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年听到面具底下自己的呼吸声,他也不免被周围欢腾热闹的气氛所感染,心中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暧昧情愫。
走着,姜秉仁突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余锦年抬头看去,人流之间,迎面走来的可不正是自己期盼着的那一个人?
姜秉仁小声道:“别看他,别看他。”
余锦年赶忙低下头去,按捺住想要扑上去的冲动,做出一副并不认识他的姿态来,旁若无人地朝季鸿的方向走去。他怕今日人多手杂,出门时特意将小弯刀取下来了,身上穿的也是极其常见的素布衣,没有丝毫显著的特点,一旦脸被遮住,他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难被寻出来。
他心里忐忐忑忑,有些纠结,短短十几步,心里就盘算了不下五六七八种他认出自己后的奖励,期待达到顶峰时,面具底下自己的嘴角都忍不住要翘起来了,脚下也忍不住快了两步——谁知,季鸿竟是目视前方地走过去了。
余锦年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花生筒,脚步放慢,乌龟一样地温吞吞走,心里想道:本来遮住脸就很高难度了,周围又挤着这么多的人,吵吵嚷嚷的,说不定他压根就没有留意到这边,这也不能怪他没有认出我呀!
季鸿忽然顿住了脚,回头看了一眼。
余锦年正千方百计地替他找借口,倏忽腕上一沉,被一只玉似的手给拽住了。
“锦年!”季鸿急切地唤了一声。
“你……”余锦年失落之中突生惊喜,几乎都要扑上去了,却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是怎么转弯的,鬼使神差地压着嗓音说了句,“你认错人了。”
季鸿放下心,将他手裹进来,嘴角一勾,逗他道:“既然认错了,不妨将错就错罢。”
余锦年听出他话里的笑意,也知他是认出自己来了,于是乐起来,面具都快装不下自己的笑容。但两人谁也没有戳穿彼此,算是个心照不宣的小情趣,余锦年随他牵着,走了一段,举起手中的花生筒问他:“吃吗?”
季鸿低下头,微微张开嘴,余锦年左手被纸筒霸占着,右手又被他霸占着。他明知如此,还低头来讨,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余锦年从面具的眼窟窿里左右看了看,实在是人忒多,不好顺他的意,于是哼他道:“快自己拿!”
季鸿笑着拣了两粒来吃,之后牵着他去瞧灯谜。
一盏盏小小花灯挂在架子上,每盏灯笼上都贴着一张谜面,猜中便有彩头,当然不会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都是些喜庆吉祥的小玩意儿罢了。余锦年一口气猜中了五六个,跑到彩老头那儿兑了只莺鸟形状的泥叫叫,搁在嘴边对着气孔一吹,乌拉乌拉地响。
季鸿一边笑他小孩脾性,一边撕下越来越多的灯谜纸,常常是余锦年这边连字儿都没认完,那边季鸿就已经猜出谜底,把它撕下来了。
旁边跟来凑热闹的姜秉仁看着自己手里寥寥几张谜纸,气地直哼哼。石星一贯是只要这位小少爷没有犯什么大差错,就万事都纵着他,要风绝不扯来雨,但今次实在是无能为力,让他一个武夫去拆灯塔那是小事一桩,让他来猜灯谜,那还不如折磨死他算了。
余锦年挑了手边一张,念道:“月中有客曾分种,世上无花敢斗香……这个我知道!”
季鸿问:“是什么?”
余锦年喜滋滋说:“是我们的大媒人呀!”
季鸿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反应过来之后,也忍不住笑了几声,点头附和道:“嗯,的确如此。”
余锦年拿着谜纸,要跑去兑彩头,刚走出去两步,他突然停了下来四处张望,四周人声鼎沸,说笑吆喝之声此起彼伏,又有这么多花灯燃着,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后脊阴嗖嗖地发凉,让人很不舒服。
季鸿问他:“怎么了?”
愣了片刻,余锦年摇摇头,莫名道:“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我们。”他本想自己快跑过去就回来,此刻临时就变了主意,固执地要季鸿陪他一块儿过去。与彩老头扯起皮,就遇上段明等人寻过来,一群人说了会话,那种诡异的感觉突然又消失了。
余锦年回头望着远处,心中狐疑不减。
还没看到有什么异状,一群七八岁的孩童拎着花灯从他腿边呼啦啦跑了过去,打头的似乎是几个小少爷,鲜衣华服,神采英拔,带着同岁的家生子们。
大队伍刚过去,后面才慢吞吞走来两个小家伙,被前面一行同伴拉开了好一段距离。领路的是个锦衣小公子,手里提着盏鱼形小灯,趾高气昂地快步走着,急冲冲地对后面的小家仆道:“快些呀,一会儿祈天灯都放完了!”
“公子、公子……”一个清秀瘦弱的小家仆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伸手拽住了小公子的袖子,“等等我呀……我跑不动了。”
小公子皱着眉,看了会儿前头已经跑没影的同伴,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不耐烦道:“你真是麻烦。”小家仆戚戚地望着他,眼泪正往下掉,手里就被塞进了一盏花灯,小公子哼了声,递过自己的袖子:“好了,灯给你,你不要哭了。”
“嗯。”小家仆止住哭,抽了抽鼻子,伸手攥住了对方的袖角。
余锦年看着他俩走过去,心道,真好,两小无猜。于是也牵住季鸿的袖角,故作稚气道:“我也要灯。”
季鸿失笑:“好,给你买灯。”
几人顺着人流走往河边,此时河岸上正陆陆续续地飞起许多祈天灯来,朵朵明灯飘上夜空,汇聚在天际似银河星子一般,河心漂浮着画舫游船,泠泠丝乐从灯火辉映的舫楼里传出来,薄如蝉翼的舫壁上倒映着舞姬歌女的婀娜倩影。
走百病回来的人成群结队,聚集在河岸上赏灯许愿。
过三桥,走百病,乃是大夏朝人的上元节习俗,每年赏灯过后,便会有姑嫂姐妹们梳妆打扮,左右相邀,去溜百病。之后选出一位年长多福的阿嫂阿婆打头前行,手里持着一柱福香,一群人边走边口诵歌谣,而且要逢墙必贴、逢桥必过,直走到城外。
据说须得连过三桥,摸了寺钉,便能拔除百病,平宁安康,多子多福。有话说其“胜饮医方二钟水,百病尽归尘土中”。不过在余锦年眼中,这只是人们祈福的一种形式罢了,因此先前虽见到了走百病的队伍,却并未参与到当中去。
走百病的队伍多是女儿家吆喝起来的,却也不乏有男子半路加入,队伍中男女老幼参差不齐,谁也不会留意到又有谁进来了,或者谁中途退出。
白海棠手里提着一盏圆灯笼,苏亭则挎着个包袱,拎着个篮儿,远远地跟在队伍后头,走得累了便停下歇一歇。两人并未跟着人群一口气走到郊外去,踩过了三座桥便作罢,苏亭瞧着他神色疲惫,就先退了出来,在路旁的馄饨铺里坐了坐。
他知白海棠不愿碰别人的东西,生怕自己的病过到人家身上,所以从篮子里掏出只自家的碗来,买了馄饨,一边看白海棠吃东西,一边细细地打量对方。
今日的海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之前出门前,他自己在房中拾掇了好大一会儿,出来时似乎还有些羞赧。苏亭看他头上插着木钗,耳垂上还缀着两颗木珠,本都是些随处可见的木头罢了,不过苏亭明白,他这就是盛装打扮了。
苏亭当时讶异住,怔了片刻才张张嘴:“海棠你……很漂亮。”
白海棠也不知有什么心思,小口咬着馄饨,吃了还不到两口就不想吃了,他转头看到对面张灯结彩的酒肆,阵阵酒香从铺子里飞扬出来,很有些甘美滋味,他于是看向苏亭:“亭郎,打些酒好吗?”
苏亭回过神来,有些为难:“海棠,你身体不好……”
“就一点点,今天上元日呀……”白海棠小声央求,眼神轻柔地望着苏亭,“只喝一点点。”
苏亭犹豫了一下,但被对方这样凝视着,他实在是狠不下心拒绝,只好点头应了:“那买些甜酒,过过瘾就好。”又补充,“你吃完馄饨我们就去。”
白海棠眉眼笑开,为了能吃到酒,忙低头把碗里的馄饨都扒干净,汤汁喝完,他把碗拿给苏亭看:“吃完了。”
“这么想喝酒吗。”苏亭低声咕哝着,向店家讨了清水,把碗冲干净后重新放回篮子里,便回头去牵白海棠的手,“走吧,去看看都有什么酒。”
白海棠翘起嘴角跟他到对面酒肆里,一下子被各色各样的美酒吸引住了,除了自己早年间喝过的那寥寥几种,皆是些听都没听过的酒水,他新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闻闻这个瞧瞧那个,竟不知道该选哪一种好,即便是苏亭所说的甜果子酒,也有许多种。
走到一个小酒瓮旁边,看伙计用竹酒提舀出一点来倒在白瓷盏里给他看,红艳艳的似玛瑙一般,那可真是酒浇浓艳,白海棠看得眼睛里都似乎泛起光芒来。
苏亭道:“喜欢这个?那就买它吧。”他掏出钱来,又问伙计,“这是什么酒?”
“红天浆。”伙计笑眯眯回答,“乃是石榴做的。”
酒用一个小葫芦装着,葫芦腰上系一条麻线,打成结挽在手上。苏亭趁着白海棠高兴,提出去游河。白海棠眨着眼睛看他:“……游河?”
苏亭说:“河岸上会放祈天灯,到了河心,还能远远看到灯市上的千百盏花灯。不用去人多的地方,船上只有我们两个,能吃吃酒,说说话。”
白海棠烦恼道:“可是我们哪来的船?”
苏亭故作神秘地带着他走,两人越行越偏僻,很快出了城,拐进河边一个小树林中,拨开丛生杂草和纷乱枝杈,豁然开朗时,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码头,应是什么人自己用木板搭建的,岸边还拴着一艘小蓬船。
“小心点。”苏亭扶着白海棠跳进船里,便把灯笼放在船头,自己钻到篷子里,从篮子里掏出烛灯点上,才叫白海棠进来坐,同时解释道,“向朋友借的船,都打扫干净了。”说着将篮子里准备好的吃食点心拿出来,虽然都是些家常小点,还有过年时剩下来的,但两人都很自得其乐。
苏亭用竹蒿在岸边一撑,小篷船就晃悠悠飘向了河中央。
这处人也不多,景致有些偏,画舫更是不屑来,天似黛幕,水若碧绸,水天之间唯有他们两个荡船轻舟,仿佛这一袭天地都是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了。
原本没想着喝酒,因此苏亭并未带酒杯出来,便只好暂且用碗倒酒,好在白海棠并不嫌弃。船上有一方矮几,刚好容得下两人相对而坐,大概是石榴浆真的很好看,白海棠捧着碗看了很久才舍得去尝,因为走了有这会儿,寒气侵透了酒液,所以入口时凉丝丝的,很是爽快。
苏亭展开带来的包袱,原是一条小毯,他把毯子披在白海棠身上:“河上风冷,别冻着了。”
白海棠裹着小毯子,低头看着碗里的石榴浆,弯起了嘴角道:“真好。”
“这就好了?以后会更好。”苏亭笑了笑。
“以后……”白海棠畅想了一下,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软得似一汪清水,他道,“我从前,从来没想过以后要怎么样。以前戏班很苦,师父一个人带着我们师兄弟九个,四处奔波。九张嘴呀,还都是哥儿,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师父眼光好,师兄弟们虽然出身不同,但都很上进,都卯着劲想要早日登台,报答师父。只可惜,师父没能等到我们九人的《谢师恩》……就去了。”
这么多年来,有时候白海棠也会粗略地提起一点,只是讲着讲着就不愿说下去了,似乎是有些伤心事裹在里头,所以苏亭很自觉地不会再问,今日这倒是白海棠第一次与他讲师门的这些旧事。苏亭以为这就是敞开心扉了,于是很认真地在听。
白海棠道:“小时候,大师兄是我们当中嗓音最好的,师父很是看重他,指望着他来挑起戏班的台柱。只是事非人愿,大师兄十四、五岁时,突然变了嗓。你也知道,我们做戏子的,最重要的就是那副老天爷赏赐的好嗓子,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大家都明白,大师兄唱不好戏了。”
“那时师父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此一打击让师父瞬间垮了下去。彼时我六岁,还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师父吊起来,逼着我来学戏。我们知道,师父是癫狂了,他时日无多,害怕后继无人,害怕一手搭起的戏班垮台,于是只能不停催促着我们练身段、吊嗓……没日没夜的。”
苏亭担心他太过伤感:“海棠……”
白海棠朝苏亭笑笑:“没关系,我想说,很久没与人说过这些事了。”他道,“十岁时我第一次登台后,师父病重不治,很快去了。之后班子里乱了一阵,走了几个师兄,最后只还剩下一半人,愿意跟着大师兄。好在大师兄虽然嗓子不如从前,头脑却聪明,后来走到信安县,师兄突然决定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盘一座戏坊,不再四处飘荡了。”
苏亭恍然:“如今的班主,是你的大师兄?”他想起那日走投无路,厚着脸皮去戏坊,结果却被人家拿几枚铜板羞辱了的事情。
“嗯。”白海棠点点头,似是看出他脸上有些困惑,“虽然不用再漂泊,但生意也是时好时坏的。我没想过以后能如何,只是有饭便吃了,有戏便唱了。师父走后,师兄弟们人心不齐,大师兄对我有诸多误会怨念……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亭:“那后来……”
白海棠扬起笑容:“后来就遇到你了呀,亭郎。”
他把碗里的酒喝干净:“把小桌子拿开,我给你看样东西。”
苏亭一头雾水地把小案搬出去,放在船头,船头的灯笼有些暗了,他又用随手从船上捡了根小木枝拨了拨,灯芯嗞嗞地烧起来,他回过头,登时愣在原地。
——白海棠跪坐在篷内,正在宽衣解带,披在肩上的小毯堆垛在腿边,层层叠叠。
他想过与白海棠亲密的事,而且扪心自问,想过不止一次两次。他比白海棠小很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且又不是那种恪守礼规的人,春宫密戏都涉猎过。夜夜入梦时,身下所见所想都是白海棠的影子,有时就这么不知廉耻地想了一夜,早上醒来,裤缝里都黏湿湿的。
但他从来没想过趁人之危,更不想在白海棠不情愿的时候与他有些什么。那么白海棠呢?为什么拒绝他那么多次,今天突然就……
苏亭有些不可思议,他跪坐下来,傻兮兮地看着白海棠,好半天才手忙脚乱起来,把篷子两端的苇帘垂放下来,即便河上空无一人,他也不愿叫别的什么东西偷看了去海棠的身体。
回到篷内还是晕晕乎乎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明明很想看的,此刻却陡生出一股羞怯来,眼珠似在眶里生了锈,半天没挪得一下,只盯着海棠脚边的一抹衣摆观察。
苏亭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了什么,于是伸手上去,从灰布外衫底下揪出一缕红布来。像是顺藤的瓜、吃线的鱼,他两手循着衣拽了拽——哗啦一声,外衫褪了下来,他瞪大了眼,语无伦次道:“海棠,这、这是……”
视线抬上去,白海棠的脸颊似一颗熟透的柿子:“——好看吗?”
“好,好看。”苏亭直愣愣瞧着,连把白海棠瞧羞了都不知道,他摸了摸那块衣料,眼睛熠熠发光,“这喜服是……什么时候?”
白海棠拘谨道:“很早了,我自己缝的,还有一点点没有缝好,只是来不及了。亭郎,我就想着有一天能……穿给心上人看。”他拽着一点裙边,红着脸说,“你想看看吗?”
苏亭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知所措,他心里慌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这身喜服,还是因为白海棠的那句“心上人”,他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点想哭,感觉心都要化了:“海棠,海棠——”他竟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不停地重复“好看”。
白海棠无奈道:“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
越被他这么说,苏亭就越难受,强行给自己辩解道:“谁看到自己的新娘子那么漂亮,都要哭的啊!”
白海棠赧道:“谁要做你的新娘子了。”
苏亭揉干了眼睛,离远了一点,正从头到脚细细地欣赏,闻言立刻止住呼吸,瞪着眼睛看他:“不是我的吗?”
“……”被逼问地没了退路,白海棠只好承认,“是你的,是你的,你看罢。”
苏亭前后左右来回地看,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他在梦里也见到过海棠穿嫁衣,只是梦里虚幻缥缈,像个不可捉摸的泡影,而今日所见却是实实在在的,看得着,摸得见,反而让人觉得这不会也是场梦吧!
他看得痴迷,恨不得将每一丝每一寸都刻印在脑子里。
突然地,鲜红衣襟中裂开了一条缝,且那缝隙自上向下,由宽而窄,露出红衣里的一片雪白。苏亭突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呼吸不由粗重起来,然而一只手刚刚伸到腰间的系带,他突然惊醒,一把按住了对方的手。
白海棠的脸有些发白,像是被慑住了:“亭郎……你不是一直很想看吗?”
苏亭谨慎地盯着他,一下子从巨大的喜悦中苏醒过来,他有些慌,伸手把从白海棠肩头滑落的喜服提上去了,颠三倒四道:“我想看,但是今天不想看……海棠,我们今天不看了,以后再看,好吗?”
一只手拽过来,苏亭仿佛被火燎到一般退到船头。
“……”白海棠攥了空,险险用另一只手撑住了身体,一种不可能的可能冲上脑海——苏亭是害怕他吗?他有些自暴自弃地往下脱衣服,非要给苏亭看看不可。
夜里那么凉,船上的风毫不留情地来回筛过,苏亭一个箭步钻进船舱,抖开了扔在一旁的小毯,不由分手地把人裹上了。他按住白海棠的双手,死死地盯着他:“你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不过是想给苏亭看看自己脱了衣服是什么样子,苏亭见了,就会明白他到底是什么病。白海棠挣了两下,才挣脱开,就又被苏亭抓住了。明明是他强求别人来看,最后反而把自己弄得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