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和朋友出去,聊了会儿。他们家孩子跟我们儿子差不多大,正在计划着送出国深造。我闻了一下,各方面都挺好的。我打算把儿子也送去。”
“出国?”陈文席脸色稍缓,又皱起眉。
“对,现在谁家不把孩子送出去?去见见世面,开阔眼界,对孩子有好处!我以前就想着等儿子大学以后让他出去深造。”
“那不就等他大学再说。”
“哎呀。”萧静然嗔他,“只有赶早没有赶迟的,我都问了,好几家认识的,不是高一就是高二就安排好了,更早初中就送出去读的也有。”她轻推一把他的肩头,“咱们儿子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人,澜城这里虽然不小,但也算不上什么大地方,一直在这耽误什么?”
陈文席思考着,不语。
萧静然添油加醋:“我们就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谁见了不是夸?你那些朋友,家里孩子跟我们儿子一样大的,不是上房揭瓦就是斗殴打架,整天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你那些朋友整天羡慕你儿子优秀,听得都不是假的。你可想好了,你这优秀儿子就这一个,不趁早加紧培养,以后要是被那笨鸟先飞的笨鸟赶上了,埋汰不埋汰?”
一席话,说得陈文席目光松动。
……
陈就知道自己即将被安排出国深造,是在萧静然和陈文席说定后一周。陈文席忙着外出应酬,这种事自然是萧静然和他沟通。
当场就发了脾气,陈就差点把面前没动的一整杯牛奶打翻。
“出国?谁说要出国了?!”
萧静然道:“迟早都是要去的,本来想等你上了大学再说,现在开始准备,到高中毕业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出去正好。”
陈就沉着脸:“谁跟你说我要出国了?”
“没谁跟我说,我决定的!”萧静然跟他杠上了。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问我的意见就随便决定,我反而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陈就压抑火气,“你做事情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
萧静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反正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你好好准备!”
“我不准备。”
“这件事由不得你说不!”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不讲道理?那你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不去?”萧静然质问他,“你最好不要是因为谁,否则,那些个拖你后腿的,我一个两个全让他们滚蛋!”
她咬重“谁”的字音,带着威吓意味。
陈就躲开她的眼神,“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你随便给我安排。”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明着跟你说,不用动你爸的心思。你要是不傻,就应该知道他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成才,你如果因为什么人不肯出国留学,像这种耽误你前程的,到他面前,是谁都没有情分可讲,他不会轻饶!”萧静然给他下通牒,“我跟你爸已经商量好了,这件事他是同意的。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
陈就魂不守舍好几天,还有一次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破天荒在课上答错,把老师和全班同学吓了一跳。
他浑浑噩噩的样子,彭柳都看得出来,更不用提冬稚。
当他又一次走神时,冬稚停下脚步,扯了一把他的袖子。
“……怎么了?”陈就后知后觉回神。
这条不是商业街,没有那么喧闹,他俩在路边的树下,侧身面对面。
冬稚抬头看他明显不济的脸色:“你是不是在想出国的事?”
她话音一出,陈就愣住。
“你……”
“我怎么知道?”冬稚替他说,“你们家上下没人不知道。我是听我妈说的。”
陈就动了动唇,“我……”
“你猜你家那些干活的人,现在都怎么说我和我妈?”冬稚抬头看他,带着笑。
陈就心下一窒,他心里难受得像被针扎一样。
第43章 焱焱焱
陈就不晓得冬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转念一想也是, 以他妈恨不得让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这件事当然不会藏着掖着, 就是要让她知道才好。
他觉得很沮丧, 好不容易因为他爸对冬稚态度良好,冬稚和他才能光明正大来往, 也能重新出入他家。偏偏他妈想出这样的主意,要他早早出国, 要说没有让冬稚无法跟他联系的想法在里头,他打死都不信。
那天他妈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他若是说因为冬稚不想出国, 他妈可定要找冬稚的麻烦。陈文席很少管着他, 但望他成才这一点,怕是从他落地就开始的。哪怕陈文席不讨厌冬稚, 照他妈说的, 他因为冬稚耽误“前程”, 陈文席肯定也会生出不满。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陈就艰难开口。
“然后呢,想出什么了?”冬稚问, “我很好奇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什么都没想出来。”他说, “脑子里一片浆糊。”
“所以如果不是我先说,你就打算一直拖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
冬稚敛眸,“算了。我知道你很为难。”
两人沉默一阵。
冬稚问:“什么时候走?”
“我妈的意思是高中毕业。”
“去哪呢?”
“英国。”
“嗯。”冬稚笑了下, “那你要开始准备考试了, 托福还是雅思?雅思?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她这样平静的语气, 让陈就不适中又有些担忧, “冬稚,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冬稚打断,注视他许久,说道,“我不会等你。”
陈就一怔。
这句话说得比先前那些还要更为平静,她波澜不兴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情绪,她说:“你在大洋的另一边,我在这边,隔得太远,一是联系不方便,你到后来肯定会很忙,我以后读大学,事情也会变多,慢慢的,两个人交集越来越少,能说的话就会越来越少。二则,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确定性太大了,我们谁都保证不了。”
陈就一颗心渐沉,随着她的话音,越发有点冷。
“你就是这样想的?”他接受不了她这么没有感情地去剖析他和她,“你已经决定好了?”
“不是我决定好了,是你,是你们决定好了。”冬稚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你是在生气吗?这件事我是从别人嘴里得知的,你甚至没有想好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妈做的决定,而你现在也接受,事情成为定局,改变不了,在这件事里,我才应该是生气的那个吧?”
“没有立刻告诉你是因为我还在考虑这件事。”陈就说,“可你现在这么冷淡地跟我说这些话,你难道不觉得不合适吗?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和你,到底算什么?”
冬稚反问:“你还在考虑,那考虑的结果呢?我说错了吗,这件事是定局,不会改变。既然改变不了,我理性地去思考,有什么问题?在你看来,我没有哭,没有大吵大闹,就不对是吗?”
两人都压抑着音量,谁都没有冲对方大小声,但脸色都不好看。
僵持对峙,气氛好似都不会流动了一般。
还是冬稚先开口,她无声叹了一口气,垂下眼,“我想起来还有点事,今天不逛了,下回再说吧。”
言毕,她转身就走。
陈就抬腿跟了一步,想拦,手却怎么都伸不出。
冬稚快步过了马路,消失在拐弯口,大概是去搭乘公车。
而陈就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第一次,两个人不欢而散。
……
冬稚开始躲着陈就。
第一天两个人都不联系对方,尽管心里万分想见她,陈就还是压下这个念头,强迫自己机械地过了一整天。这一天里,他查看手机几十次,说不清心里在期待什么,他不愿细想,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在看到没有想看的消息的那些瞬间,那股失落感铺天盖地,就快把他淹没。
第二天开始,陈就已经觉得难受。以往每天都能见到的人,这时候运气也开始作弄他,他和冬稚上学放学,愣是没有碰到一次。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好几个课间,他差点冲动地去楼上直接找她。
第三天、第四天……到第四天,倒是看见了冬稚。她身边陪着的人仍旧是那两个,苗菁、温岑。陈就看见的时候,他们仨一起走在学校主干道旁的一条小道上,边走边聊,不知道在说什么。
没有他,有苗菁,有有温岑,冬稚好像过得也很好。
喉咙又涩又干,还有那么一点酸意,从心里不知名角落泛起。
周休前一天,周六,陈就烦闷不已。终于下定决定和冬稚好好谈谈,去她教室门口一看,她的座位是空的。随手拦下一个人问,对方说:“冬稚?冬稚没来啊。”
陈就听得一愣,“为什么没来。”
“不知道,可能请假了吧。”
抬眼见苗菁和温岑的座位也是空的,陈就想他们或许是一起出去了?但刚才那人分明说冬稚没来。一转头,见苗菁和温岑从走廊那头走过来,陈就犹豫了一秒,迎上去。
因为冬稚,他们也算有那么一点关联。
“你怎么在这?”被拦住,苗菁愣了下。
“冬稚呢?”陈就问。
这话一出,苗菁奇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苗菁打量他几秒,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这段时间好像没见你们说话。”
陈就拧着眉,脸色不太好看,“你先告诉我冬稚呢?”
苗菁看一眼温岑,温岑一脸平静,横竖陈就不是问他,他也没心情答,脸上既没有情绪,也没有态度。
“……你还是自己问冬稚吧。”苗菁思考过后这样道,“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冬稚也没说。她要是愿意告诉你肯定会告诉你,她要是不愿意告诉你,那我不是做坏事了吗?我更不能说了,对不对?”
苗菁拍了下温岑胳膊,两人绕开陈就走。
陈就还要问,他们走得快,转眼就进了十三班的门。
……
放学,回家见不是冬勤嫂当值,陈就放下东西,扭头就出门去了冬家。
冬勤嫂正在厨房准备午饭,陈就喊了声:“勤婶!”大长腿迈开,着急忙慌进门。
见他来得及,冬勤嫂在围裙上擦干净手,立刻迎出去,“哎哟,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