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起自己的哥哥,也看不起自己的侄子,可她真的能做得比他们更好吗?
她会不会也走上他们的老路?
王后紧抿着唇。
几名骑士跪在举着王冠的贵族身后,王冠被放在由红色细布垫着的托盘上。
等王后走到台阶前,将为王后加冕的年迈贵族走下台阶,王后单膝跪地,贵族的伸出手,平放在王后的头顶。
他嘴里念念有词,但这里又没话筒,池晏离得远,根本听不见给王后加冕的贵族在说什么。
总不至于是在唱歌。
等对方念完了,就双手拿起旁边被人举着的王冠,郑重地给王后戴在头顶。
王冠的骨架由黄金打造,骨架上镶嵌着数百颗大小相等的红色宝石,正前方则是一颗方形的大宝石,被切割成了好几面,打磨的很亮,这种宝石又被叫做宫廷宝石,怎么看怎么重。
加上王后本来就戴着一堆饰品,池晏总担心王后那纤细的脖子被压断。
戴上王冠之后,王后缓缓占了起来,然后骑士和给她加冕的贵族弯腰退后,王后一个人走上台阶,最后站在王座前,转身,坐定。
台下的贵族们纷纷低头。
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小女孩被领出来,她头上带着花冠,赤着脚,站在台阶下面朝大门,用童音歌唱起当地流传了上百年的歌谣。
这首歌的大意是赞美英明的国王,国王让士兵强壮,军队强大,贵族俯首,平民安居乐业,是一首用词非常优美的赞歌。
小女孩也有一把好嗓子,没有配乐,却依旧动听。
女童唱完之后,所有人都站起来,朝高坐在王座上的女王行礼鞠躬。
女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至此,肯蒂斯迎来了它历史上的第三位女王。
王宫为前来参加加冕仪式的贵族们准备了午宴,除了女王坐在长桌的最前方以外,其他人都分坐两侧,一共三张长桌,女王坐在正中间的那一桌。
只是让人们惊讶的是,女王竟然没有把自己的孩子领出来。
这等于她不承认这两个孩子继承人的身份,出去了,这两个孩子也不能被称为王子和公主。
但没人敢问。
女王之前杀贵族的时候眼睛都没眨。
讨好她能得到好处,得罪她可能就会死,那还是不要得罪比较好。
女王表现的很镇定,她是第一次当王,但耳融目染,她知道怎么当一个表面上合格的王。
上好的葡萄酒被仆人们端来,现在还没有玻璃,没有高脚杯,也没有东方流传过来的瓷器,用的都是陶器或木杯,但并不妨碍人们觥筹交触,互拍马屁,趁着那点酒劲卖痴,给自己争取更多好处。
午宴大约是早上十一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才结束。
池晏也是被骚扰对象。
毕竟他虽然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但贵族之间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女王亲自安排他坐在自己的左手边第二位。
第一位是给她加冕的叔父。
很给池晏面子。
女王的叔父是个接近六十岁的老人,在这里已经算很长寿了,毕竟天天喝生水,不怎么洗澡,随地大小便,没有药物也不懂合理锻炼身体,能长寿才是怪事。
但对方年纪虽然大,思维却很清晰,不然也不会女王一封信,就从领地赶过来。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虽然他还是王室的一员,但远离圣城之后,早就没几个人记得他的身份了。
“我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回不来圣城了。”叔父笑呵呵地说。
女王温声细语:“我还年轻,需要长辈辅佐,班森叔叔,我希望您能留在圣城。”
班森:“但我的领地……”
女王:“我的堂哥今年也应该有四十了吧?您可以放手让他管理领地了。”
她堂哥是个狂妄自大的人,如果不是班森一直压制着这个儿子,早就不知道把那十几个城搅成什么样了。
她可不需要她的国家有一股庞大的,可以压制她的力量。
所以她就用王权去换。
班森是愿意回去继续压制儿子,还是愿意站在她身旁,分享王权?
这都不需要细想。
班森笑了笑,没有一口答应,只是说要再想想。
女王就亲热的留他住在王宫里,等想出结果了再说。
班森从善如流。
女王也向班森介绍了池晏。
班森眼睛眯了眯,依旧是笑:“我知道,我那里不少货物都是从斯德丁卖出来的,年轻人把斯德丁管的很好。”
池晏谦虚地说:“运气好而已。”
班森忽然别有深意地说:“运气好的人可不多。”
女王也说:“池晏还有自己的军队,接近五万多人。”
班森愣了愣。
池晏笑了笑。
他知道女王在敲打他,把班森弄到身边,也是因为班森有自己的“枪杆子”。
他们两个人如果能互相争斗,互相制衡,女王的位子才能坐的更稳。
而班森时隔多年重回圣城,人生地不熟,前期只能依附女王,只要有这个前期,女王就有自信把他牢牢的握在手里。
年龄不一定会让人变得成熟,反而可能让人一叶障目。
池晏喝了口酒,转头看了看坐在他后面的克莱斯特。
克莱斯特冷着一张脸,也不跟人搭话,吃也没吃什么,直到酒宴结束,池晏跟女王打了招呼之后才跟克莱斯特一起离开。
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女王都不会找他了。
权衡制约,女王估计要想办法限制他,只要她能找到其它的帮手。
可池晏却没有太多感觉。
反正就要到冬天了,到时候不让斯德丁那边再运粮过来,弗兰度人没东西可吃……
池晏摸了摸下巴,抓紧了克莱斯特的手。
池晏走出王宫的回头看了一眼。
下一次他再来王宫,就不是今天这个身份了。
————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人们又开始往身上加衣服,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今年冬天会比去年好过,毕竟稍有财力的家庭都囤积了粮食和柴,穷人家庭也早早跟亲朋好友或是邻居抱团,经过去年,他们才发现一个家庭的力量是有限的,他们学会了分工合作,都是为了今年的日子能更好过。
可显然,日子过的怎么样,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
入冬之后,粮价持续上涨,大部分的粮食都握在池晏的手里,周边城市的粮食深秋就停产,大批囤积粮食的粮商不会在初冬就把粮食出手,他们要等到粮价最高的时候再卖。
旅馆的壁炉再次燃起了木炭。
之前池晏花钱买的煤炭也被送回了萨克德,让地精和矮人们锻炼更好的钢。
此时的池晏坐在壁炉前,看着莱恩把卡坨从炉灰里扒出来,然后清洗干净,剥开皮送到自己面前。
池晏躺在他让人造的摇椅上,吃着卡坨,喝着糖水,然后跟克莱斯特说话:“那群弗兰度人在干什么?”
魔族盯着那群弗兰度人,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回来汇报。
克莱斯特:“他们打下了几个村庄,现在留在一个村子里。”
池晏奇怪道:“附近城市的领主就没有想去打他们的?”
克莱斯特挑挑眉,嗤笑道:“没打到自己头上,几个村子而已,税收也不属于自己,他们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
池晏:“……”
傻成这样,大部分贵族都应该回炉重造。
要是所有贵族都有女王的野心,肯蒂斯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面包房开业了吗?”池晏问莱恩。
莱恩连忙说:“早就开了。”
面包房之前一直是开着的,毕竟贫民窟的人就靠这个工作填饱肚子挣钱,这次又扩大了规模,除了贫民窟的人以外,莱特那边也会推荐人过来。
莱特现在底层平民中间还是很有发言权的,无论他中间有做错过什么,只要他能给穷人们提供工作和住所,他的位子就是稳固的。
相比之下,这一年贾斯特能做的事就太少了。
女王现在已经完全把他甩到了一边,跟贵族们打得火热。
贾斯特走不了,回不来,在王宫里也憋屈,待遇一落千丈。
他自己也接受不了这个落差,几次传口信过来,都表示自己一定会找到机会让女王重新宠信自己。
要池晏说,贾斯特不用再继续忙活了。
女王一开始用他,是因为身边没人,只能用贾斯特这个在圣城没有根底的人,现在女王身边围了那么多人,个个都可以为她所用,她就不会再把忠奸难辨的贾斯特看在眼里了。
不过今年女王倒是下达了加冕之后的第一道王令——不允许粮商大肆涨价。
粗看是有用的,因为有卫兵巡逻,粮商还就真的没有提高粮价,但与之相对的是,粮商们不卖粮了。
既然不能涨价,那就不卖,等之后能涨价了再说。
原本初冬的粮价平民还能接受,多凑点钱买点豆子回去也凑合。
结果来了这一出,平民连豆子都买不到。
哪个商人不想发财呢?
不想发财的就不会当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