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氏贤妃吗?
当想到这个人时,顾九又是一震。
“他是贤妃的儿子?那便是……皇储?”
顾九双目睁大,夜风他不会是……
顾九为自己的想法吓到,也终于能理解,为何从始至终,阴寡月的目标如此明确……
顾九承认自己不懂前朝之事,就连如今的夜帝她也不是很了解。
知道顾九心中的疑惑,寡月解释道:“文帝五子,长子为太子,早夭,有子卿夜阙当时的山阴王,然后便是二子临安王,三子胶州王。文帝二子汉王,三子辰王,四子明帝,五子齐王……”
他说着还将那些人的名字在纸上写下来。
顾九很清楚的知道,明帝,就应该是先帝,阴氏贤妃是他的妃子,那么夜风是他的孩子,还有可能是独子……
那明帝,是夜帝的叔叔喽?
顾九总算是理清楚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禀德元年,也就是先帝成武五年,夜帝登基……那一年他将要满七岁,我五岁。”寡月说道,执着的笔顿住,凤目阴鸷。
顾九按照寡月的年龄一算,得知阴氏灭门一案也应发生在君主更迭的时间……
若是阴氏都灭门了,那阴氏贤妃又如何在宫门之中再待六年之久……
贤妃,在四妃之中的地位绝不算低。
明帝对贤妃的情感,当是有别于对其他女子……
她想夜风当是有个十分幸福美满的童年的。
似是想到什么,顾九忙问道:“夜风,那夜风肯定不叫夜风喽,他叫什么?”
寡月抬起头来,烛光之中他凝视着顾九,熠熠光辉从凤眸而出,沉声道:“卿夜阑。”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明帝对此子的喜爱,对此子的寄语,不言而喻了。
而贤妃呢?兄长被斩杀,满门被灭,又将已何种姿态来面的明帝?
是否,青鸾台中魂断红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脱呢?
“明帝……是想立卿夜阑为储君的吧?”顾九沉声说道。
白衣少年缄默颔首。
顾九目光落在烛火上,原来这天下,本是夜风的天下……
那后来的卿夜阙,荣登九五后的卿夜阙,对于兄弟手足就是除之而后快了?
在皇室角逐之中败下阵来的,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你姑姑只是贤妃,又如何立卿夜阑为储君,母凭子贵,或者子凭母贵都需要……”
顾九挠挠头,显然她只是不解明帝与那贤妃之事,又不敢多问什么。
寡月怔了一瞬,偏头沉声道:“至成武五年,明帝六宫之中除去那些没有名分的姬妾,只有贤妃一人……”
顾九震得不轻,一个帝王能做到如此已经是……让人不得不惊讶了,也难怪阴氏贤妃之后的历史不被人提及,若是提及也是以“妖妃”呼之。
明帝,光是从后人对其的称谓就知道,是一个在人们心中英明神武的君主……
“明帝,只有……夜风一个孩子?”顾九又不禁问道。
“嗯……”寡月点头,他转身,将宣纸丢入一旁的火炉里。
顾九似乎听到他轻叹了一声。
“九儿……他是我亲姑姑的孩子,如此算来阴氏宗族,与阴氏有血缘关系的,也只有我和他了……我,必须得帮他……”
必须得帮他……
顾九懂了,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夜风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皇权之路,漫漫修远,他们需要的机会太难了不是吗?
她想,他们都是聪慧睿智者,不会比她这个小女子糊涂……
夜风,她要这玲珑宇内,九州天下,他有没有想过,他夺位正名之后,又有多少白骨朽郊原……
果然皇权的争斗无止境,仇恨永无泯灭之日。
若是日后揭竿而起的夜风颠覆了夜帝的政权,他们与仁厚亲和的璃王、与天真可爱的三儿,都将是仇人了吗?
一股惶恐感自背后升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浓重的迷茫。
“若要阴氏翻案,若要我此生执念永除,夜风为帝,是最好的选择。”
昏黄的灯影之中,那素衣少年,从梨木大椅上站起,声音低沉而又坚毅,字字敲打在她的心头,她突然觉得沉重到她有些承受不起。
她不会忘记,那轮椅走过敲打在她心房的,车轮辘辘之声;也不会忘记,百尺高台,牡丹花海,那一眸暖意的蓝衣少年……
他曾是她生命里的贵人,他也给予过他们关怀和帮助。
她更记得曾几何时,那一身宫袍的小小少年,冷傲却青涩的颜……
罢了,事尚未成,这样的担心是不是为时尚早。
顾九抬眼凝着寡月浅笑,她愿倾力相助。很高兴他能向她坦白这些……
顾九扶着他坐下,眉头又不禁皱起,沉声道:“夜风与你虽贵为朝中二品,可是你们无兵又无实权,要怎么做,才能最快……”
顾九此句表面上在问阴寡月,实际是在一探阴寡月与夜风心中之计划。毕竟她想给璃王卿泓和三儿留后路,不想伤害到他们,这一点阴寡月不会猜到。
寡月眉目微蹙,薄唇轻抿,末了,才开口道:“他需要兵,便一直在兵力上做文章,九儿可知前段时间太子离宫之事?”
“知道。”顾九眉头一皱答道。
“太子一党去临安了。临安便是临安王的临安,禀德十三年临安王因密谋造反被除,只收了其部分兵力,而其余的大部分兵力……需要兵符才能收回,夜风猜想那一大部分的兵力夜帝无兵符无法收回,所以各股势力趁虚而入,太子数日前离京便是为了临安王势力。”
听完,顾九脸色一变,望向阴寡月道:“这么说,夜风不在长安,是为了!……”
顾九适时的停下,这夜风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将什么事情都算得很准。
寡月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临安出现慕七的势力告知顾九,却又想以顾九对慕七的信任,如何能突然接受慕七此举……
“是的,夜风离开长安也许是为了临安王旧部兵力。”寡月柔声解释道,心中因慕七之事有些添堵。
顾九点点头,知道夜风是不会放弃机会的,可是临安旧部兵力,又岂能轻易得到。
顾九想夜风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吧……
·
水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阁窗。春风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寻客尝。
一袭绯衣的男子,撑着油纸伞从画船上走下,临江处,竹影摇曳,雨淅淅沥沥而下。
那人一抬眼,看不清前方烟雨中的楼阁朦胧的轮廓。
那颀长的身影,如寒风之中,一朵无骨的妖冶牡丹。
对,世人皆知他喜爱牡丹,可如今他看尽世间绝色,历经人世浮华,却忽觉,即便是妖冶硕大的牡丹花,也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烟雨中的阁楼处传来一阵凄迷的箫声。
箫声夹着伴随着寒风而至,忽如层层叠浪,忽如飞花细雨,忽如谷风旋转,急剧而上,忽如深夜山涧静静流淌……
这低弥空灵的声音,让男子的心情更加沉郁。
他在活得够久了,却仍旧看不清人世命运,参不透其间苦乐,终究看不穿啊!
他若能舍得下世间情感,岂不是同凡羽那忘却七情六欲的神棍无异了?
他凡胎,凡夫俗子,他是活生生的……慕七。
等他撑着油纸伞走至阁楼下的时候,那箫声戛然而止。
末了,他收了伞,一个素衣小厮接过他的伞将他迎了进去。
“主子赵大人等你多时了。”
楼内,一个褐衣粉袍的男子同绯衣人说道。
“嗯。”绯衣人一扬手,妖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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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人,我的意思你可懂了?”高座上的绯衣人勾唇问道,他纯表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青年神色凝重是似伸手擦了一把汗,然后紧张地说道:“舫主……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赵勰不仅是要这般发问,甚至还有想掏自己耳朵的冲动。
倾全部之力……
华胥楼主他是受刺激了?发哪门子的疯要这么做?
“赵勰,你没有听错。”慕华胥搁下手中的茶杯,凝着赵勰,笑容僵在唇角,冷声说道,他向来不喜将话重复两遍。
早些年他救过赵勰的命,赵勰就是为他慕华胥所用的!
不违背仁义道德,又不是要他赵勰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明确立场,如是而已。
“可是……”赵勰想说,他不是姓“慕”吗?
慕华胥从沉香木雕的大座椅上站起,一拢华贵的绯袍。
“我慕华胥想做的事,慕府的阻拦不了。”
赵勰汗了一下,也的确慕华胥说这句话也确有资格。是长安慕氏求着慕华胥,而不是慕华胥依靠着他们……
“赵勰江南兵力,大部分是在洛营之手,还有一部分便是你着手协管的分散兵力,现下我命你将所有散兵集中训练,你即日起便着手去办。”慕华胥转身凝着赵勰冷声说道。
赵勰沉思片刻后颔首:“好。”
末了,慕华胥上前数步,沉声道:“赵勰,我不想,到最后……连你我也信不了了。”
赵勰心下“咯噔”一跳,低头道:“舫主,赵勰不会忘记舫主恩情,便是死也忠于舫主……”
慕华胥重重一拍赵勰肩膀,沉声道了一声:“好。”
这世上,他慕七能信的人还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