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穿越重生 > 六宫粉黛无颜色 > 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62节
  好多次在宫巷迎面遇上,他皆改道,实在见不得那张满面幽怨的脸,柔肠粉泪,如泣如诉,让他感觉欠了她一个世界,不明白同是女人,怎就不能坚韧些。
  定柔也纳闷:“我和她同一日进宫,在青蔻阁住了一个多月,也算相处了些时日,她那时是最耀眼的,美貌出众,负有咏絮之才,琴棋书画样样精,我看着应该是个兰风蕙露,宠辱不惊的,如今怎变得这般狭隘,几句流言就当了真。”
  皇帝反驳:“这个娘子可看错了,她本就是个小心眼子的,殿选那日你是没露才,若有人比之才高一筹,她能气得吐血你信不?”
  定柔诧异,敢情徐才女在男人心中是这么个面目,她捏一捏男人的耳垂:“那你还和她生了两个,还......”
  皇帝赶紧捂住她的嘴:“求你了,别提从前。”
  原谅哥没娶亲媳妇之前的种马生涯罢。
  宫女往博山炉里添了宁神香,相拥卧进九华帐,缠绵了一番,他说:“明日你早些用午膳,我处理完事务,我们去端县。”
  他知道她每夜悄悄在被褥下摩挲小儿的金锁。
  定柔猛然雀跃:“啊,十天前才将去了,这么快,不会......”
  皇帝为她拢一拢微湿的发,道:“放心,那些人现在忙着相互攻伐,搜罗对手的罪状,顾不上监视我们,晔儿那天不是摔了一跤,擦破了手掌么,咱们去看看好了没。”
  定柔一把捧住男人的脸,激动地狂亲:“夫君真好!”
  翠幄青绸小车出了京换成了快马,一队轻骑驰聘在大道上,日落前到了一个山青水美的小村落,四周坝田肥沃,百卉飘香,视野开阔,空气如洗。
  定柔穿着民间夫人的粗布衣裳,皇帝也换了商人的粗布襕衫,戴着幞头。
  萝姑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童子沿着阡陌小路捡石头玩,皇帝怕小宗晔孤单,将萝姑的小儿子也接了来,与皇子为伴,这是莫大的尊荣。
  大的不过六岁的模样,眉清目秀,一脸正气。
  小的稻禾一般高,剑眉朗目,器宇不凡,都梳着角角,穿着整齐朴素的衣衫,三个便衣仆从跟在身后,刀不离身。
  定柔远远看到他们,顿时红了眼眶,小宗晔也听到了马蹄声,唇儿一咧,露出米白光洁的小牙,小脸笑得灿烂,小腿儿噔噔噔向他们奔来,萝姑和仆从紧追,生怕再像上次放风筝一样摔了。
  “娘,爹爹......”
  皇帝和定柔急急勒马,下来一把将小稚子抱举起来,仔细检查手掌,伤痕全无,定柔伸臂来抢,皇帝说:“回家你抱,又重了不少,仔细你手臂酸。”
  小童子颊边红扑扑,一绺额发映着夕阳随风纷飞,成了金子的色。
  一路上,男人指着路边的水田问儿子:“这是什么?”
  清脆的稚声答:“稻子。”
  又指着远处的田垄的青纱帐:“那边旱田呢?”
  伸出小指头指着顺序说:“黍、高粱、黄豆......”
  “什么节气熟?”
  小儿从容地答:“稻子一年可分两季,仲夏和秋末,黍米高粱皆在秋分。”
  男人满意地点头:“你要记得他们从播种到收割的样子,记住民以食为天......”
  夜晚,南屋点了两盏蜡烛。
  小宅看似简朴,实则处处透着精致,墙胚有三尺厚,冬暖夏凉,房梁也是加固了三层的,青瓦绿砖闪着崭新的瓷釉色。
  黑夜里隐匿在青纱帐里的隐卫如蚁群出穴,一步一岗围在墙下,手中的掉刀月色下闪着寒光。
  定柔做了丰富的晚饭,一家三口一起吃了,宗晔和可儿一样喜食鱼汤面线,口味到是随了母亲。定柔做了满满一汤盆,小宗晔握着银箸吸溜的香,小嘴油油的,一气吃了两碗,撑的直打嗝。
  饭后,萝姑端来热水,定柔挽起袖子为儿子洗澡,小家伙身上肉嘟嘟的,白腻细滑,手感颇好,扑腾的净室全是水。
  萝姑对这位娘娘好感甚佳,性子多好的人儿,光风霁月,毫无架子,笑起来如莳花绽蕊,一颦一笑都是画,还时常为她一个奴才的孩儿缝缉衣裳,是国朝最不像娘娘的娘娘。
  换上寝衣,男人在灯下看书,抱过儿子询问近日的功课,因为还不到入学的年龄,派了一个夫子来启蒙。
  小宗晔已认得了百十个字,论语早已背的滚瓜烂熟,最近在读《幼学琼林》。
  男人抚摸着儿子的前囟,眼中充满憧憬。
  乡下皆是土坑,定柔铺开被褥熏了熏,皇帝自觉地褪下衣裳到另一边睡了,小宗晔钻进了母亲的被窝,定柔亲着儿子的额头,温柔地在背上抓痒痒,哼着摇篮曲。
  小宗晔嘴里嘟囔着:“娘......”
  不多会儿,父子俩发出细细的鼾声,定柔借着灯烛的微光,笑看着,一大一小刚毅的眉峰,睡相都一般无二。
  第159章 相守夫妻,恩爱两不疑 3^^……
  三更夜, 子时正刻的梆子刚敲了。
  男人便醒了,蜡烛已烧完,屋中黑的如浓墨, 月沉花静, 伸手不见五指,摸炕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来穿, 定柔来到乡下也惦记着夫君上朝,是以睡得浅, 坐起来披衣, 趿鞋下地点了两根蜡烛。
  男人小声让她继续睡, 定柔只当未闻, 秉着烛起门闩,到厨房去, 萝姑和厨娘也起来了,定柔系上围裙将灶台上煨着的小米枸杞粥盛出,小蒸笼里温着的白糕, 又做了两个小菜,取了一碟瓮子里的酱鹅和鸭脯。
  怕吵醒孩儿, 男人到堂屋来吃, 却没什么胃口, 定柔说:“我带了开胃的山楂蜜饯, 你先嚼两个, 胃口就打开了, 这一路百十里, 空着腹灌了风会得肠胃病。”
  男人感叹小妻子的体贴入微,每次来皆小住三四日,深居简出, 他每每对这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小日子生了眷恋,若非身不由己,他真想一家人在这里,天长地久。
  饭罢上了马,嘱咐了两句,羽林卫在前擎着照明的羊角琉璃灯,乡间小路上蹄声滚滚,星夜奔驰而去。
  白天定柔陪着儿子玩耍,打陀螺,拼七巧板,到水田里捉稻花鱼,皇帝说晔儿现下还小,每天只有两个时辰课业,余下全敞开来疯玩,将来他会有处理不完国事民情,羁绊一生一世,小时候还是讫情恣意些,才不会有遗憾。
  “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每日晨起用来背书,小宗晔口齿清晰,语声琅琅如金石之音。
  品格是骨子里生来的,一天很自觉的规律,且极爱整齐,小书桌上一尘不染,书本纸张平整如熨,做什么事都喜欢有始有终。
  小脑袋装着各种好奇,时常问出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已学会了格物致知。
  知道父亲披星戴月,为了经营养家,很是辛苦,大大的眸子闪烁着思虑,一本正经地对母亲道:“儿听夫子说朝廷开科取士,好好读书可以考取进士,登科及第,从而光耀门楣,娘,我长大了一定考取功名,让你和爹锦衣玉食,安享天年。”
  三岁半的小童子满脸稚气,眉角挂着坚定。
  定柔听了眼眶一热,落了两行泪来。
  抱过儿子,摸着柔软的额发,这孩子比长女小那么多,却比姐姐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星。
  每次离开她如摘心挖肝一般,疼的好生厉害,宫里那边说去了行宫消夏,其他妃嫔偶尔也去,离开久了会引起怀疑。
  一步一回头地,定柔努力对儿子笑着,小宗晔到是坚强的很,只是不舍地看着父母上了马车,一滴泪也不掉。
  车轮缓缓动起,车帘外儿子的身影渐地变小,穿着黛色小襕袍,一只小手被萝姑牵着,匿没在山水清嘉,稻禾的海洋。
  定柔的泪水一股脑涌了出来,伏在夫君怀里,打湿了绢子。
  ***
  六月初慕容槐寿诞,今年不是整寿,但因慕容家正逢盛宠,早早有人巴望着奉承,不到日子,贺礼堆金砌玉,京城的府邸到底不如淮南的节度府宽敞,简直没了收纳的地方。
  定柔的云葭小筑被辟成了库房。
  慕容槐自重获天眷之后,被人敬仰着,家族前程光明,便担忧起元寿来,上了年纪的人过一年少一年,一只脚进了黄土,最厌烦的就是过寿,叫阎罗判官知道了,说不准哪日派遣无常二煞来,锁了魂儿去。还是谦逊些好。
  是以早早发了帖子到各府,借口染恙,要静养,府中就不大肆操办了,只家人团聚作忻庆,望谅解。
  当日门庭紧闭,阖家摆了筵席,温氏忙前忙后张罗茶点筵席,笑的眉飞色舞,今年儿女们可圆满了,康儿前日被调回了京,因在边关几次击退大矢人犯境,立下了军功,敕封一等虎威将军,爵比公候,兼兵部左侍郎。
  三省六部之中,只有门下和兵部是皇帝的亲信心腹,非万般信任之人不可胜任的。
  如今是一众子弟中官做的最大的。
  静妍带着新夫婿也来了,这位杨公子果然貌比潘安,侧帽风流佳公子,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更喜的是,肚子里揣着三个月的身孕,成亲三年,却是第一胎,温氏一度担心女儿岁龄大了,不易受孕,这下子可放心了。
  毓娟因性子不容人,从前在孙家被排斥,自十一飞上枝头,毓娟霎时摇身一变,成了祖宗,屋头檐下说一不二,孙家人莫不敢敬着。
  十五嫁人后一索得男,也成了欧阳家供奉的福星。
  双生子从国子监结业,直接荫封官职,一个入了虞部司,一个入了金部司,从掌事做起,前程似锦,最近也在议亲,问媒的车载斗量,门槛快踏破了。
  素韵夫妇刚在青梧街购置了大宅子,总算在京城扎了根,虽地段不及英博街,但也是雕梁绣户,挨着不少权贵,卢女婿三年前承蒙圣眷,先到国子监做了两年助教,如今升迁至翰林院,授了从五品侍讲。
  只有十一欠缺,小皇子没了,很是遗憾。
  不过十一到是心大,面色红润,与姊妹们谈笑风生,看不出悲痛,许是早就抛开了,这样也好,早早养好了身子再怀一个。
  皇帝带着精心准备的贺礼,坐在凉亭与岳父对弈。
  散席坐上舆车回宫,皇帝似有些不胜酒力,以手扶额,眉心挂着思虑。
  定柔问他怎地了,拿开手叹息一声说:“你那姐姐,她能不活在梦里吗?”
  “哪个?”
  皇帝一副又被讹上了的表情,气道:“慕容姝!除了她还有谁!”
  静妍自小读诗书,遇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之类的句子就会心生憧憬,眼前浮现一个谦谦君子,风度怡人,温其如玉。初见皇帝就觉觅到了一生所寻,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
  那天见识了这“良人”其实是一个混蛋,便绝了念头,问亲的媒人带来了杨公子画像,她打开一看就脸红了,正是仪表不凡,风流蕴藉的翩翩佳公子,心道上天待我如此垂青。
  掀开红盖那一刻,羞涩地抬眸一瞧,夫郎果然超群脱俗,又兼得软语温存,便倾尽了一颗芳心,新婚蜜月,夫妇二人琴瑟和鸣,十分甜蜜。
  可过日子不是只有风花雪月,不久她就发现,这位夫郎虽秉性温和,有乌衣子弟之风,淡薄名利,活得甚是潇洒,可委实了太“潇洒”了。
  杨家兄弟众多,将来是要分家立业的,可夫郎视黄白之物为粪土,诗社酒楼常一掷千金,甚至供养着一大群“八拜之交”,为人家购房置地,除了家里的月例,竟无几两存银,皆是伸手向账房预支月银,都亏空了上万两。
  静妍委婉地劝说了几句,那厢大义凛然地说千金散尽还复来什么的,还指责娘子市侩,不讲义气,云云。
  静妍虽气,可也不是无一丝气量的人,毕竟对着心爱的男人,她又劝诫要上进,博得功名为家族助益,男儿自强,没想到杨姐夫直接急了:
  “原以为娘子是个雪操冰心的女子,不想如此媚俗,那官场争名逐利,官官相护,脏乱臭!岂是我能待的!”
  静妍欲哭无泪。
  这样一来,二人生了嫌隙,情孚意不合,嫌隙生怨怼,越是相处,越是郁结在心,日久成了怨偶。
  有一日偶然发现,夫郎与姨母家的一位表姐,年长五岁已是三个孩子娘的,悄悄眉目传情,她立刻觉察到不对,细究之下,男人承认了,坦然道出一段不为家族所容的情.事,一对痴男怨女,表姐无奈另嫁他人。
  补了一句:“求娘子体谅。”
  静妍感觉面上热辣辣的,气血沸涌。
  大吵了一场,男人不回家了,当夜眠在了秦楼楚馆,她这才知道,还有一位相好的清倌人。
  男人回来振振有词:“名人雅士自风流。”
  静妍恼羞成怒,这下子,这个夫郎是即不超群,也不脱俗了,整个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披着精致皮囊的浪荡子,她悲愤的几乎要悬梁。
  绝食哭了两天两夜,眼前昏天黑地,可泪水有枯竭的时候,日子总要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