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知道这个孙子的性子,只得憋着一口闷气喝了茶。
  从正院里出来,张韫素稍稍放松。
  但想起方才的事,她依旧心有余悸,“我是不是把祖母得罪了?”
  陆景思揽着她的腰,轻声道,“她就是那般的性子,最爱与人为难,尤其是与女人。从前我母亲嫁进来时,也没少被她磋磨,便是你做得再好,她总是能寻到错处。”
  顿了顿,他安慰道,“别怕,她若寻你,你能推就推,推不掉就叫四妹陪你一起。”
  张韫素点头,“嗯,我知道了。”
  陆景思捏了下她的脸,哄道,“万事有我在,我娶你进门,绝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
  张韫素挑眉,“我也不是受委屈的性子。”
  “是,兔子会咬人,我知道的。”陆景思笑了笑,意有所指的瞥了下肩。
  张韫素的脸顿时通红。
  ……
  三朝回门,云忠伯看着一表人才的女婿和面色红润的女儿,很是宽慰。
  张娇玉称病,未曾出来。
  丫鬟阿慧打听到消息,偷偷摸摸的与张韫素说,“二姑娘才没病,奴婢听人说,她今早砸了一整套茶具呢。”
  张韫素听得乐呵极了,“知道她过得不舒坦,我就舒坦了。”
  当日,没了张娇玉和张珏这对姐弟,张韫素高高兴兴的吃了顿回门宴。
  新婚的日子蜜里调油,小夫妻越是相处,越是发现彼此的优点,感情日渐增进。
  眨眼一年过去。
  张娇玉的婚事定下了,嫁的正是勇威候府的陶博松。
  听到这个消息,张韫素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磨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陶博松?”
  陆景思拿毛笔的手停住,抬眼看她,黑眸深邃,“她嫁陶博松,你很在意?”
  张韫素愣了下,待看到男人审视的目光,也明白过来,哑然失笑,“我在意什么,我跟他又没关系。”
  陆景思放下毛笔,默不作声。
  “夫君,你这是吃味了?”张韫素弯腰去看他,眼眸含笑。
  倏然,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径直将她带入怀中坐下。
  “我才不吃味。”他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脸,薄唇微抿,“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在我怀里坐着,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他姓陶的算什么东西。”
  张韫素笑了笑,顺着他的话,“是,夫君说的对。我方才只是惊讶张娇玉竟然会嫁给他……这姓陶的,并非良人。”
  陆景思眯了眯眼,“嗯?”
  张韫素靠在他怀中,轻声道,“我前段时间做了个梦,在梦里,嫁给陶博松的女人,过的很不好。”
  在梦里,因着小扈氏的从中作梗,还有陶博松的死缠烂打,她和陆景思俩人生生错过。
  之后陆景思遵循陆老太君的遗愿娶了妻,她拖到二十岁嫁给了陶博松。
  君有妇,妾有夫,从此便是两路人。
  他连丧两任妻子,意志消沉,酗酒早逝。
  而她在大宅院里,应付着那一大堆争斗不休的妾侍,一点点被生活磋磨的,成了个形容枯槁、古板又严苛的妇人。
  最后,陶博松在政治中站错队,满门抄家,她幸而和离,与他再无瓜葛。
  可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却再也回不去。
  蹉跎半生,回首是一场空。
  从梦里醒来,张韫素心有余悸,只觉得那个梦实在太可怕。
  在梦里,她爹云忠伯在她出嫁三年后就病逝了,伯府彻底成了小扈氏母子的地盘,再无她张韫素的立足之地。
  宣儿早早逝去,沅沅郁郁寡欢自尽而亡,平国公府也落得凄惨。
  还有月娘,随着郑泫去了外地赴任,从此再难见面。
  她一个人在长安里,孤孤单单的在那深宅大院里,寻不到可以依靠的家人,寻不到可以倾诉的好友,每日睁开眼,便是后宅那一堆恶心的污糟事,那一堆莺莺燕燕,那一堆庶子庶女……
  张韫素抱住陆景思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轻喃道,“幸好只是一个梦。”
  陆景思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鬓,“梦与现实是反的,别想那些。”
  张韫素“嗯”了一声,忽的想起什么,仰头看他,“夫君。”
  陆景思,“怎么?”
  张韫素伸手摸了摸他坚实的腹肌,一本正经道,“答应我,以后少喝酒,勤加练武,努力争取头发白了,也是个老美男,可以吗?”
  陆景思一怔,旋即哑然失笑,敲了下她的额头,“你个没良心的,我若是不好看,你就不喜欢我了?”
  这个问题好似有些耳熟。
  张韫素想了想,恍然想起几年前,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曾这般问过她
  “若是十几年后,陆景思不再俊美了呢?你依旧爱慕他?”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来着?
  她当时是说,几十年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而且她当时笃信陆景思到老也会是个美男的。
  现在,再面对这个问题,张韫素却有了全然不同的答案。
  她轻抚着眼前这张秾丽俊美的脸庞,眼眸弯起,温柔且坚定的答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
  =(完)
  第152章 番外
  ==《国公爷的小娇妻》
  太子裴元彻初登皇位时,内有宰相蓄谋篡位,外有藩王虎视眈眈,起兵造反,朝廷腹背受敌,岌岌可危。
  就在情况不容乐观时,景阳长公主自请嫁去陇西,给手握重兵、势据一方的谢国公为续弦。
  景阳离开皇宫的那日,是个细雨绵绵的春日。
  刚满十七的少女,着一袭华丽雍容的红妆,云鬓高耸,头戴花冠,青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成熟。
  她先是拉着顾沅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让顾沅与裴元彻别再吵架冷战,好好过日子,互相照顾。
  顾沅没反驳她的话,却也没答应,只是给她递了块丝帕,柔声安慰道,“到了陇西,遇到事情别慌,写信回长安……皇宫永远是你的家,你皇兄他……”
  顿了顿,她看了眼身侧高大的男人,他虽行事蛮横,心狠手辣,但对景阳这个妹妹却是真心爱护。
  “你皇兄他会替你撑腰的。”顾沅轻轻拥抱她一下,“景阳,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景阳心头一暖,面上却是撇唇,扬起下巴道,“我乃大渊长公主,天之骄女,自然是极好的。”
  说罢,她缓步走到裴元彻面前。
  看向身着绯红龙纹衮服的皇兄,她鼻头一酸,哽噎唤了句“皇兄”,又道,“你夜里批奏折别太晚,少与那些朝臣动气,要多多保重身体,千万好好的……”
  裴元彻黑眸如寒星,面色凝重的看她,“景阳,你不想嫁,现在还可反悔。”
  “嫁,我才不反悔。”
  景阳摇头,故作轻松的笑,“迟早要寻夫婿的,长安城里我唯一相中的郎君就是陆景思,可他现在都娶别人了,其他的我也看不上。那谢纶有权有势,又有赫赫威名,乃当世大英雄,这样的夫婿,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裴元彻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眉宇间满是沉郁,“是皇兄无能。”
  景阳道,“才不是,皇兄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好的,从小到大都是你护着我,我也想帮你做些什么。”
  兄妹不舍话别,礼官看着天色,战战兢兢上前,提醒该出发了。
  一时间,礼乐齐鸣,百官恭送,团花红毯从承天门一路铺到了长安城门,长安百姓夹道相送,齐声呼喊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之后二十年,再无一场婚礼能媲美景阳长公主出嫁时的浩大排场。
  从长安到陇西首府肃州,送亲仪仗足足走了两个月才到达。
  云松驿站。
  一想到明日便要进肃州城,景阳紧张的连晚膳都不想用,坐在书桌前,提笔修改起第三十二封遗书来
  “本宫死后,拜祭的花皆用牡丹,最好是用洛阳姚黄,魏紫次之。”
  孙嬷嬷端着七翠羹进来,见公主又在写遗书,心疼的直叹气,安慰道,“殿下,明日一早就得进城行婚仪,怕是要折腾一整日,您吃些东西吧,肚里有些食儿,今夜也能睡得安稳些。”
  景阳将书信叠好,放进金丝檀木的匣子里,“说的也是,没准今日是我睡得最后一个安稳觉呢。”
  孙嬷嬷赶紧扭过脸“呸呸呸”,念着“菩萨保佑,殿下年纪小言语无忌”,又将玉碗放在桌上,劝道,“殿下,您别自己吓自己,谢国公他应当没有传闻说的那样可怖。”
  景阳漫不经心的用调羹搅着汤羹,慢悠悠道,“他三岁丧母,十五岁丧父,二十五岁结了门亲事,新娘子进门当晚就暴毙而亡……这命格委实忒毒了些。不然就他那条件,大把世家贵女想要嫁他,何至于拖到二十八岁还没成婚?”
  孙嬷嬷噎住,半晌,才道,“就算他命格不好,可公主您是龙子凤孙,福泽深厚,定能平平安安。”
  “谁知道呢。”
  景阳喝了口粥,淡定道,“反正只要我踏进国公府的门,我便是他的妻,不论死活,他都得出兵帮我皇兄。
  闻言,孙嬷嬷心头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公主才满十七岁,正是花儿般的好年纪,却千里迢迢,来嫁一个二十八岁的老男人。
  而且,是续弦。
  公主嘴上说不委屈,可他们这些伺候她多年的宫人瞧着,都替她委屈极了。
  沐浴过后,景阳上榻歇息。
  她躺在床上,忽然好奇的问,“嬷嬷,你说谢纶长什么样子呢?”
  孙嬷嬷道,“之前不是送过画像来么?”
  景阳嗤道,“画像也太假了,斯斯文文,瞧着像个书生,哪里像武将?我听说他十六岁就上沙场杀敌,杀人不眨眼,斩于他刀下的亡灵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