他匆匆收拾了东西,提前下班回家去整理柜子里的那一抽屉房产证。
刚到楼下,四个穿藏青西装的男子迎面而来,胸前都戴着金红相间的小徽章。
“唐一诺!”来人喊道。
唐一诺故作镇定:“什么事?”
“我们是检察院的,请您回去协助调查。”来人将他团团围住。
唐一诺汗都下来了,万般懊悔在心头,早就有机会走,自己偏不走,非要再捞一票,这下傻眼了吧。
“不好意思,我安排一下工作再跟你们走。”唐一诺左右四顾,想玩个金蝉脱壳。
“不用了,只耽误你几个小时。”检察官们不由分说,将唐一诺强行带走,青石高科的职员们、包括门口的保安们都漠然的看着唐总被带走,似乎这些都在他们预料之中。
安杰刚好来总部办事,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惊得他六神无主,顿时明白大势已去,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出租车公司总经理,虽然年薪也有十几万,但花销也大,这些年没存在几个钱,护照上也只有新马泰等国家的签证,想跑路都没这个资本。
他胆战心惊回到出租车公司,依旧魂不守舍,有人敲门,吓得他魂都飞了,还以为是警察或者检察官来抓自己。
其实来的是会计,向他汇报上个月的财务账,出租车公司经营的不错,每月盈余都是天文数字,但是职工福利也就那样,公司成立伊始还算不错,但是后来就没涨过工资,而且公司每月都分红,但股东只是账户,连他这个总经理都不知道这些账户后面站着的是谁。
其实安杰明白,出租车公司就是高层的提款机,整个公司管理层不过十几个人,下面两千司机,一千多辆运营车辆,每天起早贪黑的干,都是为那些不知姓名的幕后大佬们打工。
下班前,狐朋狗友约安杰去酒吧泡妞,可他完全没心思玩耍,收工回家,半路上找家西餐馆吃了个简餐,到家就坐在书房里发呆,苦苦思索自己的前途命运。
忽然安杰灵光一闪,为什么不找佘小青帮帮忙,当然了,不能直接去找,那是自取其辱,必须采取迂回策略,先找到自己的高中数学老师,也就是佘小青的妈妈,真诚忏悔,泪如雨下,说不定有三成胜算。
心动不如行动,安杰立刻行动起来,礼物是必须的,而且力度要掌握的很有分寸,不能太重,那样会吓到人家,也不能太轻,显得诚意不够,他认真想了一下,换上整洁的白衬衫,上街去买了一束鲜花,一篮子进口水果,还有两盒明前龙井,直奔佘家。
安杰不敢保证佘小青的母亲还住在当年的老房子里,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上门,佘家位于市中心老城区,是个八十年代建成的老小区,走进堆满杂物的楼道,头顶上的昏黄的电灯泡,安杰不由得想起当年,他经常来老师家补习功课,也是这么晚才回去,青涩的少年时代已经远去,但总归让人回味无穷。
来到门前,安杰敲门:“余老师在家么?”
他从门缝里看到了灯光,也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但是不能肯定是不是要找的人。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青年男子,胖乎乎的戴着眼镜,他狐疑地看着安杰道:“怎么是你?”
安杰瞬间就认出这是曾在青石高科工作过的技术人员尹志国,看他系着围裙满身烟油味的造型,莫非……
屋里传来爽朗的声音:“快递这么晚才到啊,你帮我签收一下。”是佘小青在说话。
尹志国回头道:“不是快递,安杰来了。”
“谁!”佘小青风风火火从厨房里冲出来,恶狠狠瞪着安杰。
安杰尴尬无比,想回头就走,却硬生生忍住,他在社会上也算混了多年,深知要脸就办不成事儿,现在正是刷脸的时候。
“你来干什么?”佘小青冷冷道,抱起了膀子,这是防御的架势。
安杰挤出一个笑容:“我来看看余老师。”
佘小青说:“我妈不在。”
安杰说:“没关系,我放下东西就走。”他瞥一眼客厅里的饭桌,上面分明是三副碗筷。
说曹操曹操到,慈祥的余老师出现了,昔日的高中数学老师对自己最心爱的学生依然青眼有加,忙不迭的招呼他:“小杰来了,赶紧进屋,不用脱鞋,来了就来了,还买东西。”
安杰顺势就进来了,假装看不到气鼓鼓的佘小青,更对尹志国无感,他不是来寻求破镜重圆的,只是想搭上关系。
余老师已经满头花白,精神却还不错,亲自去拿了一副新的碗筷出来,让安杰坐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