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叔。”
庄易随手带上门走过去,在中年男人的对面坐下。
☆、【205】 全国颤三颤
“来,陪我下一盘。”
庄易在中年男人的对面坐下以后,中年男人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棋局。
“……”
庄易没有说话,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只是点点头。
屋子里一片沉寂,两个男人面对面的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专注的看着眼前的棋局,每走一步都是经过反复的思考,再思考,像是全身心的投入了棋局中,心无旁骛。
“我老了。”
一盘棋在锦重天和蔼醇厚的一声中结束了,庄易赢了这盘棋。
看着锦重天鬓角冒出的银丝,庄易幽暗深邃的双眸沉了又沉。上一次他过来的时候,锦重天的状态似乎还不是这样的。庄易知道,这大概和他告知锦重天的那个消息有关。
放下了手中的棋局,锦重天径自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目光悠远,像是在看着远方的某一点,又像是透过远方的那一点想到了些别的什么。
庄易跟着站起身,走到锦重天旁边站定,挺拔的身姿成了落地窗前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会儿的锦重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身高也不及庄易,和庄易站在一起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憔悴沧桑。更何况,锦重天才刚从病床上起来没多久。
只不过,哪怕是再憔悴沧桑的锦重天,也比同龄人要惹人眼球多了。尽管年纪大了,也挡不住他那俊朗深邃的面容。从他现在的外表和气场,依旧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风光无限。
“是她么?”
静立良久,到底还是锦重天先开了口,三个字,声音中带出了情绪,有些颤抖。
只不过,相比较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此时锦重天的内心已经平静了许多,也沉淀消化了不少。毕竟,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包括生死。一个连生死都看淡许多的人,一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
然而,平静也是相对而言的。
在没有提及那个女人的时候,锦重天的内心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只要提及那个女人,他的内心还是会泛起涟漪。也只有这个女人,最能牵动他的神经。只是因为,他们曾有过最刻骨铭心的爱情和婚姻,她是他唯一且深深爱着的女人。
“还不能确定,我已经想办法在取得她和瑟瑟的dna报告。”
庄易的余光扫过锦重天略有变化的面容,然后转过头看向窗外,目光同样是悠远。提及锦瑟的时候,庄易本是没有情绪的面容带上了一丝的暖意,那是以前的他根本不曾有过的。
“她好么?”
又是三个字,锦重天面色上的变化已经越来越大了。从他不断滚动的喉结可以看出,他是在极力的克制着某种情绪,有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冲动。
“看她的状态,是过的不错的。”对于锦重天的问话,庄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只有在锦重天的面前,庄易才有了作为一个晚辈应该有的谦卑。就连庄钰睿和赵兰芝,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谦卑过。
“我不相信那个女人会是她。”
锦重天的声音莫名的笃定,却也带出了一丝的悲凉,额头上的青筋有些凸起。
尽管这样,但庄易还是懂了为什么锦重天会有如此激烈碰撞的两种情绪。即便不能感同身受,他也是大致的了解了。
锦重天笃定,是因为他相信他和方若秋之间的感情坚不可摧。哪怕是在方若秋的认知里,他已经死了,他也不相信方若秋会背弃与他的感情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更何况,这个别的男人根本也不是别人,而是当年对她疯狂迷恋却是一度遭受到她冷眼的男人,刑世景。
悲凉,是因为,如果杨冉晴真的不是方若秋的话,那么,方若秋就是真的已经去世二十年了,远离了人世。而他,自然是再也看不到她了。刚燃起的希望却又落空,大概是每个人都不愿意也不忍心面对的。
锦重天比任何人都希望在当年突然袭来的那一场巨大变故中方若秋没有死,但是,他也比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如今的方若秋已经是另外一个女人,变成了刑世景的妻子。
“不排除失忆这种可能性。”庄易的声音不重,但是语气却是沉稳。
蓦地,锦重天转过头看着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庄易,眼中带着难言的沉痛感,想说什么,张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啊,庄易提醒的这一点是他疏忽了。
万一方若秋已经忘记了和他的全部过往,忘记了他这个人,忘记了他们还有一儿一女,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能为力,都是造化弄人。
看着眼前的锦重天,庄易突然有一种感觉。虽然他不惜一切代价把锦重天给救活了,但是锦重天已经不像是一个存活于世的人了。这一点,不是指他的身体状况,而是指的他的心理状态。
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人,在这一刻,却是感觉那么的遥不可及。
“锦叔,瑟瑟怀孕了,已经快四个月了。”
这件事,庄易是绝对有必要和锦重天报备的。不仅仅是报备这么简单,同时,他也希望,因为这件事来分散锦重天的注意力。
“真的?”
庄易的话音刚落,锦重天已经转过身正对着庄易,眼底泛着激动,喉结上下滚动着。
“真的……”庄易肯定的点点头,想起锦瑟那一日比一日还要大的肚子,庄易的目光也是柔和了不少。
“那你们……”
锦重天眼底跳动着喜悦,那是庄易自从锦重天醒来之后都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的情绪。
虽然锦重天的话只是说了一半,但是庄易却是明白了他的欲言又止。
“领证了,孩子出生以后就办酒席。”庄易耐心的解释着,“爸,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接您回国了。一切,也都要有个了结了。只要我们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刑世景就再也不能逍遥法外了。”
既然坦白了,庄易直接就改了对锦重天的称呼,这也是他这次过来的目的之一。
“我没有选错人,把瑟瑟交给你,我放心。”锦重天深呼吸一口气,声音中含着的尽是对庄易的信任。
“这段时间,您就好好养身体。不管杨冉晴是不是秋姨,对于瑟瑟来说,倘若她知道自己的父亲还存活于人世,也是开心的。”说道这里,庄易的心里也泛起了隐隐的担忧。
就凭着锦瑟那个性子,要怎么通知她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她的父亲还尚在人世的消息?又让她该如何接受?
倘若她知道了自己深爱着的小姨其实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好,也没有她认为的那么爱她,又让她该怎么面对?
虽说她已经是个快要当妈的人了,但是,再怎么说,她也才二十一岁。
抛却这所有的一切,还有庄易最最担心的一件事……
……
庄易陪着锦重天下楼的时候,听到了十分熟悉又欢快的声音。
“二哥,锦叔,你们下来啦?”一边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的皇甫雨珊已经笑着走向了庄易和锦重天,“要不是听嫂子说,我都不知道你今天来美国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知道你来美国肯定是来看锦叔的,就赶着过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不追求你的爱情了?”庄易意有所指,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难得好心情的对皇甫雨珊一番调侃。
果不其然,庄易的话音才落,皇甫雨珊漂亮的脸蛋儿娇羞乍现,垂下了眼皮儿,声音也有些含糊,“锦叔,你看二哥,哪壶不开提哪壶!”话音未落的时候,皇甫雨珊的眼底已经有了不知名的哀伤划过。
那个冷冰冰又毫无情趣可言的男人,当真是让她又爱又恨。只是,爱上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想起那个闷葫芦一样的男人,皇甫雨珊就会在心里一阵哀叹。但是,哀叹归哀叹,什么都不能阻挡她追求自己爱情的心。
“雨珊知道害羞了。是哪家的小伙子啊?这么幸运。”
锦重天的嘴角也挂上了笑意,面容较之刚才更是慈祥了不少。
相比较庄易而言,其实锦重天和皇甫雨珊接触的时间更多。皇甫雨珊没有回国的时候,就经常往这边跑,陪着锦重天解解闷儿,聊聊天儿。皇甫雨珊做的,都是身为锦重天女儿应该做的事儿。有了皇甫雨珊,锦重天的日子也就不觉得那么难过了。
当然,皇甫雨珊这么做,也是受了庄易的托付。不过,她确实是全心全意的把锦重天当成了亲人,比亲叔叔还要亲切的对待。
直到今天,皇甫雨珊还清晰的记得,在她五岁那年,爸爸带回家一个全身是血并且处于重度昏迷的叔叔,这个叔叔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几年,也昏迷了十几年。这个男人,就是锦重天。
幸运……
幸运毛线啊!要是雷铁自己也觉得幸运的话,她就不至于那么苦恼又感觉无从下手了!
听了锦重天的话,皇甫雨珊在心里默默的嘀咕着,心里烦闷的不行。她琢磨了很久要怎么样才能搞定那个闷驴一样的男人,最终也没有想到一举成功的办法。
“是雷铁。”
看着垂着头有些丧气,又有些害羞的皇甫雨珊,庄易直接替她回答了,语言简洁。
“哦。”锦重天点点头,脸上的笑意不减,看着皇甫雨珊的目光尽是慈祥和蔼,“那还真是不错,雨珊丫头很有眼光。”
作为庄易最得力的助手雷铁,锦重天肯定是见过的。庄易忙得脱不开身的时候,都是雷铁亲自过来。
“锦叔,你怎么也跟着二哥一起笑话我了!”皇甫雨珊一副娇羞的小女儿状态,就差晃胳膊跺脚了,声音中尽是懊恼。
“回来做什么?”庄易问皇甫雨珊。
“哦,对了。”皇甫雨珊一拍脑门儿,那表情更是懊恼的不行,“是我爸让我回来的,说是想我了,死活都要我回来见见他。谁知道啊,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他是预谋好了的,是给我安排相亲对象呢!”
一说到这儿,皇甫雨珊就是一肚子的气。她这个老爸,也算是一个奇葩的父亲了。
可生气归生气,她也没敢告诉她爸她现在正在拼劲儿的追求着一个男人。要是让她爸知道了,依着她爸那个脾气,肯定更是不间断的给她介绍男朋友了。没准儿,还会限制她的自由,让她再也见不到雷铁也是说不定的事儿。
皇甫烈疼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那可是出了名儿的。所以,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委身去追求一个压根儿不理睬她的男人呢?
在皇甫烈的眼中,只有别的男人追求她女儿的事儿,断断不可能出现他的宝贝女儿倒追男人的事儿。
“也好,多些选择,万一能遇到比雷铁更投你心的男人呢?”一边说着,庄易还一边赞同的点点头。
“二哥!”
皇甫雨珊不乐意了,精致的小脸儿也微微沉了下来。她就是认定这个男人了,不管再遇见什么人,也不会觉得投心了。
“好了,别逗雨珊了。”锦重天笑呵呵的做着和事老,这才终止了这个话题。
“雨珊,你爸最近在忙什么?”问出这句话的人,是锦重天。
“我也不太清楚,神神秘秘的样子,我昨天才飞回来的,我猜应该是在忙着你们的‘大计划’吧。就是这么忙,也没有忘记给我安排相亲对象的事儿。”
对于他们的“大计划”,皇甫雨珊是知道一些皮毛的,但又知道的不是很清楚。相比较锦瑟而言,皇甫雨珊不算是被蒙在鼓里。包括她和庄易在南安市第一次遇见锦瑟的时候,其实,那并不是庄易故意制造的偶遇。
那个时间,恰好是锦重天醒来以后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的时候。他们回南安市,正是为锦重天办理一些手续还有一些琐碎的事儿。
在二十年前那场巨大变故发生以前,他们全都是南安市的人,根儿就在南安市。只不过,那时候,皇甫雨珊一家人已经移民到了美国,才能幸免于难。要不然,肯定也是遭到了奸人的算计。
这些年,皇甫烈,也就是皇甫雨珊的父亲,一直假装信了刑世景的话,假装相信自己大哥的一家是死于车祸带来的意外事故。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到将刑世景送进牢房的一天,为自己的大哥报仇雪恨。
“可惜我伯父没有锦叔那么幸运,丧了命。刑世景那个老狐狸,不会有好下场的!”说到这里,皇甫雨珊一阵叹息。她的伯父,也就是他父亲的亲兄长,皇甫雄,正是那场变故的牺牲品之一。
皇甫雨珊的话牵动了锦重天的神经,锦重天的眸子一下子沉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国?”意识到了自己提及了锦重天的伤心事,皇甫雨珊立马扯开了话题,漂亮的脸蛋儿也是一改沉痛,换上了笑容。
“今晚,怎么?”庄易的眉梢儿轻轻的挑起。
确定了锦重天没有事儿,庄易就归心似箭了,一想到家里还有个人等着,就更是迫不及待了。他还清晰的记得,当锦瑟得知他要来美国的时候,那精致脸蛋儿上的不舍。
为了给她制造一个小小的惊喜,他更是刻意的没有告诉她准确的回国时间。
“带上我吧,怎么样?”只不过瞬间的时候,皇甫雨珊脸上的笑容已经狗腿的很了,笑嘻嘻的。她现在就恨不得庄易赶紧找个正当的理由带她回国,也好躲避这一场即将到来的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