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斜不知为何眼眶发红,他感觉眼前虚晃着,让周遭景象变得迷糊。
叔一言不发,跃上舞台,手肘忽然将衣袖收紧,迎空滑了出去,双腿仿佛水蛇般侧翻,指尖勾做兰花模样轻贴鬓角,从下巴微扫而过,这才双腿向前跃起,腾空而起,在空中使出了一字马地盛世舞姿。
叔地脚尖在舞台之上发出清脆地回声,如擂鼓般铮铮作响,俯下身子将衣袖轻扫,这才弯下身子往后侧翻而去。
适才有人正襟危坐弹着古筝,此时,琴音跌宕起伏,一泻而下地带着些厮磨般地刺耳。
顾斜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看着叔那行云流水般地动作,这才蹙眉:“阿叔…”
叔只听旋律忽然高昂,他的生命仿佛了有了光,将所有的心血尽数倾注在躯体和四肢之中,好像有一种指引,让他做出那出那些难度极大地舞姿。
这种氛围一直是叔想要的生活,即使已经体力不支,包裹在额头之上的衣带随风飘散,他却还是紧紧地挥动衣袖往后反转,左脚轻滑微蹲,让腰部紧贴地面,他很妩媚,手臂仿佛是一团秋水,恰到好处地往人心里钻。
顾斜带头尖叫了起来,没有任何地架子,此时,他不是汴州王的养子,更不是那寄托已久地未来继承人,只是一个弱冠少年,可以不在伪装,终于可以大笑一场:“阿叔,你是最棒的。”
迎着顾斜地响亮地声音,周遭看舞之人也纷纷赞赏,这才从衣袋之中拿出贵重之物向叔砸去,并鼓掌表示敬佩。
顾斜侧身从台下而去,这才一把揽过叔地腰身,坦荡荡地挡在叔地面前。
叔疑惑地看着顾斜,虽然脸上尽数汗水,却露出久违地笑容:“阿斜,我舞的好吗?”
“极好,当真让人恋恋不忘。”顾斜脸上尽数痛色,后背不是被银钱就是首饰亦或者是字画砸中,他却依旧笑着:“好痛啊。”
叔侧目去看,台下已经有人纷纷骂了起来,大抵是因为顾斜扫了他们地兴。
叔看着顾斜,征询意见:“阿斜,你想不想知道飞起来是什么感觉?”
顾斜心中有种不一样地悸动,他想要永远和叔在一起,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他,他开始奢望着这一刻可以永远停止:“嗯,阿叔我可以揽住你了,这么抱着你,就算是一起坠入深渊,我也不怕。”
叔只当那是玩笑,这才撑起手中衣袖,一跃而起,带着顾斜,双脚分别落在四周地鼓面之上,顾斜这么侧头看着叔,真的很想亲下去。
“阿斜不必在意,有人肯用东西砸我,说明是看的上我,这对我帮你拿到礼物很有帮助。”叔地额前地碎发被吹起,眼前晃过一扇又一扇都鼓面,声音承载着风口上,竟格外空灵。
“砸的很痛吧?”叔哀怨地说着,这才看向一边。
顾斜摇了摇头,他不想让任何人看上叔,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是他心中的净土,不容一丝尘埃沾染。
顾斜下来,虽觉得头脑晕乎乎地,却还是跑向一边找人要礼物。
叔看着顾斜孩子般地身姿,竟有些想笑,有种异样地柔光从他地眼角折射而出。
舞台之下地人群已经散去,只有零星散群,叔只是那么一打眼,夜虽黑,可梵青青地身形却无法挥洒而出。
梵青青站在叔地左侧,舞台地一边,她眼神中有太多地陌生,仿佛心心念念地生活又重新打破。
顾叙站在她的身后,虽不知情,但也静静地看着一切,而冯乩元则是在他们两人之间保护着。
叔迈着脚步上前,眼前明明是那么宽广,可他仿佛把自己封闭了,走不上道,没有做错地事情,也许就算逼着自己去承认,也要心里诘问的,叔现在就处在这个处境之中。
“阿叔…”顾斜手中拿着一把精致地匕首,它有着复杂地纹路,带着漂亮地光芒,在手中挥洒着,他地声音很急,不知是跑的累了,还是好不容易得到这份礼物而开心。
叔本已经坚定地步子不然顿了下来,手臂不由自主地为顾斜敞开,可他却不自知,嘴角含着笑容:“阿斜…”
顾斜脸上带着一丝坏笑,这才跑到叔地跟前,好像一靠近就有一种无形地熟悉感,让他整个人都舒展开来,这才道:“看招。”
叔知晓顾斜不会伤他,许是玩心突然大发,这才笑着说:“别闹。”
顾斜摇晃着匕首,这才打在叔地腰侧,这才猛地用力一按,只见那匕首收缩起来,乍看而去,就好像真的刺入一般。
叔看着顾斜玩地开心,便也顺着他的心思,低哼了一声,这才把着自己地腹部,很痛苦地说了一声:“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该抽出来,然后我在吐一口血?”
顾斜也玩笑着:“阿叔,你都知道该如何逗趣我了,从前你不会这样的。”
叔也不知为何,忽然之间感觉自己与顾斜亲近许多,他们两个从前虽形影不离,可叔心中自有度量,相处之中,总会不太自然。
“以前也为见过主笑地这般明媚,一直觉得很难以靠近,却没想到也有这般孩子气息,就是觉得相处起来很舒坦。”叔忽然又拘谨起来。
“何必见外,你我本就是知己。”顾斜像个害羞地小孩子般踮起脚尖转动背对着叔:“其实我也不介意在发生些什么。”
顾叙清冷地目光渐渐变得有些收敛,真正看清叔身边地顾斜,还是有些感慨,想着当初离家之时,他还是个小蒜头,可如今已经这般俊朗,忽然有些感慨时间地流逝。
冯乩元看到梵青青往前走去,眼锋一转,一抹敏感地光亮在再次从眼前飘过。
顾叙眸中微寒,径直看到梵青青拔下头上簪子,散落一头青丝,手中紧紧地握着,刺入顾斜地胸口。
顾斜笑着吐了一口血,嘴角才愈发低了下去,眼神中充满了迷茫,手中匕首赫然脱落,砸在地面上发出一丝清脆地声响。
顾斜侧身险些滑倒,却还是慢慢悠悠地弯下身子,将手掌抵在出血不止地胸口上,脸上愈发带着一丝阴冷地惨白:“我未曾负过那家清白女子啊。”
梵青青冷冷地看着他,仿佛有极大地仇恨,这才深吸一口气:“你害我哥哥如此,死一百次都难解心头之恨。”
叔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下,这才挡在顾斜地跟前:“顾斜是哥的恩人,你不能伤他。”
梵青青只觉得脑中颇为凌乱,她当时只看到那男人刺穿了哥哥地腹部:“不是的,是他刺哥在先,我以为哥哥会有事情,脑子一热,这才动手刺他来着。”
“哥,你答应过我,要和过去地自己一刀两断,你说了要安安稳稳地过好这辈子,你忘了吗?”梵青青眼神中带着一抹泪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顾斜虽晕沉,但总算是听出一些名堂,看着叔身体僵在原地,似乎有诸多委屈,这才咬着牙,忍着痛说:“是你让叔换成男装的?”
梵青青正在气头上,不由地被顾斜问笑了,这才拿着簪子向他逼近,似乎还要在补上一刀般:“难道不该吗?哥本就是堂堂七尺好男儿,为何要奇装异服?”
顾斜却不顾伤口地疼痛大笑起来,他看着梵青青,又想着自己心中久久不能平息地那些思想,这才知晓,叔当真只是因为妹妹地话才会换下自己一直最钟爱地女装,他没有移情别恋,这叫他怎能不欢愉呢?
“极好。”顾斜伤口挣开,有一丝血液从中流出,让他眼前有些发黑,可他当真是畅快,这才道:“以后多了个养眼地妹妹,阿叔,我高兴啊。”
梵青青在想为什么不一簪子刺死顾斜,又气又怒地,这才跺脚:“哥,你说他是恩人有这般不着调地恩人嘛?我看他分明就是地痞无赖。”
“话不能这么说,白捡一个哥哥,妹子你就知足吧。”顾斜又侧头看着叔:“阿叔,你看我多了个妹妹,以后挨骂受欺负我替你,这丫头下手狠是狠了点,不过这样不受人欺负,我这做哥的,心中多少放心了。”
梵青青这才喊着:“谁要你这个大色胚做我哥哥了,别以为你没伤我哥哥我就能原谅你,你还调戏我哥了呢。”
叔一直落寞地垂着眼皮,好久之后才敢抬起,他看着吵嘴地顾斜,这才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流地是血,是你的命,我命你不许多言。”
顾斜盈盈地笑着,脸上却是痛苦地神色,这一下刺地虽不是要害,却也贴靠三分,单看顾斜衣襟之上地血迹,已经堪比虚弱,到最后,顾斜也不想娘们唧唧地说话,可当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只是喃喃地道:“阿叔,妹妹不理我怎么办。”
梵青青恶心顾斜地作风,心中一片不屑,却看见叔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当即瞥过头去。
“是你无故伤人,现在只是叫你说一声对不起,你都不愿了吗?”叔地声音虽如薄纸板易碎,可却掷地有声,仿佛不容侵犯。
梵青青没好气地说:“对不起好了吧。”
说完,梵青青再也不想管叔地事情,她以为自己还可以有顾叙,结果回头看去,顾叙却没了踪迹。
梵青青招呼冯乩元去监察着自家哥哥与顾斜,生怕发生什么意外,万一这个顾斜对哥是图谋不轨呢?
转头,梵青青就四处去找顾叙,可摊位满满,灯火阑珊,仿佛并不好找。
而在一处僻静之所,顾叙似乎在等人,整个人都处于紧绷地状态,许久,他听到了孩子地声音。
臧设比以往高了些,见到陌生人自然也会有礼貌都问好,声音依旧软绵绵地。
顾叙这才转头,看着站在对面地臧笙歌,这才会心一笑:“这个时机的确委屈这孩子了。”
“哥,信中你说还有事情未完成,可是有什么难处?”夜晚之中,臧笙歌又是一身白衣,声音带着一丝丝赶着地急促:“若是换作以前,我还能帮衬你,可现在…”
顾叙笑着,这才摆了摆手:“无碍,这事你本就帮不上什么,如今南疆直达忻州地那条路上肯定会有人守着,等你自投罗网,只能改成水路绕一大圈,先去汴州,在直达忻州,用不用我和顾斜打声招呼?”
臧笙歌点了点头,无以为报:“那就麻烦哥了。”
顾叙有些生气,这才道:“于我而言,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