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哥儿倒也不怕生,一口一个祖母祖父的叫着,倒是将袁氏与宁远哄得很是开心。
趁着他们俩人围着元哥儿的当下,萧怀素顺势便将宁湛拉到一旁说话,“如今公公婆婆回来了不正是你期盼的事,快别臭着一张脸了,要笑,可别吓着了儿子!”说罢伸手拉了拉宁湛的脸皮。
其实她也能明白宁湛心中所想,袁氏走得那般突然,如今说回来就回来,宁湛心中怎么会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再则曾经又有那样的流言,他的心里恐怕仍然埋着那根刺,就是对着宁远也不怎么亲近得起来。
“我知道了。”
宁湛握住了萧怀素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从眼下来看,宁远与袁氏回来是好事,他也想将身上的重担卸下,这也是他迟迟不肯承继爵位的原因。
白涟漪随后才赶到,她顶着个大肚子一边跨进门槛一边还在数落着季月笙动作太慢,若不是被季月笙给拖着,只怕她老早就已经赶到了。
“涟漪你也来了?”
萧怀素见着白涟漪到来赶忙过来搀了她一把,又对季月笙轻轻点了点头,也就只有这个男人能受得住白涟漪的唠叨与霸道了,想来也是他的忍耐力过人,不过眼下俩人的关系已经融洽了许多,今后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想来会越来越好的。
白涟漪四下里一张望,除了萧怀素一家三口之外只见到了袁氏与宁远,不禁有些诧异道:“侯爷,夫人,我师尊怎么没有一同回来?”
白涟漪这话一落,厅里骤然安静了。
宁远抿了抿唇沉默不言。
宁湛的面色也沉了下来,双手紧紧背在身后不觉握成了拳头。
虽然风霄是他的师尊,可是因为与袁氏那纠缠不清的关系,宁湛也不知如何自处,到底是师恩大过天,还是人伦之情更重要?他一度也很是矛盾,如今再亲历这样的尴尬境地,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风师兄他已经回宗里去了。”
袁氏将元哥儿递回给了萧怀素抱着,这才转向白涟漪,平静道:“你师尊早便回去了,若是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说罢又看向了宁远,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当日她出走之后的确是风霄最先追上了她,可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宁远,自然不能就跟着他这样走,若不是想要逃避她也不会选择离开侯府。
风霄虽然失望,却仍然尊重她的选择,一个人黯然离去。
之后她一边走一边看遍这山川景色,却不知道宁远一直在她身后默默跟随着,直到有一天俩人终于再见……
回想着那一天的场景,袁氏只觉得鼻头酸涩。
她原以为历尽千帆后能够心如直水平静度日,可再见到宁远时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不能分割!
“这……”
白涟漪暗暗吐了吐舌头,在师尊那里可还记着她的一顿鞭子呢,她可不想没事找事,再说她已经是被逐出师门的人了,如今又身怀有孕,犯不着讨这没趣,便笑着转移了话题向宁远问道:“侯爷这腿疾没再复发了吧?”
“有过些许不适,不过不碍事。”
宁远摆了摆手,白涟漪又拉过季月笙为他们引荐,这样关于风霄的话题才算是过去。
等着夜深人静时,萧怀素与宁湛双双靠坐在床榻上,便听她道:“如今公公与婆婆回来得正好,我原本下个月就要启程回京,又担心你没人照顾,眼下婆婆回来我算是放心了。”
九月便是萧怀秀出嫁的日子,萧怀素说什么也要赶回去,对这个妹妹她还是有几分疼爱的,再则还有叶观澜的婚事也要一并举行,虽然他们夫妻不能同时回去,但有她这个代表还是行的。
“你只管安心回去就是,他们在不在也是一样的,我都多大的人了,并不需要别人照顾。”
宁湛牵了牵唇角,左手一伸将萧怀素揽在怀中,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手臂上细嫩的肌肤。
若是可能他也不想夫妻分离,只是手头上有许多事务他根本走不开,虽则现在宁远归来了,可是他腿疾时好时坏的,这一不回家袁氏就让白涟漪弄了药水给泡上了,这样的情况摆在跟前,就是他想交权也有些说不出口。
“到时候我将小菊留下,至少她在你吃的是不愁了。”
萧怀素笑了笑,又窝在宁湛的怀中,双手自然地圈住了他的腰。
俩人静静地相依了一会儿,萧怀素又道:“那件事情你别放在心上了,如今公公婆婆都安然归家,流言不攻自破,再说也过了那么久,就连公公的部下也认同了你的能力,你是当之无愧的侯府继承人!”
宁湛微微一怔,随即缓缓点头,“对于出身我自然是不疑的是,我只是在想……”说罢低头轻轻吻在萧怀素的额头,迟疑道:“师尊他是否真的回宗里了?”
“难不成这还有假?”
萧怀素可不是这么想,风霄的一生都投注在了“归元宗”,既然如今袁氏没和他在一起,他自然只有那么一个去处,难不成还真去浪迹天涯吗?
世外可没有山中清静,享受过那份静谧的人,又怎么受得了红尘中的喧嚣?
而这里早已经没有了他的牵绊。
“希望如此吧!”
宁湛叹了一声,也不再多想,夫妻俩又闲聊了一会儿这才睡下。
袁氏与宁远回府之后,自然有许多旧部前来拜访请见,侯府这几日又热闹了起来。
而就在萧怀素忙着收拾整理回京的细软之时,侯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宁远要正式传位给宁湛。
当然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仪式,西北众将会见证宁远传位之举,只是还要向京里递个折子走个形式罢了。
鉴于宁远目前的身体状况,宁湛并没有一力推脱,难不成年青人不努力还要长辈来出力气?他原本是想对宁远有个交待,眼下也算是得到了宁远的承认,而当上世子后他本就有一份责任,如今宁远将更重的担子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也有这个能力去扛下来。
自此,宁远便退居幕后,与袁氏闲暇时带带孙儿,养花弄草,或是偶尔出行个把月,却也绝对不会走远了让孩子们担心。
有宁远常在西安府住着,即使宁沅心中还有不甘也只能作罢。
再则在宁远的有意扶持下,宁湛羽翼已丰,就算要对抗宁沅也绝对不在话下。
当然这一切只是后话。
而此刻的萧怀素已经踏上了归京的旅程。
因为萧怀秀的婚期在即,兰陵萧家也忙碌了起来,童清莲也算是费心地为萧怀秀张落着,再说这些嫁妆本就是高邑县主留给她女儿的,萧家也出不了多少,再有萧怀素那一笔厚厚的添妆,萧怀秀的出嫁不可谓不风光,到时候一定会羡煞好些人家。
“姐姐说要来看着我出嫁的,可眼下怎么还没有回来?”
萧怀秀百般无聊地摆弄着眼前的珐琅首饰盒,又挑出一根镶了南珠的发簪在头上比了比,递给身后的彩霞,“今儿就插这支吧,看着素净!”
“是,小姐。”
彩霞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给萧怀秀插上了发簪,又拿了耙镜在她脑后照了照,笑着夸赞道:“如今小姐这样打扮,当真就跟三姑奶奶未出嫁时一个模样!”
“我姐姐可是有名的美人,我能及上她一半也是好的。”
萧怀秀笑了笑,可转而一想又撑掌在了颌上,叹道:“也不知道姐姐能不能赶得及回来……”
“小姐放心,三姑奶奶向来疼爱小姐,前不久您不是收到过她启程的消息,想来是路途上有事耽搁了。”
彩霞在一旁宽着萧怀秀的心,又为她倒了杯香茶递上。
不一会儿云朵撩帘进了屋里,来到萧怀秀跟前福了福身,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了萧怀秀,禀报道:“奴婢刚才从外间回来正好碰到童姨娘,说是收到三姑奶奶来的信正要给小姐送来,可巧便碰到奴婢了,便让奴婢带了回来。”
“是姐姐来的信?”
萧怀秀听了这话一下便坐直了,赶忙伸手接过了信拆开来看,这一看之后先是一怔,接着便是一喜,那压在心中的郁闷缓缓舒解,“我道姐姐怎么会不来,原是到了京城后竟被白大哥诊出怀了身孕,眼下不宜走动呢!”
“三姑奶奶真是好福气,小少爷不过才两岁大,如今又怀了麟儿,与小姐成亲之日差不多时日,当真是双喜!”
彩霞笑着抚掌,转而一想又道:“眼下姑爷都已经到了兰陵,那这信多半也是他带来的。”说罢看向了云朵。
云朵愣了愣,只苦着脸对萧怀秀摇头,“奴婢也是不知,童姨娘没交待啊。”
“算了,这是喜事,是不是白大哥带来的信也无妨。”
萧怀秀笑着摆手,又起身往墙角立着的大红漆木卷草纹衣柜走去,指了上面一排的柜子道:“这次把我给小侄儿做的衣物一并带上,到了京城再一起给姐姐。”
她这两年来倒是做了不少手工女红,只是活计有些粗漏实在拿不出手,也是从中挑了几件给元哥儿留着,这次正好一并带给萧怀素,虽说做得不好,可好歹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是,小姐!”
彩霞端来了板凳,踩在上面开柜子拿衣服,萧怀秀想了想又吩咐云朵道:“去给白大哥捎个信,到时候早点来迎亲,咱们也好早日上京城去!”
“小姐不害臊!”
云朵与彩霞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萧怀秀却是理所当然地叉腰道:“这有什么,我与白大哥早就熟识了,我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虽则俩人成亲前不能见面,可之前的日子白太医可是每隔三个月就要往兰陵走上一遭,这经常见着面,即使年龄渐长容貌有所变化,可看着也绝对不会陌生,这关系自然也越来越亲近。
“奴婢这就去。”
云朵笑着点头,转身便出了门。
有了萧怀秀这一说,白太医自然事事照办,等着这亲一迎,更是日夜兼程地赶着路,外人还当是这新郎官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京圆房,却不知这一切都是新娘子的吩咐,因为萧怀秀要赶着进京去看望萧怀素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萧怀素却压根不知道,只安然地呆在宁家大宅子里养着胎,抚着还不曾隆起的小腹,只有一脸无奈的笑。
她没想过自己竟然又会突然有了孩子,原本是打算在元哥儿三岁之后再考虑的,避孕的措施也一直是有,不过没有用药物强制罢了,可这孩子就这样有了,还是在上京之后才被发现,当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萧怀素是打算在京城里略一歇脚,把该放置的东西放置安顿了之后再转去兰陵,可眼下却是哪里都走不了了,只能安心地在京里呆着,等着萧怀秀嫁进京城。
这样一想,她还有几分愧疚。
明明是答应了萧怀秀的,眼下却是做不到了。
而这个孩子也比元哥儿淘气多了,至少在发现有孕后萧怀素真是吃什么吐什么,连杜延云都说一定又是个男孩,不然哪里会这般折腾他娘,不过想想到时候跟元哥儿做个伴也正好。
午后的阳光很是暖和,少了夏日里的闷热,多了几分秋日里的清高气爽。
杜延云恰巧来探望萧怀素便陪坐在一旁。
“也不知道你四妹什么时候进京,算算离她嫁娶的日子已经过了十日了。”
杜延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又对萧怀素道:“你大姐与二姐都随着夫君外放,也就你这个姐姐能够看着她出嫁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萧怀素颇有些感叹,萧怀畅是在前年就随着夫君外放了,虽则是外放,可回京之后便是高升,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而萧怀柔就……
按理说林潜已经做到了那等高位不该外放才是,他一辈子也算是小心翼翼,可临到老了却犯了过错,说是外放,实际上却是贬斥。
“这就是各人的缘法。”
杜延云也跟着感慨了一声,“别想这些了,即使外放想来你两位姐姐也是不会吃苦的。”
“是,也就是换个地方,没了京城这般繁华罢了。”萧怀素点了点头,又道:“我回京城也有一段日子,若不是怀了身孕早已进宫去看望贵妃娘娘,二表姐入宫时帮我告个罪,等这胎向稳固了些我再入宫看望娘娘。”
萧怀素走得这一途在路中有些颠簸,如今适宜静心养胎,万不可操劳走动,只待三个月后胎向稳固才行。
杜延云笑着点头,“这我知道,贵妃娘娘也是明白的,你好些咱们一起进宫就是。”
两姐妹正说着话,便见巧儿一脸喜气地往这而来,到得跟前才笑着福身道:“少夫人,您可知道是谁来看您了?”
“来看我?”
萧怀素怔了怔,颇有些不明所以,便见巧儿侧了侧身,让出了不远处那一抹快步而来的红色身影,那有些熟悉的面貌让她脑中一亮,脱口唤道:“怀秀?”
“你四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