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朱母是一个字都不敢在儿子跟前提。
当然,她也不想瞒着儿子一辈子,在自己临走前,悄悄把这事告诉了周巧心,还嘱咐她,如果朱大明脾气不改,就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当年朱母眼中,周巧心既然已经是朱家妇,儿媳肯定是一心向着儿子的,再有,夫妻俩都年轻,肯定还会有别的孩子。她并不怕朱家无后,告诉了周巧心,也是不希望周巧心将家里的银钱花在朱鹏远身上,就差没明摆着说让周巧心偏心自己孩子了。
可惜,周巧心太过良善,并没有打算刻薄朱鹏远。或者说,周巧心无所谓孩子是谁的,不是朱鹏远的更好呢,那种混账,就该遭报应。
朱鹏远知道,继母的话都是真的。
他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说真的,他万分希望自己真的是朱家的血脉……可偏偏不是。他咬牙问:“那我爹是谁?”
柳纭娘看他脸色不好,心情愉悦道:“你奶说,可能是邱家的。”
可能?
朱鹏远眼前一黑。
一个奸生子,不说在富贵人家,就是生在农户家中,也会被人鄙视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
一道沉稳的男声突兀响起,朱鹏远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方才虚掩着的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推开,门口站着的人正是朱大明。
此时朱大明脸色特别难看,狠狠瞪着朱鹏远。
柳纭娘早就知道人来了,所以才说得这么清楚,道:“你爱信不信!”
朱大明看向她:“周巧心,你为何不早告诉我真相?”
柳纭娘摊手:“你娘不让我说啊!后来……你一消失就是那么多年,我想说也没机会。现如今,我们俩已经不再是夫妻,我要是主动说了,你又会觉得我别有用心挑拨你们父子感情。不是鹏远跑来问,我才不会提及这些事。”
朱大明总觉得她在幸灾乐祸。
朱鹏远往后退了几步:“爹,我是今天才知道的……我觉得娘……大娘应该是胡说的,你别信她的话。”
事实上,朱母的担忧很有道理。哪怕朱大明如今已经转了性子,也还是忍不了这事。他转身就上了马车,带着一群打手浩浩荡荡去了双雪镇。
朱鹏远知道要出事,但他没有去追。
实在是……追上去之后,看到朱大明欺负邱家,他又不知道该帮谁,如果谁都不帮,好像又说不过去。
朱鹏远蹲在地上揪着头发:“你为何不早跟我说?”
“这种事情你不知道才好。”柳纭娘随口道:“朱大明回来那么久都没说要接你回去,我又何必节外生枝说这些事?他要接人,你非要走,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你就一碗毒送到我嘴边,我又不是圣人,也会生气的。”
朱鹏远大吼:“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往火坑里跳吗?”
柳纭娘反问:“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就不去朱府了?”
朱鹏远:“……”
就算知道,他也是要回去的。可能,再回去之前会把这些该封的口封住。
柳纭娘看出来了他的想法,道:“你应该是想杀我灭口吧?既如此,我不告诉你是对的!”
朱鹏远失魂落魄地走了。
*
朱大明想到自己像个傻子似的被这些女人愚弄……先是李氏,后是母亲,然后是周巧心,哪怕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他也不愿意被蒙在鼓里。真的是越想越气。
他到邱家来闹过事,带着人刚一进镇子,立刻就有人去邱家报信。
李氏跑城里一趟又拿回来了一些银子,邱家人心里本就不安。得知朱大明再次气势汹汹而来,顿时吓得关紧了大门,然后从后门处偷溜。
可惜,朱大明早在看到有人往邱家的方向跑时,就已经猜到他们会溜,率先派了打手等在那里,看到人后,一言不发上去就揍。
做了活王八这种事好说不好听。这一回,朱大明没有废话,只坐在马车上漠然看着手底下的人打砸邱家。
这太嚣张了。
围观的人都是一个想法,但让他们上前帮忙,众人也不敢。
倒是有邱家的亲戚悄悄去了城里报官。
邱家几兄弟本就受了伤,很快就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朱大明抬手,让打手们退到一旁。他冷声道:“李莲呢?”
李氏躲在屋中不敢冒头。
朱大明一问,她更是往屋中缩了缩。
她想躲,可她边上的几个妇人不许。银子是好东西,可带来那么大的麻烦,她们宁愿不要。
很快,李氏被推了出来。
朱大明也终于下了马车,他一步步靠近李氏,不容她闪躲,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鹏远是谁的血脉?”
李氏以为他是来讨回银子的,没想到他连这都知道了,当即吓得眼睛瞪大,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是……是你……是你的。”
“贱/人。”朱大明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将人扇倒在地上:“还敢骗我。 ”
他再次靠近,对着李氏拳打脚踢。
李氏这些年来需要干活,但再没有挨过打。她当年离开朱家,背着让人厌弃的名声也要到邱家,正是因为不想再挨打。
她对朱大明,天然就有几分畏惧:“我错了……呜呜呜……”
她认了错,就等于承认自己对不起他。
朱大明愈发恼怒,下手更重。
379.命苦婆婆 二合一 朱大明气到……
朱大明气到发狂, 下手更重。
李氏很快就开始吐血,打手看向打疯了的主子,急忙上前阻止:“东家, 不能再打了。”
朱大明打红了眼,见谁打谁,打手挨了两下, 他总算回过神来, 看着地上痛得嚎都嚎不出来的女人, 他冷笑一声:“这事没完!”
李氏痛得险些晕厥, 真心觉得自己快要被打死了,结果听他说还要报复, 当即眼前一黑, 直接晕了过去。
朱大明冷笑一声, 看向地上受伤的邱家几兄弟:“让我帮你们邱家养儿子,你们可是真敢想!”
邱家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都落在了李氏的男人身上。
“休了她!”
一家人很快达成一致,李氏被丢到了外面。
与此同时, 镇上的人也知道了朱大明为何要上门找茬。
正常男人遇见这种事都忍不了,更何况是朱大明了。
邱家……胆子是真肥。
朱大明满心暴戾, 恨不能把人打死。但他知道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搭上自己,当着众人的面才手下留情, 只把人揍了一顿。他并没有消气, 回去的路上还想着要如何如何。
朱鹏远根本就不敢回府。
可有些事情不是躲避就能过去的, 朱大明脾气本就不好, 到了府中立刻让人去寻朱鹏远,还道:“如果他不回来,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这样的话出口, 朱鹏远哪敢不回?
他一路磨磨蹭蹭,终于在天黑之前回了家。而朱大明的怒气也因为等待的时间越久而节节攀升。
朱鹏远看到名义上的父亲面色不对,进门就跪:“爹,儿子是无辜的。”说真的,他觉得自己很冤,不知不觉间就落下了泪:“我从记事起,就知道您是我爹。当年那些人说您胡作非为,还说儿子以后也会和您一样……儿子就是为了证明给他们看,所以才好好读书,哪怕没有天分,也学做了账房。爹,儿子从记事起就是朱家人,这辈子都是朱家人!”
朱大明冷笑:“老子不缺儿子。”他扬声吩咐:“把他们一家三口给我赶出去。对了,衣衫扒掉,不许带走我府内的一草一木!”
朱鹏远傻了。
朱府养着不少下人,为了朱鹏远的存在,夫妻俩就没少吵架,下人也因此吃了挂落。得知要把人撵出去,众人都挺乐意的。
一刻钟后,朱鹏远一家三口穿着当初来朱府的那套衣衫,被赶到了大街上。
燕儿娃娃大哭,叶氏跟做梦似的:“怎会如此?”
朱鹏远抹了一把脸:“走吧。”
以朱大明的行事作风,他怕自己在此逗留太久,又会惹来一顿揍。
说真的,没有挨打已经让他觉得很庆幸……他虽然没有跟去邱家,却也派了个小童去了一趟。在回家之前,就已经得知了邱家人的下场。
燕儿被这番变故给吓着了,哭声根本就止不住。
叶氏想不通,又问了一次:“怎会如此?那些人为何要说你是野种?”
“我就是野种。”朱鹏远心情烦躁:“当年我娘跟人私定终身,这件事情娘是知道的。她一开始觉得没有告诉我们的必要,后来被我们弄寒心了,故意没说。”
叶氏无言。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跟唱戏似的,本以为以后都能做大家夫人了,哪怕不能接手朱府全部的生意,有两间铺子也再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妇人。结果呢,真的是说变就变。
“我们现在去哪?”
范家回不去,朱府的老宅先前在周巧心手中,后来被朱大明收回去了。
朱鹏远也想问这话,他站在岔路口,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们当初不该去朱府的。”
叶氏深以为然。
朱鹏远抹了一把脸:“先去你家。”
叶氏动了动唇:“怕是不行。”
朱鹏远也知道不行。他身份尴尬,住在范家却又姓朱,当年说亲时,颇费了一番功夫。还是范婆子想要让他养老,这才托人说了不得家里宠爱的叶氏。
夫妻两人搬去朱府后,叶氏算是扬眉吐气,却不肯接济娘家,在娘家上门打秋风时说了不少难听的话。现在回去求,进不了门不说,还会惹人笑话。
于是,在天黑下来时,柳纭娘听到了敲门声。
大娘要去开门,柳纭娘将人摁住:“我去。”
这个时辰上门,除了朱鹏远不做他想。打开门看到空着手的一家三口,她一点都不意外:“怎么,无处可去又想起我来了?”
朱鹏远拉着妻女直接跪下:“娘,儿子不该不听你的话,求您原谅儿子这一回。我跟您保证,以后哪里都不去,就守在您的身边,日后给您养老送终,等您百年之后将您供奉在高堂上。”
柳纭娘冷笑着问:“你当我是捡破烂的?”
朱鹏远一颗心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边上的燕儿突然放声大哭:“奶,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