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历史 > 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 > 第12节
  魏峤拧眉沉思,好半晌才低声道:“她自是不能再信。但皇帝膝下唯有太子、梁王和不顶事的卫王,东宫根基深厚,一旦那两位稍有意外,将来章氏仍是皇后、太后。若是背叛他们,魏家怕是再难立足。”
  “可如今是皇上要对付章家。父亲别忘了玄镜司是谁的人。”
  魏峤明显苦笑了下。
  自他决意求娶爱妻的那天起,敬国公府便跟章氏绑在了一处。这么多年血脉牵系,即便他有意避嫌,跟章家的交情仍盘根错节,岂能轻易割裂?章家手握重兵的那位是妻子的亲生父亲,位居中宫的那位是妻子的同胞姐姐,一旦割裂,她当如何自处?
  何况,看先前的情形,皇帝未必能容他,也未必能彻底拔除章家。
  片刻沉默,魏鸾叹了口气。
  她自然知道,三言两语绝难劝得父亲动摇,事关生死前程,得容他慢慢琢磨。
  遂低声道:“父亲只需记着,皇后随时会舍弃你、舍弃我和母亲,比起章家的前程,咱们在她眼里都是草芥。皇上将我赐婚给他最宠信的盛煜,是给了条活路,只看咱们如何选。盛煜待我很好,将来的天下之主也未必是太子。狱中没人打扰,父亲,细想想好么?”
  她说得慎重,满含恳求。
  魏峤抚着她肩膀,缓缓点头,“我是不愿你们母女受苦,会掂量的。鸾鸾——”他拧眉肃容,郑重道:“皇后说的事你嘴上应付就好,绝不可真的去做,一丝半点都不能做!”
  “我知道。”魏鸾微笑宽慰。
  魏峤叹了口气,想着那位凭空砸来的女婿,跨出牢室半步往外看,便见盛煜身姿端稳,遥遥站在廊道尽头。见了他,原本倚墙的盛煜直起身,微微拱手。
  是问候岳父的姿态。
  魏峤五味杂陈,自知不宜耽搁太久,遂朝魏鸾招招手,“回吧,我会斟酌此事。”
  牢门重新落了锁,归于安静。
  魏鸾低着头出去,见盛煜还是离开时的姿态,心里有些触动,低声道:“好了,夫君。”
  鼻音有点浓,跟平常的柔软稍异。
  盛煜神情微动,掀起她罩在头顶的帽兜,看到她眼圈泛红,虽垂眸不看他,眼睫却仍潮湿。掀帽兜的手僵住,他看着她,全然没了朝堂上翻云覆雨的镇定沉稳,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你……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你心疼不心疼!!
  第13章 父子
  廊道幽深狭长,火光映照得通明。
  魏鸾未料盛煜竟会来这手,原本克制的情绪被触动,鼻头泛酸,泪水不期然又涌了出来。她侧过头,拿手背迅速拭泪,低声道:“没事,让夫君见笑了。”说着话,扯了扯被他掀起的帽兜,重新遮住额头眉眼。
  而后低垂着脑袋,快步往外走。
  盛煜僵了一瞬才跟上去。
  石墙高耸,铁门矗立,习惯了玄镜司里的杀伐狠厉,看她的背影便格外显得单薄。盛煜明知魏峤入狱羁押是咎由自取,想着她泛红的眼圈,心里仍恻隐横生——
  她本该站在金楼玉阙,眉眼含笑,恣肆张扬,而不是踏足森冷牢狱,担惊受怕。
  盛煜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拧着,抬步赶到她前面,墨色斗篷下身姿魁伟,气度端凝,仍是玄镜司统领统摄群雄的冷硬姿态,脸上神情却稍露温和,压着声音道:“这里不会苛待他,别哭啊。”
  声音很轻,是成婚后少有的温柔。
  魏鸾克制着哽咽,偷偷擦掉泪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怕父亲想不开,一条路走到黑。”
  “就算信不过他,也该信得过我。”盛煜声音一顿,微微躬身,回首觑着她哭红的眉眼,挑着唇角道:“玄镜司手里没有撬不开的嘴,路子多着呢。真让岳父给人背锅流放出去,玄镜司的面子往哪搁?我也没到疯起来连自家人都杀的地步。”
  语气轻松揶揄,显然是在宽慰。
  魏鸾被他逗得破涕轻笑,“那夫君得悠着点,别用刑具逼他。”
  盛煜笑了笑,趁天光昏黑,隔着帽兜拍拍她脑袋。
  因深秋夜里寒冷,翻身上马后,他又将身上的斗篷解了丢给魏鸾,不容她推辞,夹动马腹动身回府。那斗篷厚实保暖,带着他身上残留的体温,沉甸甸的,魏鸾摸了摸余温犹热的领口,将斗篷裹紧,骑马追了上去。
  到得曲园之后,夫妻俩默契地各回南北朱阁歇息。
  各自失眠了半宿。
  ……
  次日晌午时分,太子轺车回京。
  稳居东宫多年的太子周令渊才二十岁出头,自幼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物。有章太后和章皇后坐镇,东宫之位无人能撼动,这些年周令渊在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唯有一件不如意,便是婚事。
  太子喜欢敬国公府的表妹魏鸾,这是满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表兄妹自幼相识,因魏鸾被选为公主伴读,时常陪在年纪相若的周骊音左右,跟周令渊照面的机会更是数不胜数。俩人青梅竹马地长大,熟知彼此性情,交情极深。年少时,周令渊曾在太庙跟前暗自起誓,此生非魏鸾不娶。
  可惜真到了娶妻的年纪,却由不得他做主。
  他比魏鸾年长六岁,东宫选妃时,魏鸾还只是十一岁的小姑娘。如此年纪,自然担不起太子妃的重任,更何况,章太后和章皇后虽疼爱魏鸾,却仍盼着将来母仪天下的人出自母家,好维护母族荣宠。
  周令渊执意要等魏鸾长大,却抵不过长辈的威压。
  几番拉锯,永穆帝见他不肯娶旁人,后宫又变着法儿地撮合姻缘,章家亦在暗处上蹿下跳,最终定了章太后的娘家亲孙女,时任凉州、鄯州一带大都督的镇国公的孙女章念桐为太子妃。
  周令渊无力扭转,只能退而求其次,留太子侧妃之位给魏鸾。
  为此,他成婚之初死活不肯碰太子妃,闹得章太后颇为不满,对魏鸾也起了芥蒂。直到去年底章念桐诞下个儿子,后宫才风平浪静,魏鸾也稍得太后的照拂青睐。
  周令渊满心以为风波已平,就等着美事玉成,谁知竟又迎来的噩耗。
  得知魏鸾被永穆帝赐婚给玄镜司统领,且木已成舟时,周令渊只觉难以置信,当场就掀翻了桌案。若不是随从拼死阻拦,他怕是连夜就杀回京城了。即便如此,这半月多的时间里,周令渊几乎夜不安寐,翻来覆去牵肠挂肚,心头记挂的全是京城中的事。
  此刻,周令渊看着雄踞巍峨的明德门,俊秀的脸上怒色未消。
  车驾缓缓停稳,秋风卷动锦帘。
  中书令时从道亲自率百官在城门跪迎储君,朱紫满目,冠盖贵重。被肃清的城门口不见半个闲人,文武官员按品级列于两侧,周令渊命众人免礼,目光越过两位相爷和六部尚书,径直落在盛煜身上。
  他对这个男人并不陌生。
  年纪轻轻便深得帝王赏识,执掌玄镜司布在京城内外的数万鹰犬,手握关乎高官重臣、封疆大吏的机密消息,有皇帝破格赏赐的玉蹀躞,还能在府中设案办差,执特许令牌出入宫禁——那是两位相爷才有的待遇。
  满京城里的年轻男人里,除了他这东宫太子,无人能与他争锋。
  便是身在皇家的梁王和卫王,见了他也很客气。
  出京之前,章皇后还曾特地提过盛煜,说此人心思缜密、做事决断,又是皇帝的心腹之人,若能引为帮手则如虎添翼,若树为政敌则极为棘手,劝他多花些心思,纵不能收入麾下,也该暗里笼络招揽。
  周令渊也有此意,只是畏惧永穆帝天威,不敢擅动。
  谁知短短数月之间,竟成了夺妻仇敌。
  他爱了近十年,苦苦求娶的心上人,竟毫无征兆地嫁到了盛家,盛煜他竟敢迎娶!
  周令渊的目光牢牢锁着盛煜,纵极力克制,仍有阴沉怒火翻涌。
  盛煜亦察觉起目光,端然抬头。
  目光相触时,如有兵戈交鸣。
  太子不掩满腔怒火,目光像是烧得滚烫的剑锋,未经淬炼而锋芒逼人。盛煜则姿态岿然,像是万年冰封的高山,神情间不见半点波动。片刻死寂,群臣缄默,随行巡查的太子詹事知道此处非说话之地,心惊胆战地瞥了眼周令渊,而后示意车马启程。
  群臣拱手避让,轺车驶过朱雀长街,直入皇宫。
  那里,永穆帝正在等着他。
  ……
  换在往常时候,像太子巡查回京这样的大事,章皇后婆媳必定会兴冲冲地来迎他。
  这回却反常的安静。
  有心腹递回来的消息在,章皇后笃定太子分得清轻重,便未到永穆帝跟前添乱,只早些去章太后宫里作伴,等太子面君完毕再来后宫问安。是以周令渊率百官进了宫,在紫宸殿复命后,便被永穆帝单独带到了麟德殿。
  帘帐长垂,龙涎香浓,殿门掩上的瞬间,太子便停下脚步。
  永穆帝瞥了他一眼,仍往里走。
  “父皇!”周令渊开口叫他。
  永穆帝脚步未停,沉声道:“若是为魏鸾的事,进来再说。”
  他既提起此事,周令渊也不遮掩,快步跟过去,双手不知在何时攥成了拳头,眼底强压的怒意涌出,急道:“父皇不该把她赐给盛煜!鸾鸾自幼没吃过半点苦,怎能嫁给盛煜那种人。何况父皇答应过,要把她娶给儿臣做侧妃,儿臣一直在等,等了四年!”
  永穆帝沉默不应。
  周令渊憋了太久,情绪愈发激动,“父皇说过,她要年满十六才能嫁给我,可她今年才几岁?十五!她还在等我回来,等我娶她。”纵极力克制,那双看惯朝堂风浪的眼睛里也泛起了血丝,他顾不上君臣之别,用力扯住永穆帝的袖子,“父皇,鸾鸾是我的。”
  “你的?”永穆帝语声低沉,“因为你喜欢,她就成了你的?”
  “她也喜欢我!”
  “朕赐婚前曾问过魏家的意思,她愿意与盛家结亲。”
  “不可能!”
  永穆帝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周令渊胸膛起伏,死死扯着永穆帝的衣袖。好半天,他眼底的怒火才渐渐收敛,松开皇帝的衣袖退了半步,沉声道:“她的父亲还关在玄镜司的牢狱。鸾鸾懂得什么,自是不敢触犯父皇的天威。赐婚的事她不可能愿意。”
  这话僭越了,永穆帝却未生气。
  他只指了指案上放凉的茶杯,示意儿子喝两口。
  周令渊不肯喝,永穆帝便晾着他,慢慢翻看御案上堆着的奏章。
  直到身后传来膝盖触地的声音,他才猛然回头。
  “你——”
  “求父皇将她还给我。”周令渊端正跪在案前,身上仍是东宫太子的威仪冠服,激动的情绪平复后,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沉静,只是眼神仍然激荡,几乎含了恳求,“儿臣想娶鸾鸾,此生此世,只想娶她。”
  永穆帝看着他的眼睛,手指轻颤了颤。
  身为父亲,他很清楚儿子的秉性,自幼尊贵荣宠,温和却也骄傲,绝不轻易跪地求人。
  尤其是这种事,太子明知不可能。
  皇家赐婚绝非儿戏,哪有还回去之说?
  周令渊却不死心,执拗道:“儿臣对她是真心实意。”
  金猊吐香,风动朱窗,永穆帝看着跪地的儿子,岂能不知这些年青梅竹马的深情?当初答允盛煜赐婚时,他便知道太子绝难接受此事。
  而如今太子跪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