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自然是薄野景行无疑,她素手轻理被风扬起的长发,淡淡道:“过来看个热闹而已。你们快些打!”
江清流真心是懒得理会了,专心应对神无影。神无影虽习得神功,但是江清流所习的内力不仅有残象神功,更有五曜心经其中的一部。当时虽然年幼,其实力也非是神无影可以相提并论。不一会儿,台上胜负已分。神无影恼羞成怒,还待性命相搏。江清流却无意纠缠——他太困了。
“日……”他本想说日后还有机会,但一想到这个词,实在是揪心,遂换了说话,“以后时日尚多,无影兄不必急于一时。”
神无影弃剑败走之后,第二个再上。薄野景行坐在阑珊客为她带过来的锦凳上,面前还摆着一壶小酒。她有滋有味地喝着酒,一边观战还一边品头论足。只有阑珊客知道,薄野景行虽然看似关注着场中的比武,余光却不停地扫视着前来观战的人群。
只可惜,连他都看得出来,前来观战的年纪都不大,估计不可能是她要找的人。而诸人看她的目光则更为大胆一些,但也无人上前招惹——阴阳道的女人,恐怕比男人更可怕。要么就是个厉害角色,要么就是个厉害角色养的。
是以这群人虽然频频观望,倒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
五个人车轮战之后,江清流负伤两处,一处只是皮外伤,另一处就深可见骨。敢于向他挑战的,都是有些斤两的。观战的人虽然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对这个曾经的武林盟主还是颇为敬服。
江清流没顾上这些人——他真的需要睡一觉,实在太累了。
回到小院,江清流连伤口都没包扎,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薄野景行躺在他身边,居然失眠了。江清流睡得沉,不小心碰到薄野景行,似乎将她当成了单晚婵,习惯性地揽进了臂湾。薄野景行将头搁在他肩上,想了半天,突然把他推醒。
“江家小娃娃,你说素素要是见到老夫,会是什么心情?”她忐忑不安地问。江清流努力地睁开眼睛:“心情?她的心情我不知道,我的心情是,你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老而不死是为贼你知道吗?!”
……
经此一闹,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薄野景行的睡眠算是倒回去了。
第二天,江清流前往小三村——身上一处伤口恐怕是伤到了骨头。他如今可是养不起伤的,没有薄野景行那种命,不敢得薄野景行那个娇贵的病。
小三村的院子里非常安静,因为只住着苦莲子等数人,也没有旁人伺候。江清流跟苦莲子拿了药,正要走,突然想起单晚婵。对单晚婵,他始终是心怀歉疚的。如今又有许多时日不曾亲近,他叹了口气,走向单晚婵平常住的屋子。
刚要敲门,里面却突然传来一阵人声:“水鬼蕉,你这个真的有用吗?”
江清流一怔,顿时停住脚步,里面水鬼蕉声音清朗:“你对大夫好歹有点信心好嘛?这东西敷在脸上,最是养颜美容。我好不容易才采到的药材。”
单晚婵巧笑倩兮:“那本小姐估且一试吧,若是没有效果,看我再给你做衣服!”
水鬼蕉一惯冷淡的声音居然颇有几分温柔:“我不会骗你。”
江清流笔直地站在门口,居然没有进去。转过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那一年从花轿里缓步行出的单晚婵,一身凤冠霞帔,灿若春花。
可等到继续想下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与她之间的记忆少得可怜。过去的七年,她也曾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会永远相伴。
他虽未作承诺,却也曾信以为真过。可到底要有多深爱,才敢许永远?
江清流缓步走出小院,屋子里的两个人俱不懂武功,并未察觉。外面到处都是辑拿他的通告,江清流行过僻静的小巷,心中荒草蔓蔓。
十二月初,天气渐渐冷了。江清流在阴阳道也呆了一个月有余,一直非常安份,似乎真的只想赚一份钱养活老婆孩子而已。初时阴阳道对他非常防备,但如今他出过多次任务,均圆满完成。阴阳道对他的戒心也慢慢小了下去,只是提了个堂主,却并未让他参与核心事务的管理。
江清流也并不在意,他混迹江湖久了,对人情事故再精通不过。来这里虽然时日不多,朋友倒是渐渐多了起来。阴阳道中从小长起来的门人弟子非常少,大多是半路投效的高手。有些为财,有些为形势所迫。
江清流时不时与之交谈,倒也得到一些信息。
比如阴阳道其实也有一处禁地,传闻是主人练功的地方,旁人不可擅入。而在整个阴阳道,真正进过这个地方的,也只有阴阳道主人跟他的使者。
江清流倒是有心一探,却不想打草惊蛇。而第二天,江清流得到了堂主的佩剑。他自己的佩剑当初遗落在沉碧山庄,最近一直都是逮着什么用什么。
如今这把堂主佩剑也是用玄铁打造,外面的剑鞘之上镂刻着精致的花纹,只在剑柄处有个阴阳八卦印记。而江清流注意的并不是这把剑本身——剑身呈蓝色,一看便知淬过毒。
另外领回的暗器也让人心惊——金针。此针并不是纯金,但是外面确实是鎏金,看上去跟年前杀死苏七夕的暗器极为相似。
据说这些暗器至少是堂主以上才有资格使用。江清流眉头紧蹙,莫非真的是阴阳道派人杀死苏七夕?那么真是他们诛杀了寒音谷满门?可是阴阳道与寒音谷连旗鼓相当都算不上,是什么驱使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铲除寒音谷?
江清流百思不得其解。
而第二天,当他将宝剑送至苦莲子那儿时,苦莲子当即肯定:“剑上所淬之毒,名为诛心。破皮既入血,无药可解。中毒之人会在三日之内皮肉尽腐而死。是寒音谷的独家秘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苦莲子都有些激动,“一定还有寒音谷的骨干在为阴阳道效力!”
江清流沉吟:“你若想薄野景行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最好不要将此事告诉她。”
苦莲子当然晓得:“谷主的性子,若是知道阴阳道的禁地,定然会闯。我自然会保密。”
江清流点点头,苦莲子突然说了一句:“江清流,谢谢你。”
江清流冷哼一声,心想等薄野景行死后,看看老子不扒了你和水鬼蕉的皮。
回到阴阳道,江清流先去阴阳道的药园,找到主事医师,自然是问及剑上所淬之毒的功效。他倒是极为小心:“熟知药性,若是江某打算留个活口,或者问上几句话,总也能把握时间。”
主事医师对他倒也客气:“江堂主,剑上所淬之毒,名为寒鸦。此毒无药可解,见血既会发作,中毒之人虽不会立即死亡,却会血肉皆腐,三天三夜,受尽痛苦而死。”
江清流心中一怔,面上却一脸惊叹:“以前在江家,曾听说过阴阳道的寒鸦之毒乃天下第一剧毒,如今看来,倒真是名不虚传。药园医师,当真是人才辈出。谢谢阁下解惑,有劳。
主事医师一怔,可能是认定江清流会要求见配制此毒的医师一面,不想他就这么走了。
江清流也不傻,这时候见,是真是假还两说,凭白让人疑心。
作者有话要说:j情呢?j情呢?!我写的是言情吗~捶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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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身临险境
回到小院,薄野景行正在午睡,江清流略略收拾了一下,还是准备去阴阳道的禁地一探究竟。这很危险,但他甚至没有告诉薄野景行,只怕她沉不住气。
他选在大白天动手,这时候防备相对比夜晚松懈。阴阳道的禁地在整个山脉最深处。传闻那里有一片湖泊。江清流近几日已经将阴阳道大抵地形都打探清楚。
他绕过暗哨,这深山的密林杂草乱石,让阴阳道变成一个易守难攻的江湖顽疾。但这也给江清流的隐蔽前进提供了很大的方便。禁地之前是一片湖泊,而禁地中央几乎四面环水,视野空旷。江清流在附近潜伏了好一阵,确实没法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禁地。
他趴了一会儿,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江清流大吃一惊,回头就准备拔剑。一个声音赶紧道:“是我是我!”
江清流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阑珊客。阑珊客在他身边趴下来:“谷主怕你需要帮助,让我跟来看看。”
江清流冷哼:“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阑珊客顿时恼羞成怒:“看着吧,所谓的三脚猫功夫,如何帮助无计可施的武林盟主。”
江清流头也没回:“我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爆炸的声音,江清流一惊,湖边隐藏在暗处的黑影顿时如雾如烟般涌出,直接跃向声音的来处。江清流皱眉:“调虎离山,你以为他们真会这么蠢?”
阑珊客又丢了几颗火雷子,炸得尘土飞扬:“他们当然不会这么蠢,走吧。”
江清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阑珊客重复了一句:“走吧。”
江清流简直是给气乐了:“你所谓的帮助我就是丢几个火雷子?”
阑珊客望向湖的另一边:“谷主……这时候应该已经进去了。”
江清流深呼吸好几次,才忍住没有揍他:“薄野老贼已经进去了?”
阑珊客与他隐蔽到另一个地方,江清流来之前已经将路线打探清楚,这时候躲避起来也非常容易:“阑珊客,我们都不知道禁地里面有什么,你就这么让她冒然闯进去?!”
阑珊客跟在他身后:“江清流,你不了解她,你不是寒音谷的人,她不会让你为此送命。”
江清流一把抓住他:“你听着阑珊客,我不需要了解她!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她的体能即使是写写画画也坚持不了两个时辰!你以为就算她打听到里面的秘密,还能活着出来吗?”
阑珊客很冷静:“我劝过她。”
江清流扬起拳头,阑珊客赶紧道:“我警告你不要打我的脸,否则不要怪我跟你同归于尽!”
江清流放缓了声音:“你想不想薄野景行活?马上想办法,我要进去。”
阑珊客立刻拿出几个火雷子,爆炸的间隙三长一短。很快的,另一边也开始陆续传出爆炸石,山石乱飞。在滚滚烟尘中,江清流使出浑身力气,猛然冲向湖泊。湖水如被搅动,江清流再顾不得其他,一头扎了下去。
而阑珊客正气得暴跳如雷,直咒江清流不得好死——江清流走的时候,一拳揍在他脸上,将他俊美的脸打了好大一块乌青。
然而一入水,江清流心中就是一惊——水里有毒。江清流从怀里拿了一颗辟毒的药丸含进嘴里,这不知道是什么毒,皮肤仿佛被烈焰烧灼,痛得厉害。但是他只能坚持,很小心地向前游。越游也越担心——薄野景行的体能,且不说能不能抵抗剧毒,她能游到湖心的禁岛吗?
湖水离岛甚远,即使有辟毒的药丸,江清流还是出现了中毒症状。他开始明白这片禁岛为什么不担心有人闯入。而且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开始出现了视觉模糊。
江清流加紧速度,在一个半时辰之后,终于游到了湖心的禁岛。可禁岛外守卫森严,江清流经过多方观察,自然知道可以在什么时候上岸。可是现在他不能上岸——他必须先去找薄野景行。
老天保佑希望不要找着一团血水。
外面虽然爆炸声阵阵,但是阴阳道的这处禁地并没有慌乱。江清流摸了摸怀里的防水羊皮囊,里面还有药丸,但是得留着给薄野景行。
江清流一边游一边注意水下的动静,又过了接近半个时辰,他终于看见了水下一团淡蓝色半透明的影子。江清流加快速度游过去,只见薄野景行仿佛装在一件淡蓝色的半透明材质的圆形外罩里面,像个水母。
江清流气得够呛——这老贼比他准备得齐全多了!
看见他,薄野景行倒是大为惊奇,以唇形问:“你怎么来了?”
江清流有心想把她弄出来打一顿,薄野景行看见他的脸色,却是眉峰紧皱:“你中毒了?”
江清流来不及多说,强撑着将扯起她,但很快两个人就发现了更凶险的所在——水中除了江清流原本打探的路线是行船之线以外,其他的深水里全部都养着水蛇!
那蛇花花绿绿,一看便知定有剧毒!
薄野景行还好,有衣服隔着。江清流就有点惨,不仅皮肤开始通红,视物模糊,而且他成了水蛇的主要攻击目标。薄野景行从怀里掏出一小包淡蓝色的药水,药水一入水,这些水蛇立刻就散了开来。江清流拖着薄野景行,努力游到船只登陆的口岸。
也许是为了预防他人入侵,岛屿和水之间的并没有草木遮掩。江清流强撑着跟薄野景行巴到一船木船底下,在船只靠岸的时候翻入船舱。然后二人换上船员的服饰,混入岛内。
相比入岛外的森严防备,岛内则显得非常安静。各种奇花异草让这个孤岛显得生机蓬勃,也给了二人隐蔽的条件。薄野景行与江清流互相搀扶,很快就行至一大片粉花绣线菊丛中。紫色的花朵这时候还没谢,江清流在没至胸口的花株间坐下来,肺里如同着了火。
薄野景行倒还好,那件衣服是单晚婵按照她的要求赶工制成的,一路上将人体与水的接触减到最低,而且节省体力,足够让她安全游到岛上。
薄野景行将解毒的药丸喂到江清流嘴里。在仔细查看他的皮肤之后,她迅速钻入了丛林。江清流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呼吸越来越困难,不多时,草丛里一个人影突然又钻了出来。江清流心中暗惊,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看清楚这个人影。
薄野景行坐在他身边,喘息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话:“江清流,我要寻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她的声音里,有着发酵了三十几年的兴奋与仇恨。江清流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淡定——如果薄野景行发现自己看不见了,毫无疑问会把他丢弃在这里。
他沉默不语,薄野景行终于发现了异样。她五指在江清流面前扬了扬:“啧啧,武林盟主,啧啧啧。”
江清流别过脸,知道没法跟她讲理,也懒得理她。
薄野景行嘲弄够了,扶着他潜进一个房间。这个房间虽然打扫得干干净净,却没有住人的迹象。里面有一张石床,石床上有极为奇怪的纹路。薄野景行伸手触摸,半天才道:“是放血槽,这张石床……难道是用来行刑的?”
江清流坐在石床上,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薄野景行心情不错:“小娃娃,你运气好。”
江清流不答话,薄野景行弯腰仔细查看他的眼睛,随后以细如发丝的刀丝轻轻扎入江清流眼部周围的几个穴位。江清流一怔,薄野景行轻声道:“莫动。”
过了一会儿,她一脸得意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江清流深吸一口气,几乎咬牙切齿:“果然是很有效!”薄野景行手舞足蹈:“是吧是吧?原来老夫的医术也如此了得。”
江清流继续道:“刚才还能看见光影,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果然是有效!”
“呃……”薄野景行忙低头去看,还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没可能啊……”
江清流真的是不想再理她了,自己真是被鬼摸了脑壳才会进来帮她!薄野景行厚如墙城的脸皮终于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先在这里歇歇,老夫发誓,只要一找到解药,就回来救你。”
她很快出了房间,江清流虽然视物不便,却再也不相信这老贼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天色将黑了,江清流将怀里所有解毒的药丸都吃得差不多了,然后运功将眼部周围的毒素暂时逼退。直到傍晚时分,他终于能勉强视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