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将药箱整理好,对贵妃一笑:“娘娘保重,我先告退了。”
贵妃郁闷,就这么将祝星放跑实在叫她心有不甘。
祝星前脚离去,皇上后脚便到了。
见皇上来,贵妃努了努嘴,委屈地从床上下来,扶着腰便要行礼:“臣妾不争气……”自然,她刚被诊出有孕,并没有什么肚子。
皇上却快步上前扶住她:“爱妃莫要多礼。”
贵妃连膝盖都不曾弯,顿时站直,娇滴滴道:“臣妾有负皇上重托,并没能将那祝姑娘留在宫中。”她说着说着带了些哭腔,很是惹人怜惜。
皇上一顿,哄道:“不曾留便不曾留,你莫要伤心。如今你怀有龙胎,要事事宽心,安心养胎才是。将此事交给你,是我的不是。”
贵妃撅嘴:“臣妾无能……”
“你能怀上龙胎便是最大的能力,谁敢说你无能?”皇上刻意板起脸来。
贵妃扑哧一笑:“您惯会哄臣妾开心,只是未能替您分忧,臣妾心中总不是滋味儿。”
皇上心中甚为熨帖,到底是他最宠爱的贵妃,无时无刻不为他着想。他沉声道:“并无大碍,你不要总念着此事,时时开心最重要。”
贵妃最懂男人心思,她心知皇上不会再因此事对她不满,识时务地柔顺点头:“是,臣妾一定好好养胎。祝姑娘方才也说了,臣妾这胎健康得很。”
皇上倒是放心下来。
祝星说贵妃这胎无恙,那就一定无恙。
可惜没能将祝星留在宫里,那可是被祖巫点化之人。他不好用手段强留,因而让贵妃借有孕之事一试,究竟不曾成功,倒是可惜了。
贵妃也有心事,她方才表现得轻松,其实心中一直在想着自己那一瞬怎么就不受自己控制,说出听祝星所言之语。
便是一孕傻三年,也不该是这么个傻法。
就像是当时有人控制了她。
贵妃心头一颤,又怪罪自己多想。想来是怀孕让她越发敏感了。这世上哪里有人能摄人心魄?那不是妖怪么。
她打消疑虑,脸上重新挂着甜笑,讨好皇上去了。
……
亲眼见祝星安然无恙从贵妃宫中出来,暗卫们悄无声息地向宗豫汇报。
宗豫面前是一只漆黑的药碗,药碗中汤药全无。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药碗,简直要将之看出花来。
“主子,祝姑娘已经安然出宫。”零一小声道,生怕打断宗豫的沉思。然而事关祝星,他又不能不汇报。
宗豫回神,面无表情地点头。
零一看着不由一叹,主子这副模样有几日时间了。自打上次同祝姑娘一起用了午膳急匆匆地回来后,他便一直是这副发呆模样。
而且到了夜里,他便会喝提神汤,到坚持不住才会睡去。
零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便是主子同祝姑娘闹别扭了。
但是一直被派去保护祝姑娘的零七那里又传来消息,祝姑娘并没有什么异常,一切倒像是他们主子自己闹脾气。
是以零一这两日很不敢打扰宗豫。
只是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这样。这两天宗豫甚至不怎么吃喝,本就羸弱的人更瘦了几分,双颊甚至都凹陷下去。
零一鼓起勇气道:“主子,您可是同祝姑娘吵架了?”
宗豫听到“祝姑娘”三个字后神情才有些起伏,淡淡看他,摇了摇头:“没有。”他确实没和祝星吵架,只是单方面的无法面对她。
因为她好像已然知道他的身份了。
还是共用午饭那日。本来略施小计挤走霍骁和卫湛时他是极开心的,但问题就出在当日用午饭时祝星问他的那句话上。
“蘸料的好吃还是不蘸料的好吃?”
宗豫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她当时意味深长的笑。
她定然有所发现!他保证。
他当时叼过她手中虾肉纯粹是做猫已久的下意识反应,便这一个动作就很露馅儿了。
哪个正常男子会无缘无故地叼过少女手中虾肉的?
何况她那一句话。他只有变成猫时,才会食用不蘸料的虾肉。
当日他云里雾里将饭用完,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堪称落荒而逃地离去。
而祝星也并未拦他,由着他离开。
当夜他硬着头皮变做猫回去,祝星依旧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淡定模样,只是依旧读着那本让他眼熟无比的志怪小说。
他更加肯定,她已然知道一切,却不主动揭穿。
宗豫摸不准她的想法,心中忐忑无比,十分心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祝星,是以这几日他魂不守舍,总觉得大事将至。
就连皇上的寿诞他都不如何放在心上,满心都是祝星。
他纠结几日,也不曾想好自己是主动交代好,还是厚脸皮地等他点破,因此茶不思饭不想,想不出个决断。
若是旁事他自然杀伐果决,但是事关祝星。
零一听主子冷淡回答,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委婉提点:“您该多用些饭。纵然马上要入宫,您会在众人面前露脸,但也不必做到如此消瘦。”
宗豫压根不大在意寿诞入宫之事,不过是每年例行在人前露上一面表示自己还活着。好让众臣觉得皇上心善,又嗟叹他可怜,以此来满足他皇叔的各种心理。
年年如是。
今年应当更有趣些,可惜他现在并没什么兴趣想这些事。
至于宴上混乱,他早已准备好,这时候也无需多加操心。
宗豫依旧纠结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因此又多喝三碗醒神汤。
零一看着宗豫喝醒神汤如喝水,眉头不由乱跳。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宗豫人猫乱变的暗卫,自然明白宗豫这番行为是何用意。
主子还说自己不曾与祝姑娘生气,如今看他不愿变过去的模样,分明就是与祝姑娘有矛盾。
但醒神汤时效有限,喝了再多也有撑不住合眼的时候。
宗豫再度睁眼,耳畔便是青椒一惊一乍的声音:“姑娘,宫中不愧是宫中,贵妃娘娘果然是宫里最受宠的人,这一出手好生阔气。”
然后是祝星清朗之声:“你们去看看喜欢哪样,尽管拿去。”
青椒当真不与祝星客气,过去挑拣,最后却一样未取:“都太过贵重,戴出去十分招眼,平日里与人砍价都不好砍,容易被当作冤大头,还是罢了。”
花椒深有同感,这样招摇的东西戴着,走哪去都是焦点,完全不便隐匿自身。
祝星笑笑:“那便收着,我也用不上。”
“姑娘年少,该好好打扮,可惜姑娘只爱读书。”青椒叹气,又立刻生龙活虎,“不过姑娘这样漂亮,再打扮当真是不给旁人活路。这么想来,姑娘果然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花椒赞成地点头,但凡是夸奖姑娘的,她都赞成。
青椒将宫里赏赐下来的金银珠玉收到床下的箱笼之中,无意间抬头一瞥,便看到宗豫熠熠的黄金瞳。
宗豫暗道不好,就听见她咋咋唬唬:“姑娘,小鱼醒了。”
他下意识看向祝星,对上她幽深的眸,一时间呼吸都停了。
“小鱼,过来。”她微启朱唇,明眸善睐,语气不容人拒绝,也不容猫拒绝。
宗豫一见到祝星便腿比脑子快,直接向她走去。待反应过来时整只猫已经在路上,进退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到祝星面前蹲着。
倒不似以前那样轻车熟路地往人身上跳。
祝星很纵容地弯腰俯身将之抱起,一搭一搭地抚摸小猫。
花椒熟练地去端猫饭来。
青椒忙着收拾,又大大咧咧地说话:“小鱼最近起的越来越晚了。”
宗豫紧张兮兮地偷看祝星,见她只是微笑,心跳加速。
“夏日昼长,小鱼贪睡,实属正常。”她语气自然,让宗豫更猜不透她究竟知是不知。听她这样说,他又感觉她是不知道的。
“原来如此。”青椒疑惑得到解决,又担忧地望着黑猫,“不过小鱼最近饭也不怎么吃,瘦了许多呢。”
祝星掂掂黑猫,肯定:“是瘦了许多,小鱼有心事了。”
她分明什么都知道!
第209章 宴始
无论京中如何暗潮汹涌,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变慢。一日日过去,转眼便到了皇上寿辰那日。
京中近一个月便洋溢着浓浓喜气,真到此日, 天还未亮,各街头巷尾便是一阵锣鼓喧天。
百姓们今日自发早起,做出一副期待模样迎接今日。事实上谁人过生辰百姓们并不很在乎, 哪怕是皇上的生日,与他们这些平民的关系也是微乎其微。
之所以要这么做, 是因为早在当今圣上登基的第一年时京中百姓便被张太宰派人挨家挨户告知要为皇上庆祝。
那些不听话的百姓已经不见,剩下的都是配合的。
皇上亦早起, 如往常那样批阅奏折用罢早膳后准时上朝,尽力展现出忙得忘记寿辰的明君模样。
早朝之上正事结束, 张太宰立刻把握时机对皇上一片歌功颂德,称赞他在位期间殊多政绩。
百官便是不附和, 也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反驳扫兴,大多沉默。
于是便有百官朝贺的场面。
皇上刻意露出惊讶神色, 旋即眼眶微红,感动于群臣的有心,简直要泣涕涟涟, 好一副君臣和睦的场景。
皇上的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领头的张太宰甚得他心。
他心情一好, 便要大赦天下。
“朕今日甚是心悦,便大赦天下,与百姓同庆!”他不无得意道。
张太宰立刻拍上马屁:“皇上宽厚仁慈, 百姓定当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下方群臣相视一眼,或多或少露出不赞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