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点头:“臣也以为。那两家人已被控制住,臣又盘查禁卫军,寻那二人近日接触之人,务必要将那胡人抓住。”
皇上点头:“此事你要做好,给霍骁一个交代,也是给霍大将军一个交代。”
京兆尹严肃:“是。臣以为此事与那胡国大王子脱不了干系,不知……”
皇上摆摆手:“到底与两国相关,还是谨慎些,寻到证据再议。”
“是。”京兆尹一面说着一面为皇上打开房门。
皇上进门,见太医们个个翘首以盼,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他走到这里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问霍骁之事,于是故作关切地询问:“霍骁如何了?”
太医们顿时一默,都不作答。毕竟人虽然好了,却不是他们治好的,因而他们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邀功。
皇上见众人顿时垂头丧气,也不答话,心中更加肯定是霍骁不好,脸上已然挂了痛色,艰难出声:“霍骁啊……朕,有何颜面向霍大将军交代!”
京兆尹见皇上误会,忙道:“皇上,霍骁他好了。”
皇上刚演了个开头,陡然被打断,心中不悦,但闻京兆尹之言陡然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重复了一遍:“霍骁好了?”
京兆尹便真诚地笑:“是。”
皇上立刻看向陈响,陈太医苦着脸,让他读不懂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反应得也快,当下艰难地笑:“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么好的消息太医们如何不说!还要瞒着朕么!”
京兆尹突然悠然起来,慢吞吞道:“太医们不说也是正常,毕竟霍小将军身上的毒并不是他们解的。”
皇上一愣:“那是谁解的?”
“是祝星,祝姑娘。”京兆尹答。
第199章 不得不
祝星, 又是祝星!
皇上在听到又是祝星救人后险些失态,指节生生被他自己攥得发白,镇定良久才干巴巴道:“可是为卫太傅家公子治眼的那个祝姑娘?”
“正是。”京兆尹答。
皇上在心中将祝星已经千刀万剐, 面上还要保持笑容:“这位祝姑娘可真是医术高明。”怎么哪里都有她祝星,简直是生下来专程为他添堵的!
京兆尹恍若完全不曾察觉皇上的真实情感,跟着赞道:“正是如此, 皇上,霍小将军已经醒了, 您可要去看看?”
皇上头晕目眩,一切计划都被推翻, 需要从头再来。他晕晕乎乎顺着京兆尹的话道:“自该去看看的。”
京兆尹便引着他到内室去。
霍骁靠坐在床上,形容略有些虚弱, 但看起来完全不像中了剧毒的将死之人。他望着皇上便做出要起身的样子。
皇上立刻将他按住:“你……你刚刚解毒,就不必起来了。”说到“解毒”二字, 他简直要咬牙切齿,他怎么也没想到计划会在这一步出问题。
紫云纱竟然不要解药也能解得。
霍骁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臣多谢皇上。”
皇上已经迅速调整好心态, 投入到爱护臣子这一角色当中去:“哎,还好你平安无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你父亲交代。”他看到霍骁平安无事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得慌。
霍骁惭愧:“是臣不谨慎, 让您担心了。”
皇上只叹:“如今你无虞就好,朕下午瞧着你在床上的样子, 心都要碎了。”
京兆尹赞不绝口:“多亏祝姑娘医术高明。”
皇上好不容易暂时将祝星抛在脑后,又被提醒,当下决定要看一看这几次三番破坏他计划的小姑娘究竟是何模样。
“是, 朕要重重赏赐这位祝姑娘。”皇上说着环顾四周,只见一众大老爷们儿,未见半个小姑娘, 不由得不解,“祝姑娘呢?”
霍骁答道:“祝姑娘救死扶伤太过疲惫,回家休息了。”
皇上一愣:“她竟不在此处?”显然也不理解祝星如此行为。
照理说祝星救霍骁不该是图名图利?怎么什么都不要,人直接走了?
“是,臣已经同她商议好诊金之事,她便放心离去。”霍骁说的也不是假话。
京兆尹在一旁附和:“确实如此。”
皇上一时无语,深感女子的眼界也就是如此浅薄,区区诊金便打发了,根本就不清楚救治霍骁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
但同时皇上又怄急了,自己的计划几次三番被这眼皮子浅的少女阴差阳错破坏,他更难接受了。
“她虽不知治好你背后的深重意义,朕还是要赏她的。若不是她,只怕我周国与胡国便要有一战。该赏!”皇上想扮演明君,便要说这违心之语。明明祝星毁他大计,他还不得不赏。不仅要赏,还要重赏。
霍骁难得真诚笑道:“臣替祝姑娘谢过皇上,多谢皇上仁慈大气。”他不笑还有些冷峻气质,一笑反而让众人受惊,瘦猴和刀疤脸双臂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便起来了。
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霍骁立刻收回笑脸,转移话题:“还不知是谁害我?”
京兆尹望了眼皇上。
皇上叹口气点点头,示意他将那两个禁卫军之事告诉霍骁。
霍骁听罢沉思良久,抬头冷冷道:“定然是元鲁所为。”
皇上故作诧异:“你竟如此肯定?”
“他恨我已久,我也同样恨他。上午我羞辱了他,他不报仇才不是他的性格。”霍骁沉稳地望着皇上,语气十分笃定。
皇上便劝他:“可惜现在证据虽有,却不够硬,不能贸然定他的罪,倒是委屈你了。”
霍骁肃容:“臣明白,事关两国关系,臣不会因一己私欲便破坏邦交。倒是劳烦京兆尹大人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
京兆尹颔首:“此乃臣分内之事。”
霍骁又道:“元鲁那边,将他放了吧。他拿格列之死污蔑我,我却不愿与他一般见识,也让他看看咱们周国的大国风范。而且放他出来,也好让他自乱阵脚,说不定更好抓住他把柄。”
皇上欣慰:“只是委屈了你。你身体好之前便在此处好好休养,我让禄公公明日送些珍稀药材给你,你尽管补身子用。”
霍骁恭顺:“臣多谢皇上。”
皇上又嘱咐霍骁几句,才带着人缓缓离去。
皇上一走,霍骁便敛起脸上所有神情,疲惫地靠在床头。伴君如伴虎,诚然如此,每每面对皇上,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
至于谁给他下毒,霍骁隐约有些头绪,却不愿意细想,总之不是元鲁。
元鲁虽然比起元绍不那么聪明,但也不是个傻子。当场报复、用的胡国之毒、还由胡国人送钱过去,除非他脑子真的坏掉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确实反其道而行之这种可能。
霍骁倦怠地合上眼,深感疲乏。还是西北好,京中人多事多,而他完全不擅心计,在此着实太累。
还有一点,无论是谁下毒杀他,祝星这次出手相救,已然成了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又欠祝星良多,还连累了她,当真是还不清的情谊。
皇上到外室遣散众太医,特别召见陈响。
驿馆密室之中,陈响立刻下拜,慷慨陈词:“皇上,臣无能,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终于不必带着他的仁君面具,咬牙切齿森冷发问:“你不是说用紫云纱万无一失么!”
陈太医将头伏在地上,表示万分忠诚:“紫云纱确实是最佳之选。一来其乃胡国特产,完全不会让人想到周人身上;二来毒性剧烈,霍骁绝对难逃一死;三来正好能将霍骁之死嫁祸胡国,让霍平嶂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四来霍骁在京中遇害,卫家看顾不及,两家离心。只要霍骁死了,完完全全就是按您计划行事的。”
“可是霍骁没死。”皇上气急败坏。
陈太医眼神一暗,说出早已准备好了那句:“都是那个祝星,是她治好霍骁!若不是她,计划便成了!皇上,要怪就怪她,您可一定要重重罚她!”
皇上盯着陈太医忽然笑了:“你那点心思以为朕看不出来?”
陈太医心头一颤,浑身发冷,故作镇定:“臣对皇上一片衷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皇上冷笑:“你字字句句将过错推给祝星,不就是想让朕厌恨于她,好借朕之手为你出气?”
陈太医心事被说中,慌乱极了,还要嘴硬:“臣并不曾有这份心思,只是一切皆因祝星治好霍骁……”
“朕心中自有分寸,无需你多言。你要朕重重罚她,朕要问问你,打算叫朕如何罚她?”皇上反问。
陈太医支支吾吾,不知所以然。他已然看出皇上动怒,哪里是真的询问他意见,因此他又如何敢答?
皇上冷冷道:“说啊!”
陈太医俯首认错:“臣,知错。”
“你何错之有?”皇上道,“你为朕选出紫云纱这样天衣无缝的毒药,一石四鸟,你忠心耿耿为朕,哪里有错。”
陈太医听不出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敢痛言自己的不是。他如何就那样鬼迷心窍,竟然胆大妄为到指使皇上为他出气,当真是猪油蒙了心。
“朕如今罚不得那祝星,朕还要赏她,重重赏她!”皇上说起赏字,没有半分真心,“她如今可是京中的神医了。你陈响治不得的,她都能治得!太医院没法治的,她都有法子治!朕的太医院,成了笑话。”
陈太医压根儿不知如何应付,只能呆头呆脑地趴在地上装死。确实如此,现在京中说起医者,只想得到祝星,哪里还记得什么太医院?
他面上火辣辣的,身为太医院院使,感觉被羞辱得体无完肤。
都是祝星。
若不是她,京中也不会有变化,京中之人又如何会察觉太医院无能。
陈太医恨透祝星,挡他财路等于挡他生路!
“那紫云纱如何就能不用解药就能解得?”皇上发泄怒气后又想到计划确实是被祝星破坏,不免追问紫云纱解法。他也知道紫云纱只得用专门的解药来解,祝星不用药便解了简直不可思议。
陈太医直言:“臣不知……臣若知世上还有这样手段,无论如何也不会,也不会用这紫云纱,而是换个入口即死的毒来保证万无一失了。”
皇上沉吟:“照你这么说,那祝星或许真于医术一途上有两把刷子?”
陈太医才不愿承认此事,但又不得不承认此事。他若说祝星医术不精,便是变相承认自己疏忽,选了紫云纱。他只有大吹特吹祝星,才能显得是计划外影响,而不是他思虑不周。
陈太医不情不愿地道:“或许……真是如此。”他在承认祝星医术高明时当真痛苦极了。
“可她年纪那样小,如何会有这样医术?”皇上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对禄公公道,“去查,朕要知道她为何小小年纪医术如此高超。”
禄公公忙道:“是。”皇上这意思便是要动用勾甲去查一个小姑娘呢。
祝姑娘,祝严钏。
禄公公心想这祝家人都如此不简单。他还没忘祝严钏对他的恩情,因此时刻想着还一还这恩情。
祝严钏他是没什么能帮的,若能帮着祝姑娘也算是好事一件。
皇上尚不知心腹太监已经有了异心,突然想到什么对陈响道:“你说她会不会和你一样?得了张能治百病的古方。”
陈响闻此言如遭雷击,口中发苦:“应当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