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门提督趴在地上,肥胖的肚子先顶着地砖,吃力的转头,满头大汗用口型质问霍长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长歌给九门提督投去一个让他安心的目光。
九门提督欲哭无泪,这皇帝都气成这样子了,他还能安心吗?
怎么不过是一场刺杀,怎么牵扯出北方的贪腐案来了???
他怎么看着圣上的样子这是要大开杀戒了呢?
霍长歌冷眼瞧着九门提督瑟瑟发抖的怂样,忍不住叹息,这位九门提督大人在自己的这个位置上恐怕也做不长了。
毕竟一个这么胆小怕事的人,怎么能够掌管的好整个内城的平安?
霍长歌这样想着,就听见皇帝怒喝一声。
“那个逆子呢?”
春公公立刻回禀。
“再有一月余就是太后娘娘的千秋节,太子殿下如今正在太后宫里……”
皇帝的怒气稍稍消了些,到底不愿意惊动太后,只说。
“你亲自去把太子叫来,就说是朕找他,太后面前不许多言。”
说到底隔代亲,皇帝要训斥责罚太子,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怕是闹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春公公急急忙忙走了。
太子来的时候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春公公如何说的,反正太子来的时候竟还喜气洋洋的样子。
太子唇角噙着笑,瞧见皇帝,笑吟吟得叩拜。
“儿臣……”
谁知,皇帝瞧见他就来气,还见他如此高兴进来,气得不知如何自处。
一时间没忍住,皇帝抓起御案上的砚台就朝着太子脑袋上砸去。
“混账东西,给朕跪下!”
太子脸上的笑容一僵,一脸懵逼的抬头望着他的父皇。
当清楚的瞧见皇帝额头根根突爆的青筋的时候,太子一惊,急忙跪下请罪。
“儿臣知道父皇担忧皇弟伤势,可是再有月余便是太后千秋,百善孝为先,儿臣只是太过在意孝顺太后,一时间忘乎所以,请父皇恕罪。”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圈禁对于太子的影响太大,他愈发惧怕自己的父皇。
太子的唇瓣哆嗦了几下,几次想开口却都有些结巴。
“儿臣尽力为太后准备寿宴,并非不顾兄弟情分,只是一来希望孝顺太后,二来也希望借此祝祷皇弟早日康复。”
皇帝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第60章
整个养心殿中的气氛凝滞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帝的眉头就好像是被绞紧的毛巾, 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太子还想要解释什么,却赫然被皇帝打断了。
“兄弟情分?孝顺?原来你的心里还有这几个字?既然如此……”
皇帝说到这里,猛地将御案之上的账本狠狠地甩在了太子的脸上,他站起来,面沉似水,一双阴骘深邃的眼里汹涌着黑色的浪潮。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那本账本狠狠砸在太子的脸上,然后落在地上。
太子低头望去。
当他瞧见封面之上的那个纹章的时候,他的身子一震,整个人都不能自抑的颤抖起来。
太子伸出手, 颤颤巍巍的捧起账本, 不过草草看了几行, 便猛地将手中的账本一扔,匍匐在地上大喊道。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不知是谁竟敢如此冤枉儿臣!儿臣绝对没有买凶刺杀皇弟!”
太子高喊着,忽然抬起头,望着皇帝那张已然年老的面孔,高声恳求道。
“父皇, 你一定要给儿臣做主啊, 儿臣这些年坐在这个位置上,虽未有建功立业,却从未有过大错, 求你明鉴!”
他这样哭喊着, 竟然真的就从眼眶之中沁出几滴眼泪来。
皇帝看着这样的太子, 冷哼一声, 缓缓说道。
“这是霍爱卿抄了暗夜阁找到的账本,当时数千将士都眼睁睁的看着,若你不是与那等江湖门派有染,为何账本上竟有你的名字?!”
太子说不出理由,却始终死死咬住一点。
这账本是伪造的,他从来不同这些人有什么瓜葛!
皇帝冷笑,一巴掌拍在另外一本账本之上。
“朕手上还有一本账,是你通过暗夜阁收受北方的那些官员的贿赂的,你不承认也可,朕便将他们一个个抓来查!”
太子闻言,又是一哆嗦。
他自觉地口中发干发苦,心底深悔为何当初不听自己母妃的话,非要收受那些官员的贿赂。
一想到这里,太子眼前发黑,牙关紧咬。
整个殿内都安静的只能够听到各自的呼吸声,帝王盛怒之下,谁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太子闭着眼睛,将脑袋磕在地上,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忽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耳边响起了他母后曾经说过的话。
太子猛地抬头,对着皇帝痛哭流涕起来。
他哭得哀痛,满是泪水的脸上看起来分外的真挚。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是一时糊涂,因此才收受了北方那些官员共计十余万两的孝敬。”
太子痛哭掩涕,浑身发抖,像是悲伤到了极致。
他低低哽咽。
“儿臣当时只想着太后千秋必定要办的风光漂亮,又想着国库空虚便想要自己补贴一些,那些北方官员与其说孝敬儿臣,不如说是孝敬太后。”
说到最后,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抬头望向高高玉阶之上的皇帝。
果不其然,皇帝盛怒。
“放肆!”
太子深吸一口气,再拜。
“儿臣不管将此事归咎任何人,是儿臣不肖,辜负了父皇之心,儿臣这便像父皇谢罪。”
太子说完,忽然起身,猛地冲向了玉阶,一头□□在那只汉白玉雕刻而成的麒麟之上。
霎时间,鲜血溅起,地上绽开朵朵妖异的红梅。
这一场景,就连皇帝也惊住了。
他当即变色,步下玉阶,朝着太子倒在地上的身影跑去,却还是离得最近的霍长邺快了一步。
霍长邺托起太子脖颈,确定太子的颈部没有受到伤害,这才从身上取出一瓶金疮药,咬开瓶口,倒在了太子撞伤的额头之上。
此刻,皇帝已经到了太子身边,他扯过身边太监递上的帕子,让霍长邺给太子包扎,一边大喊着。
“宣太医,快去宣太医。”
幸好,养心殿内原本就有照顾司晏明的轮值太医,很快便已经赶到。
霍长歌站在最外围,低头遮挡着脸免得让人认出自己,同时也对于太子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嗤之以鼻。
说真的,太子这么做,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有用。
可若是对手遇到了司晏明,这点儿小伎俩怕是不够用了。
司晏明是谁?
那可是发起疯来自己都敢砍的刺头。
霍长歌想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默默看戏。
太子其实撞得不重。
一般来说,这种撞墙自杀的但凡是存着一点儿犹豫之心的,都死不了。
头上的那个伤口也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
瞧着这会儿功夫,太子已经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的能和他父皇“互诉衷肠”了。
皇帝也是颇受感动,一双虎目之中含着点点泪光,虽然并未落泪,到底是看着有打算原谅太子的意思了。
毕竟贪污受贿此事可大可小,又是借着为太后办千秋宴的由头。
皇帝生气的也不过是兄弟倾轧。
只见,太子虚弱的对着握着皇帝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
“父皇,刺杀皇弟之事,儿臣真的不知。许是有些人误会了我们兄弟之间便私自做主……儿臣着实冤枉啊!”
皇帝静默片刻,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将另一只手覆盖上了太子的手背。
“只要宁王醒了,这件事,朕便不再追究你了。”
太子眼睛一亮。
父子两似乎和好如初。
霍长邺立在一旁,默默将金疮药收回,眼观鼻鼻观心,就好像是一座泥塑雕像。
三司和九门提督则是一头雾水,全然不知道这父子俩打的什么哑谜。
九门提督知道自己脑满肥肠,不过是凭着家族拿了这样一个肥差,平日里也懒得考虑这种事情。
他转头悄悄用手肘捅了捅霍长歌,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