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陈以南伸出手来。
陈以南盯着手臂看,很苍白,青色的血管浅浅浮在皮肤上。
“……”
这是要干嘛?
片刻安静。
俩人一苹果互相对视。
程桥轻轻叹口气:“你不用这么真实的。”
陈以南:“……”
她认真按照做梦的逻辑想了一秒,思考梦境主体会怎么想,便伸出手来,回握住他。
有老茧了,陈以南第一反应想到,随即意识到这男人的手倒是比九年前硬实、有力许多。
她捏了捏,程桥反手将她握住。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死。”他忍着情绪,慢慢地说道。
“你总是无所不能的,你怎么会死。”
陈以南:“……”
她长叹一声,顺从本心说:“搞革命哪有不出事的,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们都没有关系——哎你别哭啊。”
红发男人忽然流泪让陈以南有些无措,他这眼睛现在还没恢复好,再哭要真影响了视力,他以后工业部的差事都会被波及。
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陈以南道:“你多大的人了,矫情什么。”
程桥:“……”
熟悉,这口吻可太熟悉了。
时隔九年多,程桥喜迎和陈以南最相似的一个梦境。
“我就算再矫情什么,你也听不到了。”他躺回床上,眼睛倒是闭上了,眼泪却一点点打湿了枕头。
“我没死啊。”陈以南哭笑不得。
“我也没忘不了你啊。”程桥回答。
陈以南:“……”
这什么,来劲儿是吧。
“如果你真忘了我,现在你又在梦什么?”她反问。
程桥闭眼冷笑一声,“如果你真没死,又怎么会入我的梦来。”
陈以南:“……”
“程桥,我现在真想扇你一耳光,挖我的坟也就算了,关键是那坟头现在在战争英雄陵园,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后果多严重?”
程桥:“你扇吧,随便扇,趁早让我醒过来,明早工地上还有活儿呢。”
陈以南:“……”
社畜发言√。
她慢慢说道:“行了,比较恶劣的影响我已经压下去了,其他的——”陈以南顿住,望着程桥鸦羽似的睫毛,又叹了口气,抚了抚他的脸颊:
“——挖坟没什么的,恶语相向其实也没什么。”
“我确实很对不起你。”
程桥睁开眼睛,一双漂亮的眸子全是泪水。
“你果真是死了,竟然都会给我道歉了。”
他话音冷冷,细听有点颤抖。
陈以南:“……”
淦,我的风评到底有多差?
她起身准备喊医生,这脑瘫再不管管说不准要跳窗户殉情了,结果程桥死不松手,将她拽倒在病床上,陈以南特务本性发作,差点掐住他的喉咙,程桥却先一步出声:
“别走。”
男人的眼睛近在咫尺,陈以南仔细端详后,说出一句真理:
“你长眼角纹了,程桥。”
程桥:“你别走。”
陈以南:“我喊人去救醒你这蠢蛋,要不我就亲自上手给你一耳光了,保证打醒。”
程桥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我知道,今天是不一样的,你死了,我知道了,我再也梦不见这样的你了。”
这人说话颠三倒四,陈以南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便放下手来。
“是。”她顺着说道。
程桥牢牢抱着她,哭得浑身发抖:“我以后会好好工作,好好努力,献身星辰,发掘宇宙,我会……成为你希望的样子。”
陈以南:“好。”我什么时候希望过?
程桥:“我没救了,是吗?”
“做了九年的假梦,把你想成各种虚幻的样子,我觉得我喜欢,我应该喜欢的,但今天看到你,我发现我,我还是,我爱的还是……”
——我爱的还是那个冷酷残忍、永远抬头仰望星河的你。
——你永远走得那么快,我追不上,你也不会等我。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停下。
陈以南沉默不语。
很难说她现在在想什么,一面惊讶九年变迁,一面又生出了难得的罪恶感,要搁以前偏执自私狂的陈以南,指不定会觉得洋洋得意,但她现在毕竟不是当初了。
“你有救。”
她低声道,轻轻替程桥擦掉眼泪,他温热的嘴唇就在一线之隔,微微颤抖着,陈以南爱惜地吻了一下。
“只要认清我是个人渣就行。”
程桥控制不住地加深这个吻,眼泪蹭了陈以南一脸,被她推开,又蹭过来想脱她的衣服,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浑身滚烫。
陈以南:“???”
这是发/情了还是发烧了?
“我想你,我真的想你,我看到所有的人都是你,都是你啊。”程桥狠狠咬住她的脖子,哭到快憋过气了,脖颈磨蹭间,陈以南都能感觉到他勃勃跳动的动脉,充满了滚热的血液感。
陈以南:“……”
欠人情债,天打雷劈啊陈渣渣。
她也不管脖子上流的血,把程桥扶正,“再哭,我就让医生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程桥嗤笑,肿着嘴唇,眼泪把睫毛都黏在了一起:“无所谓,明早醒了,眼睛自然会长上。”
陈以南:“……”
男人红发凌乱,眼眶含泪的样子真是脆弱又有**感,陈以南开始想到自己好久没没性/生活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对她很有诱惑力,但诱j一个住院病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不合适,要真做了医院肯定会把她打出去。
而且,不要去招惹连理清自己都做不到的男人。
陈以南:“出院之后好好干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认真想过怎么补偿你,首先,给你转了一亿——不用操心钱的问题,商务司的一单就能让我财务自由十辈子了——”
“听罗敏讲,你这些年只要一分手就得破财,工业部也不穷啊,一年一千万是白菜价,看你这柴瘦苍白的,怕不是什么积蓄都没有吧。”
“程桥,你是对当凯子有什么癖好吗?”
程桥:“……”
什么转账什么一亿?
为什么我的梦里会出现我不知道的事?
陈以南接着说:“关于第二点,你当年被我——”她认真想了想,把甩了或者抛弃这种词换掉,“——我当年自己搞事出走,你要是觉得这样分手很丢脸,可以,没问题,我等价补偿给你。”
程桥:“……”
“你——”
他脸上表情古怪的变换着,越来越像清醒时冷漠绅士的程副总师了。
看起来差不多了,陈以南心道,站起身来,擦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转身喊道:“医生!医生您快来啊!”
“32床的脑瘫醒了!医学奇迹发生了!”
程桥:“......”
程桥下意识抓住她,“你、你先别——”
陈以南:“你还没清醒?”
她活动一下手指,给了程桥一耳光,不轻不重。
啪一声。
程桥愣愣看着她。
陈以南盯着他嘴唇,上面还有两人刚激/吻过的口水和牙印,好心给他擦了擦:
“豌豆公主的噩梦该醒了。”
“再不醒,巫婆要捏他裤//裆了。”
第235章 从此开始迈步向前
乍见死而复生的前女友, 程桥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一面纠结于和陈以南到底说什么好,一面疯狂唾弃自己心中火烧火燎的得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