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报社来说,真实性是他们销量的法宝,只有打着真实的幌子,大家才爱看。否则胡编乱造还用得着你,人家下楼听听别人家的八卦,他不香吗?
“管叔叔,这么晚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舒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头传来老管爽朗的笑声,“你不会是听说了我儿子的事,来安慰我吧。”
“呃,管前他怎么了?”舒雨很不好意思,他还真不知道。
“哼,还能怎么样,又想玩音乐,整天不务正业的,都说了业余时间随便他玩,结果心野了,吃那么大的亏,还不长教训。”老管气呼呼的,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就偏偏喜欢玩音乐呢。
玩音乐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穿的花里胡哨,上台就嘶心裂肺,关键是没个正经单位,以后拿什么养老啊。
就算是非常优秀的,具有超前眼光的记者,眼光落到儿子身上,也跟普通家长没什么区别。
舒雨算是无语了,又来这一出,“我跟您说,他非要玩您肯定拦不住,您不能硬拦,不然又跟上回似的,招呼不打就直接签个霸道合同,不得急死人。您跟他好好说,不然让阿姨当他的经纪人,合同也好,工作也好,有个自己人管着,不怕他上当受骗。”
上班也好,玩音乐也好,舒雨说不上哪条路更好,但上回签合同的事,是真的不好,首先得把这条防起来。
再说就连老齐那么厉害的人,也不可能真管得住儿子齐俊,又何况老管这样的慈父呢。
老管倒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肺腑之言呐,实在管不住,也只能这样了。”
总不能真的当垃圾扔掉吧,好歹是亲生的呢。
舒雨约好了明天去拜访老管,顺手将小报塞到自己的包里。
“我陪你去。”路晁说道。
老管上回卧底报道有功,已经提了一级,现在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招待两个年轻人进门。免不了拿他们和自己儿子比了比,最后发现比不了。再拿路晁和自己儿子比了比,发现就算他是管前的亲爹,也没法昧着良心替管前说话。
暗骂了一句,当然是骂自己的儿子,有自知之明放弃,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走出来啊。整天忧郁给谁看呢,人家又不知道。
更何况,他要是舒雨家的长辈,他都得选路晁。
看完小报再听舒雨说完事情经过,老管无奈的笑了,这种事他见的太多了,一百件里头有一件真事都算他们有良心。一般人遇着这种事,都只能自认倒霉,毕竟人家没点名道姓。
而且这种小报赚的就是销量的钱,还有销量带来的广告收益,谁的帐都不卖,很难打交道。业内人已经逐渐把自己和这种小报记者拉开,不想和他们被放在一个圈子里,嫌丢人。
如果舒雨是希望他帮忙施压的话,老实讲,老管没什么把握。
“我不是让您给他们施压,我是想让您提起一个话题。如今的大学,是不是该唯分是举,我们的教育真的出了问题吗?”
然后用手指点了点报道,“比如最近的xx报道,还有xx报道,以及xx报道,当然,前提他们得证明自己报道的是真相。”
老管“唉哟”一声,“你玩真的?”
舒雨耸耸肩,“没法子,我这个人记仇。可能是父母很早就不在了吧,所以心思孤拐又偏激。”
“你呀。”老管点点舒雨,“得了,这事我接了。”
想到儿子以后要是真玩音乐,怕不是要饿死,还是先给他攒点人情吧。
老管在媒体上还有些话语权的,他写文章的技巧自不用说,最关键的是,屡屡发声都是正而八经的讨论社会热点问题,立意和深度绝不是一般小报可比的。
舒雨谢过老管出来,挽着路晁的手,“咱们今天放一天假,好好约会吧。”
“去划船。”路晁提议。
舒雨猛的点头,这种初秋的季节,去湖上划船最舒服不过,空旷安静,又有阵阵微风吹过,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宜人的时候。
游船的时候,舒雨支愣着腿往船上一坐,就看路晁摇着两只船桨,划得好不开心。看了一会儿,夺过一只桨,“我试试。”
这一试,小船就开始原地打转,怎么都走不了一条直线。舒雨大呼小叫,路晁哈哈大笑,现场教学。
“原来是这样?”掌握了方法之后,小船终于划出一条直线,等到了船少的开旷地带,把船桨一收,任小船荡在湖面,欣赏这天地之间的蓝天碧水。
“叶爷爷和黄会长还不回来吗?我看他们好像准备安营扎寨的样子。”路晁问道。
“俩老头都没去过西北,说什么要去看看唐诗里的景色,看看壮丽河山。我让他们好好玩,就当是勘察一下环境好了。”
黄会长一个退休了有退休工资可拿,本该颐养天年的老头,被她弄来压榨,整天到处钻山沟子,想想都觉得脸红。难得人家想结伴玩玩,她当然是举双手支持。
“咱们过年的时候,也找个地方玩玩吧,听说南省的冬天很暖和。”路晁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脑子放空,惬意的想放声高歌。
舒雨也微眯起了眼睛,懒洋洋的答了一句,“嗯。”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最适合放空。
放空半日摇着小船靠边,守船的大爷看到他们,气得直吹胡子,“咱们是按时间算的,不是轮次算的。”
路晁掏出一百块,递给守船的大爷,“我知道的大爷,不用找了。”
“等等,谁说不用找,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不收小费。”老大爷硬气的找回二十块,还不忘唠叨一句,“零头不足一小时也得按一小时算啊,我可没蒙你。”
“是是是,大爷说的对。”路晁对上较真的大爷也真是没脾气。
京城的老大爷老大娘,永远紧跟时尚潮流,连资本主义国家收小费的事都知道。这个时候去内陆一点的地方问问,好些人连小费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呢。
路晁将找回来的钱塞到包里,“吃饭去。”
既然提到资本主义国家,那就吃个西餐吧。
其实这个时候的西餐厅还挺多,不过基本处于汉堡包当正经大餐,速溶咖啡卖十五二十一杯的阶段。
真正的好西餐厅也不是没有,不过得收外币。
去了西餐厅又碰到熟人,有时候觉得京城挺大,上千万人口,有些人可能走散了一辈子都碰不到。但也有一些人,你巴不得走散,他却总在你身边出现。
叶星就属于这一类,这一次,她身边坐着的人,路晁也是认识的,刚一坐下,这人就端了一杯红酒过来。
端着餐前酒来敬酒,怎么瞅怎么不搭,不过没关系,中国人最擅长的就是中西合壁,洋为中用。
路晁跟他碰一下酒杯,他就顺势坐下,一脸笑容的跟舒雨问好,“嫂子跟路哥出来玩呢,晚上有没有安排,我组个局,去一朋友新开的地方坐坐?”
舒雨含笑道:“我们晚上得回家陪外公吃饭,心领了。”
“得,我不耽误你们吃饭,帐我结了,都算我身上,不不不,这点面子必须得给我。”
一番中国式客气之后,姚望端着酒杯回去。
“我记得他是许然的朋友吧。”舒雨跟他打交道不多,就知道是许然一哥们,许然的为人就不用说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身边的朋友都跟着沾光,靠着他那么大一家公司,做什么不赚呀。
就是之前的贸易公司,也没少给这些朋友哥们提供资源。不过路晁一向把控很严,关系可以走,人情也可以给,但条件不过关,许然来说情也没用。
这些人赚到钱,便开始嫌辛苦,拿着钱投资酒吧,歌舞厅,餐馆一类的,也是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没想到许然还挺鸡贼。”路晁若有所思的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知道甩不掉,就干脆给叶星介绍一个有钱人。
“姚望这人品性还成,许然倒也没坑她。”对身边人,许然可以说是非常厚道了,就是非常讨厌的叶星,也没挑个烂桃坑她。
虽然叶星性子不好,但她是美国籍,这个时候的中国人要是娶个美国老婆是什么概念,所以想想吧,叶星注定了很受欢迎,脾气臭点也能忍。
这个介绍,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各取所需了。
“真没想到,来到中国,叶星会改变这么多。”换了妆容的叶星,确实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舒雨想了想,“去治沙县之前,我去老房子看叶爷爷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再仔细看看,好像从上了飞机,跟空姐说谢谢开始,她的性格就有了变化。再到现在,真跟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她仍然不肯和他们打招呼,仿佛拉低了自己身份似的,仍然看谁都瞧不起的样子,但讨厌度比在美国的时候,仍然降低不少。
路晁放下刀叉,“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舒雨摇头,实在猜不透。
“也许是……”舒雨也跟着放下刀叉。
“知道叶安不是……”
“知道他们不是……”
好吧,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才会改变她的择偶观。接近许然,甚至愿意和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谈恋爱,这不就是害怕万一有一天叶爷爷知道真相,他们会被抛弃,所以赶紧找个下家,好一直享受优渥的生活吗?
“可惜叶安这里,始终找不到突破口。”杀人的罪名,一定要板上钉钉,证据确凿,还得她自己认罪,否则极难处理。更何况,叶安的国籍摆在这儿,警察一定会更加谨慎,力求没有任何争议才会将她定罪。
只要有一丝异议,就没法处罚她,而她受惊之后逃回美国,就再也不可能将之绳之以法。这也是舒雨在没有把握之前,根本不敢惊动她,甚至连试探都不敢的原因,就怕打草惊蛇。
“慢慢来,做过的事,总会有痕迹。再说了,那个被害的蛇头,总有家人吧。如果他们的家人知道美国发生的事,也知道叶安在中国,会不会有什么帮助。”路晁其实早就想问了。
舒雨也知道,一直等下去不是办法,惊动她怕她逃走,但不惊动她又不会漏出破绽,实在是两难。
“先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接下来怎么做,我们再仔细想想。”先把小报的事解决掉。
路晁将自己切好的牛排换给舒雨,再拿起舒雨的那份边切边吃。
舒雨将刀放在一边,拿叉子一块块叉起来吃,嘴角微微勾着,“你还记得我不喜欢切牛排呢?”
“顺手而已。”什么记不记得,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舒雨闷声一笑,轻声笑骂,“嘴硬。”
偶尔说几句情话已经是极限,让他整天甜言蜜语,实在是为难他。虽然他说的不多,但做的却很多,而这,正是舒雨喜欢的。
经历过沧桑的人,懂得愿意为你做些什么,比愿意为你说些什么,重要的多。
回去拔了个电话,远在深城的许然果然是得意非凡,“怎么样,我这个主意好吧,跟哥们聚会的时候把她带去,说是我姑太太世交家的孩子,跟长辈来中国玩的。结果好家伙,这一个个的激动的,跟禽兽似的。”
“不过我也没使坏,她把人家一个个的家产摸了个底掉,还来问我人品怎么样。我挑了几个没啥毛病的给她,最后选谁就是她的事了。”
听说是姚望,许然哈了一声,“可以啊,这小子一惯鸡贼的很,嘴又甜,对女人也大方,要我说他们赶紧结婚早生贵子吧。”
那就不用再来烦他了。
不过他倒是对叶星的态度大为改观,虽然还是这么势利,但至少知道变通。比她那个妈,要识时务多了。
老管那边第二天就开了炮,直接把这段时间报纸上刊登的关于大学生的品德问题拉出来讨论,唯分是举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然后他举了一个生动的例子,某位开国皇帝有感前朝为争皇位导致的内乱,召集群臣商议国事。要定出一个继承大统的方法,避免内乱好让国祚永续。
有大臣说当然要选聪慧的,也有大臣说要选有仁爱之心的,还有说勇武的。只有丞相一言不发,待皇帝询问才开口,选嫡长子。
众臣不服,万一嫡长子不符合大家的期待怎么办。皇帝也有疑虑,万一嫡长子并不是最优秀的呢。
丞相却是胸有成竹,只问大家,如今几位皇子,谁最聪慧。有说大皇子的,有说二皇子的,也有说六岁的七皇子有天人之姿。
丞相又问,谁最勇武,当然又是争论纷纷,还有人说不公平,因为八皇子才刚刚出生,你们焉知他未来不勇武。
反正无论问什么,都没有定论,皇帝此时开始若有所思,于是丞相再问,那么谁是嫡长子。
众臣众口一词,自然是二皇子。
丞相没有解释,也无需解释,对应皇帝的担心,最没有争议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
所以高考的问题在于,你可以否认唯分是举,那么你能安排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制度吗?唯分是举确实有种种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但你不能否认,他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公平。而公平对于处于中下层的百姓来说,攸关重要。
这些日子,很多报刊集中报道了一系列的大学生品德问题,但不见人名地名,也不见目击者的姓名,到底是真是假,都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