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运了运气。
他脑海中想起玉英少主的美貌,顿时就轻松了不少。
展昭虽然此时好像犯起了疯病,但好在他要比的是看他们两个谁先爱上美人,而不是欺骗美人的感情,算他还有点南侠的德行在。
展昭只敲了两下门,大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欧阳雪,欧阳雪抬手握住展昭的手腕,眉眼间也闪过一抹意外,蹙眉道:“难道是那几只狐狸在闹事?”
青丘的老狐狸们最近小动作不少,但杨玉英在应对报复这方面经验颇为丰富。
欧阳雪亲自带着人专门开发了一套适合开封府的‘捕兽夹’。
所有的狐狸都别想靠近开封府中人半步,别管是荒郊野岭的野狐狸,还是那些百年道行在身,修炼出人形的所谓狐仙。
欧阳雪眸光闪动,转身叫旁边清理园子的仆从:“老高,麻烦送展护卫去找少主。”
老高一松手,悬浮在他双手间的一大抱落叶等物,就通通都落到了地上的箩筐里,抬头憨厚地笑了笑道:“好嘞。”
欧阳雪一转身向门外走:“刘姐,最近的青丘狐狸洞在哪儿?劳烦给指个路?”
从花丛里钻出来一个粗布衣裳的漂亮小姑娘,看着大约也就十二三岁,真不知姐字从何处来。
她掰着手指头仔细算了算,道:“没问题。”
欧阳雪点点头就出了门,一边走一边交代:“展昭你让少主彻底给你检查下身体,还有,我怀疑你的伤源自青丘偷袭,狐族的老祖们可能有个把来了开封,劳烦开封府注意。”
展昭:“……”
园中药王庄的仆从都极客气,一句旁的都没问,直接就引着他们走。
“少主去了流芳园,展护卫请跟我们来。”
白玉堂亦步亦趋地跟着展昭沿着园中花径慢慢走,一边有点心虚地抹着额头上的冷汗。
他精通机关术,在建筑方面自然也是颇有造诣。
这流芳园的结构很是奇怪,在一片高大的乔木掩映下,一共居然有二十个各自独立的小院子,彼此距离不算远,可愣是彼此之间互不干扰。
在白玉堂看来,这里应该布置有奇门遁术,作用并不大,唯一一个用处就是,人无论居住在哪个小院子,里都不会被其它的院子影响到分毫。
以展昭和白玉堂的耳力,眼力,清晰地听到院内所居之人的说话声。
“若是知音不弃,不辞唱遍《关雎》……”
那声音里隐隐带着些怅惘。
“小范啊小范,玉英少主给我们的,岂止是恩义,我若此生能与她结下鸳盟,甘愿折寿二十载!”
白玉堂越发尴尬:“展昭,我觉得在待下去,我要出事的,咱走吧,行不行?”
流芳园内的公子们,一个个的不是相貌清隽,就是才高八斗,再不济也要有一颗玲珑心肝,最近这三日,他同这些人也偶有交流,对他们的观感都还不坏。
白玉堂有时候只恨自己太聪明,眼睛太亮太明,他只在这园内住了三日便已知,流芳园里的公子们全是被药王庄挑选好,准备来试婚的。
“……”
药王庄少主玉英,那个绝色美人会从所有人中选一个做自己的丈夫。
说实话,如果换了别处碰见这等事,白玉堂一定给那个美人块镜子,让她好好照一照,仔细瞧瞧自己的脸究竟要大到什么样去。
然后再给那些心甘情愿来试婚的公子哥们一人一口屎盆子,既然都是白痴垃圾,就好好呆屎盆子里别出来了。
但就因为在药王庄呆了三日,白玉堂才惊觉,真不是这些公子哥们没骨气啊。
实在是药王庄上下太会做人,他们摆出来的姿态,不像是在挑挑拣拣地择夫婿,那简直像是遇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是说姿态很低,而是对这些公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尊重。
药王庄好像愿意把公子们最渴望的东西,竭尽全力地捧到他们眼前,并不是施舍的架势,反而有发自内心的热情,好像他们做这一切,都做得很开心,只要你高兴,他们就跟着松了口气似的高兴,只要你满意,他们才松心,才愉快。
白玉堂这个旁观者,局外人,都感觉如果这些公子们还抱怨什么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却让人挑挑拣拣,实在有辱斯文,那就有点狼心狗肺了。
试婚怎么不行了?人家又没欺瞒,也没强迫,不乐意直接拒绝便是。
女子就不能挑选丈夫?哪有这样的道理。宫里那位陛下,去年不是刚刚采选过?
自古以来后宫佳丽三千人,皇帝做得,人家玉英少主做不得?
展昭是不知道白玉堂的想法,如果知道……知道他也没法子。
当然,要是杨玉英知道白五爷的想法,估计会高高兴兴给他介绍几个知己。
在皇城司,貌似喝醉了酒,就有几位老被家里逼婚的漂亮姑娘,特别喜欢胡吹大气,说要是家里再催促,她们就要和宫里那位陛下一样,精挑细选一群各擅胜场的公子哥,通通送家里去,告诉爹娘,这些都是她们相中的未婚夫,她放假就从里头挑一个出来成亲,让这些老人家不用再催了。
杨玉英怀疑,若是这帮人真这么干,她们家的爹娘怎么想,她不知道,可他们家邹宴邹掌事,恐怕非得心脏病突发,没准还会暴毙。
穿过花径,白玉堂抬头就看到玉英少主坐在凉亭里跟一个绯色衣衫的年轻公子说话。
姑娘斯斯文文地在指导那个年轻人练功,寥寥数语就听出是极精深的武功秘诀。
白玉堂连忙收敛了五感。
杨玉英抬头见到展昭,眉头微蹙,惊道:“展护卫的伤,按说应该治好了?”
她连忙先安抚了绯衣少年几句,便从凉亭里下来,近前扶住展昭的手腕,细细查探。
“这伤人的手法还真有些独到之处,若不是我特意细查,恐怕都发现不了。”
杨玉英若有所思。
展昭蹙眉:“难道真是青丘中……人,意图报复。”
杨玉英莞尔:“青丘狐们哪里有这本事?既无这胆子,也无那能耐,它们那身味,除了我家欧阳,任何药王庄人隔着三里地就能闻得见。”
展昭沉吟道:“最近,展某并未与旁人结仇。”
杨玉英一边思索,一边引着展昭和白玉堂走到药房处,让他坐下再施针灸为其行功疗伤,一边沉吟道,“我看展护卫这伤,虽然很轻微,却有点像玉枢隐雷所伤,这是雷公们爱用的法术。”
她抬头看展昭的面相,仔细看完,轻声道:“展护卫眉目清正,显然是有德之人,绝不会招罚。”
杨玉英顿了顿,思索道,“若是雷公寻错了人,一次还好说,但伤势又轻到重,一点点向上加,那可不正常。”
白玉堂听了眼前的大美人说的话,虽然半懂不懂,却看了展昭一眼,又看看美人,叹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没准展昭就做了什么龌龊事,让雷公都瞧不上眼,专门累提醒他呢?”
展昭:“……”
杨玉英失笑道:“别急,问问土地公。”
她伸手拿出一根香,随手点燃,清风吹拂,烟气上升,半截而止,就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蹭一下从土里跳出来,抬头看到杨玉英连忙道:“小神有礼了,见过上神。”
“土地公莫要客气,招您过来,是想打听打听,我这位朋友身上的伤,可是雷公所致?”
土地公捋了捋胡子瞧了一眼,便含笑道:“可不是。”
他不等杨玉英细问,就笑道:“要说这事,还是小老儿给雷公出的主意,那日展公子从园中出去,路过雷公庙便絮絮道,说自己动心要做上神的有情人,只是自来没对姑娘动过心,实在没经验,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更不知该如何培养感情。”
“雷公看他心诚,就要找小老儿讨主意,我便对雷公道,完全可以让展公子病一病,最好重些,上神菩萨心肠,展公子这若是一病,一定会衣不解带地照顾,朝夕相处,近水楼台,指不定月亮入怀,岂非美哉?”
展昭脸上爆红,恨不得自己现在真伤重,昏过去才好。
白玉堂:“噗!”
杨玉英忍俊不禁,到底顾全展昭的颜面,强忍住没出声,笑道:“多谢土地公,我这就让欧阳……欧阳?”
“少主。”
门外秀丽丫头听杨玉英喊人,连忙道,“欧阳庄主出门去了,他说青丘的狐狸在咱们的地盘上伤了展大哥,便出去寻狐狸去。”
丫头抬头看了看时辰,“刘姐专门给提供的地图,按时间算,大约已经挑了两家狐狸窝。”
杨玉英:“……”
她沉默半晌,脸色肃然,郑重其事地道:“青丘狐族未免太嚣张,自己做了错事,居然还敢在人间胡乱伤人,大罪。”
低下头看展昭,杨玉英轻声叹道:“这青丘狐胡作非为,展护卫放心,我等侠义之辈,绝不会袖手旁观,这便去扒了狐狸皮给展护卫赔罪!”
展昭:“……”
不久之前,这位美丽可爱的姑娘好像还说,青丘狐没那么大的胆子和本事敢在开封闹事。
杨玉英冲着土地公笑了笑。
土地公眨了眨眼,猛地一拍大腿:“小老儿喝酒误事,睡了过去,居然没察觉那青丘狐的恶行,该打!哎,狐狸都是小心眼子,它们家的小狐狸崽刚刚犯在开封府和药王庄手里,老狐狸护犊子,可不是要找开封府的麻烦,半个月前小老儿和我家老婆子,还见过那群狐狸在开封府外溜达。”
“展护卫,你可要加倍小心,千万莫要着了这些狐狸的道。”
展昭:“……”
杨玉英笑盈盈地送走土地公:“回头我们家欧阳回来,让他给您几个寻些好吃的奉上。”
“劳烦,劳烦,多谢上神。”
说话间,土地公小老头化作一缕青烟,钻到地底下去。
杨玉英一手扶着展昭的肩膀,特别温柔地道:“这群青丘狐狸在凡间的窝子不少,开封府得罪了它们,就算不怕,可总被惦记也很是不好,展护卫放心,我这就修书一封给我们家欧阳,让他和这帮老狐狸好好谈谈,让它们乖巧一点。”
展昭沉默半晌:“有劳少主。”
此时天色黑了,月光从窗外映入,落在玉英的身上。
月下观美人,美人的倾城色更浓,杨玉英整个人便如落入人间的仙子,又有超凡脱俗的单纯和天真。
任何一个男人见到她,都不由自主地会升起浓浓保护欲。
白玉堂同样微笑:“这样的美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展昭恍惚道:“是啊。”
眼看着杨玉英很是细心地交代底下人去开封府传信,以免包拯和公孙策担忧,又担心他针灸时无聊,还找了两个声音清亮的小书童,轮流给他念话本故事。
展昭的心情更是复杂。
他的内伤其实并不轻,而且隐蔽,干脆就留在药王庄,让药王庄的人仔细给他调养一番。
展昭修习的内功中正平和,但这些年任职开封府,风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中打滚,身上暗毒暗伤无数,再这般下去,很容易影响到寿数,如今有药王庄出面调理,不说延年益寿,至少是大有好处。
第二日。
展昭从药香中醒来,白玉堂就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吃果子,一边吃一边道:“少主去送王公子,说等一下回来给你调一调药。”
“昨天半夜欧阳义士过来拜访,说新得了几十张质量上乘的狐狸皮,给你也挑了五张,特地送来了。”
顺着白玉堂的手,展昭看到一字排开挂在屏风上的狐狸皮,黑的,白的,花的,各色的都有,确实好看。
代入了一下余娉,展昭:“……”
白玉堂显然也很喜欢:“我也要了两张白的,两张红的,回头给大嫂送去,让她给我鞣制一件大氅。”
展昭轻轻地瞥了白五爷一眼。
“哎!”
正说话,欧阳雪亲自端着药进来,冷冷淡淡地看着他喝了药:“这几张狐狸皮其实不算好,都沾过人命,入了邪道,气息不正,若是那几只老狐狸的皮就更好了,可惜啊。”
展昭:“不,欧阳兄,这就很好……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