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邈一愣,回头看去,那扇门依然紧闭,刚刚的叮嘱,好像只是他期盼太久的一个错觉。
他在门前停留了片刻,终于转身离开。
……
沈珠曦的车队在返回扬州的程中,不断和剩下的两千五百名镇川军汇合,终于在即将离开庐州的时候,完全整合了队伍。
就在白戎灵做沈珠曦安全无恙带回扬州的美梦时,惊讶发现,车队在庐州的一个山头下转了一圈,又开始往回走了。
当他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气急败坏地找到了沈珠曦,质问她为何不守信用。
“我什么时候不守信用了?”沈珠曦惊讶道。
“你答应了跟我回扬州,你怎么又往回走了?”白戎灵生气道。
“我是答应你回扬州,可我没答应你什么时候回扬州啊。”沈珠曦理直气壮道。
“你——”白戎灵气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怎么瞧,怎么觉眼前这人就是女版李鹜。
可他乖巧懂事又听话的表妹,怎么会变成个女版李鹜?难道这就是嫁狗随狗,嫁鸭随鸭的魔力?
“我想了又想,觉你说得很道理,我留来,可能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沈珠曦一脸真挚地说,“可我还是想留来,至少这两千多人交到李鹜手里,然后再跟你回扬州。”
“两千多人有个屁用!”白戎灵脱口而出。
“两千多人剿匪,怎么没有用?”沈珠曦反问,“要是将近三千的正规军都没法剿灭匪寨,这匪寨岂不是有数万匪徒之多?如果是这样,那我更要这两千多人送到李鹜手里了!”
“我、我跟你没法说清——反正你跟我回扬州就对了!”白戎灵说。
白戎灵气跺脚,态度坚决。
沈珠曦的态度也很坚决。
“我不会抛李鹜的。”
“我要回寿州。”
第236章 “我敬你是白家人,但……
近三千的将士给了沈珠曦说话的底气,论白戎灵如何跳脚,她都坚决地踏上了回寿州的路。
之前因为急着汇合军队,她没有进城镇,现在为了急着营救,她也没有进城镇。
整整八日,沈珠曦都奔波在路上。好在她有马车,虽然颠簸了,但至用受步行之苦。偶尔途径几个山村,沈珠曦会停下补给,也买空了村的马匹,东拼西凑出一支百人轻骑作斥候。
好容易回到寿州当初和李鹜分开的地方,副将打马前来,在马车外恭敬:“宝燕山谷就在前方,我们是继续前进吗?”
“停下来。”沈珠曦早已想好,“派斥候去周边打探,请一个当地人来——要惊动人。我我有话问。”
“喏。”
副将离开后,斥候没多久也离开了队伍。
沈珠曦坐在马车,对板着脸高兴的白戎灵视而见。
了一炷香时间,斥候们骑着马回来了,为首那人的马上还多了一个神色惶恐,作樵夫打扮的男子。
“夫人,我们在山林发现了此人。是此地的居民,从小就生活在此处。”
沈珠曦示意斥候放下樵夫,派媞娘下车,给了一锭银子。
樵夫看见白花花的银子,脸上的惶恐立即消散,巨大的惊喜在布满沟壑的黑脸上绽开。
“你用怕,我问几个问题便放你离开。你可知,这附近有几处匪寨?”沈珠曦隔着车窗柔声问。
“匪寨?”樵夫一脸茫然,“小人在这生活了一辈子,没听说有什么匪寨啊?这附近的人家都富裕,连土匪也看上咧!”
沈珠曦看向白戎灵,后者立即移开视线,做贼心虚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最近这有什么寻常的事情发生吗?”沈珠曦继续问。
“……寻常的事?”樵夫冥思苦想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前段时间——就是半旬之前吧,小人上山砍柴时忽然听到一声大响,像是山崩了一样!二日,小人因为好奇,往传出声音的方向走了走,发现一处悬崖崩塌了。还好那附近也没什么人去,没听说有伤亡,然以那悬崖的高度,摔下去铁定没命!”
“悬崖?”
沈珠曦刚要进一步追问,白戎灵急急忙忙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我知!就是那群匪徒追杀我的时候——”
沈珠曦以往的严厉目光中断了临死挣扎的狡辩。
“是啊,那附近有个悬崖,底下就是老人们说的千刃坑,瘴气密布,人进去了准会没命!”
“你怎么知准会没命?”白戎灵忍住,“你进去?”
“我没进去,但老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人云亦云,妖言惑众!”白戎灵敢去瞅沈珠曦越发苍白的脸色,只能气急败坏地对樵夫说。
樵夫一脸措,白车内的男子为何要在这一点上和争执。
“……多谢你了,你走吧。”沈珠曦说。
将士退开,樵夫左看右看,揣着银锭生怕被人追回,逃似地跑进了山林。
沈珠曦将车窗推开一条缝隙,吩咐副将行军至上次发现拦截大树的地方。
队伍新启程后,白戎灵看着窗外,生怕沈珠曦问什么问题,可是沈珠曦一个字都没问。
怕沈珠曦逼问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什么都问,反而更加坐如针毡。
在沉默压抑的气氛之中,队伍来到了当日发现拦路大树的地方。
沈珠曦在媞娘搀扶中走下马车,副将迎了上来,躬身:“禀夫人,附近没有发现打斗痕迹……即便有,也在数日风吹雨淋后见了。前方远就是断崖,夫人小心。”
沈珠曦在副将陪下走到断崖前,她只往下看了一眼,就险站立住。
媞娘担忧地握紧她的手臂,沈珠曦才至于跌坐下去。
“断崖的断口有古怪,像是自然山崩,倒像是被人炸毁的。”副将视白戎灵眼睛都快抽筋的住打眼色,一脸凝地对沈珠曦说,“属下怀疑将军在此处遭了伏击,被人暗算……带着身边的所有将士一齐落下了悬崖。然,法解释为何附近没有打斗痕迹,却一镇川军在之后归队。”
沈珠曦死死抓着媞娘的手,竭力保持着镇静。
“还有一事……”副将犹豫,“先前人多眼杂,属下怕动摇军心所以没说。我们找到樵夫的时候,从口中得知了襄州的消息。”
“……襄州如何了?”沈珠曦问。
“朝廷以将军玩忽职守为,将撤职查办,收回了镇川军的军权。新的镇川节度使已经上任了,是前节度使李洽的族中之人。目前镇川军分裂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李洽族人,一派支持将军。支持的那批,在牛将军的带领下叛出了镇川军,在金州落草为寇了。”
“……我知了。”沈珠曦说。
副将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慌张和恐惧,但她脸上只有镇定。至看上去,只有镇定。这让禁松了口气:李将军在的时候,如果夫人也慌了,那就真的没有人能够主持大局了。
“既然襄州回去了,”沈珠曦说,“那就回去了。”
沈珠曦命令副将在附近找个安全地势安营扎寨,出于以防万一的考虑,让将近一半的将士留下守卫营地,另一半则地毯式搜寻整座大山。之后,她又细细吩咐了副将去周边村庄找个什么人,半天下来,一个简单的营地搭好了,沈珠曦也找到了一个当地的地导。
年半百的老人被带到她的帐篷,一听她说想去下面的千仞坑,立即摇起了手。
“去得,去得!”
“这是为何?”
老人颤巍巍地说:“老朽曾听村的老人说,这千仞坑是一千多年前,一次地震偶然震出来的地方。底下全是瘴气,只有毒蛇之类的剧毒之物生存。夫人前拥后簇,想必身份凡,何必去冒这个险呢?”
“我夫君可能落入了坑底,我必须下去寻才行。”沈珠曦说。
“要是落下去了,你就更别下去了!”老人立即,“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难还能有命成?夫人这么下去,是白白送——”
刚要说出那个字,被沈珠曦身边怒目圆瞪的副将表情给吓了一跳,连忙吞回了那个吉利的字。
“多谢老丈为我担心,但我夫君机灵多变,有勇有谋,此前遇到许多危险都被逢凶化吉。”沈珠曦微笑,“天要收,也要问意。见到的尸首,我是会相信出事的。还请老丈告诉我,如何才能去到崖下的千仞坑?”
老人见她坚持,这才说:“通往千仞坑走只有一条路,得从山脚的吞天洞走,平日,我们都告诫村中的孩童要往那去,因为吞天洞一年到头都充满瘴气,洞穴外头寸草生。只有极数连下数日大雨的时候,瘴气才会被冲散,外边的人才有可能接近吞天洞。”
“……”老人犹豫了一会,叹了口气,“是老朽想泼你冷水,是那吞天洞深可测,别说你们外人了,就是我们住在附近的,也会在面迷路打转。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谁走出了那吞天洞。”
白戎灵如今是“戴罪之身”,老早就劝说自己最好哑着说话,可在帐篷听到此处,实在是忍下去了。
“要是没人走出来,你们怎么知那洞的另一面是千仞坑?”白戎灵刨根问底。
老人瞪着白戎灵:“现在没有,以前有啊!以前有人走出去,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几百年前的事,你怎么知?”白戎灵又问。
“自然是老人们口耳相传的了!”老人高兴被质疑,吹着胡子,“你要是信,又何必问老朽?”
“我信。”沈珠曦说。
沈珠曦开口了,白戎灵讪讪:
“我也是信……就是多个心眼,多问两句怕殿下受骗么……”
沈珠曦看了一眼,说:“你骗我就比什么都好。”
白戎灵吃了个瘪,夹着尾巴说话了。
“依老丈看,下一次能进吞天洞是什么时候?”沈珠曦问。
老人抚着长须,“连下七八日大雨的时候,只有雨季。可是能连下七八日大雨的雨季也是年年都有——好说,好说啊!”
沈珠曦见状,让将士客客气气送走老人,顺便去吞天洞看一看,回来禀她。
将士和老人离开后,沈珠曦转头看向一旁的白戎灵。
后者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瞒我吗?”
白戎灵在她的注视下都要扛住了。
这个贵为公主的表妹从来没有看起,也没有颐气指使,居高临下。她对好得没话说,可却一次次地骗她——
有那么一瞬间,白戎灵都想管顾将一切脱口而出了。
可想起白家几百口人的命和傅玄邈冰冷的目光,一个字都说出来。
谎言说出来。
真话也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