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林老三咬牙道:“周娘子很机灵,白天的时候识破了我的算计,借着机会揍了我一顿。我打不过她,便想退了定金,结果那边又传来消息,让我夜里去周娘子屋中欺辱她……”说到这里,他转头冲着柳纭娘磕头:“我是个混账,为了银子不择手段。多谢您不计前嫌救了我女儿。”
现在他也相信人在做,天在看。如果不是他作恶在前,别人也不敢把主意打到他妻女头上。
好在这世上总算有好人。
都说知错就改,他只希望现在回头还不晚。
大人肃然问:“那人是谁?”
“是朱李氏!”林老三从懂事起就在外胡混,知道许多大户人家主子脱身的计策,补充道:“是她身边的丫鬟明月找到的我,但明月确切地说过,只要事情办得好,主子还有厚赏。”
现如今的朱夫人已经带着孩子回来离此百多里开外的杨城。
她在此犯了事,就得将人押回来问话。虽然有些麻烦,可既然有人告了,大人就得查清楚当时的真相。
衙差当日就出了城。
五日后,朱夫人被带回。
她当时要的是林老三将周巧心打成重伤濒死的模样,最后伪装成周巧心无意中撞上夫妻打架……如此,林老三那就是无意中杀人,就算是入狱,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出去。
这样的计策毒辣且直接,大人当即就开堂审理此案。
朱夫人自然是不承认的。
明月也说是自己的主意,与主子无关。大人一顿板子下去,她便也招了,朱夫人当日就被下了大狱。她万没想到自己都离开了还有这样一场灾祸。被押下去时,看着柳纭娘的目光如淬了毒似的。
柳纭娘含笑回望:“朱夫人,你这么盯着我做甚,不认识我吗?”
朱夫人沦为阶下囚,也只能瞪她几眼解恨。
不过,听说朱夫人的父兄很有一些野路子,朱大明那么快积攒出大批家财,和她娘家人脱不开关系。
朱夫人上来就要人性命,手段狠辣,脱身的计策娴熟,很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她父兄应该也不干净。
柳纭娘提了几句,大人也不傻,给杨城那边书信一封。
朱家人敢这么胆大,或许背后靠着的就是知县大人。但那得是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形下,或者说,杨城的人可以知道此事,对朱家多避讳,但若是此事被同为官员的大人知道了,杨城知县就不得不收拾了朱家。
朱夫人没能等到帮她的人,计策没成功,她也被判了十多年。
对于从出生就养尊处优的朱夫人来说,关在大牢里,比让她死还难受。
*
柳纭娘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林老三但反应确实在她意料之外。不过,朱夫人遭了报应,她还是挺高兴的。
一高兴,她又开了一间铺子。
铺子还没开张,忽然杨城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原来朱夫人当初用同样的手段害死过一个女子,那女子挺年轻,是朱大明的外室。
得!
这闹出了人命,朱夫人得偿命了。大人改判了秋后问斩。
这消息一传开,众人再不敢对周巧心起别的心思,有人看到她铺子里的酒方子特别好,本来还想谈一谈,如今都打消了念头。
这女人很是邪性,无论是她自己本事大想法子报了仇,还是她命该如此……反正欺负她的人都得遭报应。这样的情形下,谁敢动她?
铺子开张,因为东西不错,引得不少外地的客商来进货,柳纭娘又开了间工坊,找了不少工人帮忙,由于工钱挺多,许多人都想进。几乎传遍了外城和郊外。
范瑶瑶也听说过这个消息,心头特别难受,她倒是想去干点活,可男人躺在床上等着伺候。
“就没见过出嫁女带着一家子回来打秋风的,住一两天就算了,几个月了还不走,脸皮也太厚了。”
范婆子又开始冷嘲热讽,不是她小气,实在是手头没有银子大方不起来。
范瑶瑶回来是为了拿到这间宅子……先前她做的那些事就引得夫家不高兴,夫妻俩跑到城里一个子儿没赚到,反而还把男人的腿给弄跛了,想也知道回去之后没有好果子吃。
“奶,你这是想逼死我。”
范婆子烦躁不已:“你们再不走,是想逼死我!”
范瑶瑶没地方可去,哪里敢走?
祖孙俩呛呛起来,话越说越难听。
秋日里早晚天气很冷,地上若是沾了水,有时候一夜都干不了。这天夜里,范瑶瑶出去给男人倒夜壶时,在院子里滑了一跤,手中拎着的尿全都撒到了自己身上,一瞬间满鼻子都是臭味。她眼圈当场就红了,愤怒之中,她干脆发了狠。看了一眼老两口住的屋子,跑去厨房泼了几瓢水在地上,一咬牙将半罐子油也倒在了地上。那块地面瞬间溜得出奇。
范婆子每天都要起夜,她不知道院子里的蹊跷,一脚下去,当场就坐在了地上,摔得她大腿到背上一大片疼痛,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范瑶瑶听到动静,不止没有起身,反而把自己往被子里藏了藏。
范婆子坐在地上哀嚎,自然吵醒了范老头。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见隔壁没有动静,老妻又嚎得厉害,似乎伤得重,只得自己起身。
他气冲冲到了院子里,范婆子刚想提醒,他已经一脚踩在了院子里的地上,本就愤怒的他步子迈得很大,脚下一滑,整个人仰倒在地上摔着了头和背。
这一回,变成了老两口一起嚎。
范瑶瑶男人醒了过来,刚想开口,就被她捂住嘴。
男人秒懂,不再出声。
范瑶瑶又等了许久,等到隔壁邻居都过来敲门了,她才起身。
393.命苦的婆婆 三十五 “怎么回……
“怎么回事?”
外头站着好几个邻居, 最近夜里都挺冷的,如果不是这边嚎得厉害,他们也不会起来。
大半夜被吵醒, 有那脾气暴躁的进门就质问:“这么大声,你们院子里的人都聋了?”
范瑶瑶披衣起身,一副紧急起身慌乱不已的模样, 甚至还逼出了几滴泪:“我白天要照顾孩子, 还要照顾病人, 顺便还得帮着带弟弟, 实在太累了,就没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她扑到了老两口身边, 自己也被滑了一跤, 她尖叫一声, 却顾不得身上的伤,急忙趴到了老两口的面前:“爷,奶,你们怎么样?”
本就年纪大了, 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又要照顾孩子, 二人弄得心力交瘁,苍老了不少。哪里经得起这一摔?
两人除了呼痛之外, 根本说不出话来。
“在地上好像有油。”
有明眼人瞬间就发现了地上的猫腻。
范瑶瑶张口就来:“我孩子天黑的时候想让我给他炒鸡蛋, 自己跑去厨房端了油罐, 又因为地上有水, 油罐子摔破了,我打扫过了的,没想到还是伤着了爷奶。”说到这里, 她满脸的愧疚:“奶,您到底哪疼?您说话啊……爷爷,您是背痛还是头痛?”
她越说越伤心,对爷奶动手,她心里也很愧疚,眼泪不知不觉间就落了满脸,她回过头看向众人:“麻烦几位大哥帮我把爷奶扶进屋,顺便去请个大夫……我家里没有银子,只能求大夫赊欠。不过,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忘了这些债!”
说到这里,她看向其中一位颇有名望的长辈:“还请您帮我担保一下。”
那老人皱了皱眉:“如果你是为了救长辈而欠下的债,也愿意还的话。我可以帮你的忙。”
大夫来得很快,老两口因为年纪大了,骨头都摔伤了。
两人趴在床上,根本挪动不得。范瑶瑶拿到了药,千恩万谢送走了大夫和众人。
范婆子不觉得孙女会害自己,真心以为是重孙子不小心打翻了油罐自己倒霉才踩了上去。她喝完了药,痛得一夜都没睡着。
边上的范老头也差不多,他一开始还能理解,后来越想越生气,干脆破口大骂。
骂范瑶瑶是个灾星,骂她不会教孩子,骂孩子克长辈。什么难听说什么。
天亮后,范瑶瑶跑出去了一趟,又买回来两包药,说是给他们止痛的。
药喝下去,二人确实睡了过去,接下来两天都昏昏沉沉,病情不见转好,反而病得更重。
范瑶瑶特意去拜访了一位曾经骨头受过伤的老人,问他要了偏方回来。态度诚恳,偏方还收得仔细,又特意去医馆抓了药。
好多人都说,老两口这是享了孙女的福。
无论范家老两口有多不会做人 ,到底也一把年纪了,有不少邻居上门探望。不过二人似乎伤得挺重,众人去探望的时候两人都在沉沉睡着,病情不见转好,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这年纪大了的人,本就容易离开。摔得这样重,治不好也是有可能的。
就连柳纭娘都听说了范家的消息。
周巧心是拿二老当亲生爹娘伺候,许多人都看在眼中。于是,有那好心的特意将消息报到她面前:“病得很重,听说每天就醒一两个时辰。邻居上门探望,都没能和他们说上一句话。这人睡不醒,也吃不下东西……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柳纭娘若有所思。
那人以为她不愿意,还耐心地劝:“这人年纪大了容易糊涂。就怕你以后想上门探望人都不在了,还是看看去,别让自己后悔。”
大娘知道这件事,她更知道周巧心和二老之间的恩怨。因此,从头到尾就没劝过。
柳纭娘得了消息,翌日一大早就赶了过去。
彼时范瑶瑶正在做早饭,听到敲门声,顿时皱眉,她不喜欢招待客人,尤其是那些上门探望二老的人……当看到门口站着继母时,她瞬间紧张起来:“娘,你有事吗?”
柳纭娘挤开她,强势地走进院子里:“我听说你爷奶摔伤了?”
范瑶瑶不敢与她对视,低下头道:“是。孩子不懂事,非要让我给煎鸡蛋,可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当时有些生气,便没搭理。孩子端着油罐子跟着我屁股后头转悠,一不小心就摔了跤,结果晚上奶出来的时候没看见地上的油……就这样了。这事情是我不对,我心里每每想起就不是滋味……”
说到这里,她呜呜哭了出来。
柳纭娘偏头看着她:“你别自责,我进去瞧瞧。”
范瑶瑶挡在她面前,勉强扯出一抹笑:“爷奶对你有些误会,看到你就生气,他们俩如今身体不太好,可再也经不起气了。”话里话外,不赞同柳纭娘进门。
柳纭娘似笑非笑:“还是那句话,我照顾了他们这么多年,是范家欠了我。无论我何时上门,你们都不能拒绝。”她揪住范瑶瑶,将人扯开。
范瑶瑶顿时急了:“要不你就站在窗户外面看,别让他们看见你……你既然来了,肯定是真的担忧他们,万一把人气出个好歹怎么办?我不忍心让你背上不孝的名声……”
着急之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柳纭娘头也不回,推开正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老两口。
几个月不见,夫妻俩瘦得皮包骨,今天没有如邻居说的那般一直昏睡,此时两人都醒着。看到柳纭娘后,眼神瞬间大亮。
柳纭娘缓步上前:“瑶瑶说,你们看到我会生气。如果是真的,我现在就走。”
她走到床前,还未站定,就被范婆子一把抓住了袖子。
范婆子口中发出难听的嗬嗬声,却说不出话来。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焦急和哀求。
柳纭娘偏着头:“你有话跟我说?”
范婆子忙不迭点头。
范老头也急忙出声,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老两口已经说不出话来,柳纭娘想了想:“外面的人都在盛传你们整日昏睡,吃不下饭,甚至连水都喝得很少。这是真的吗?”
二人都摇头。
柳纭娘又问:“那你们知道邻居来探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