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树清迫不及待的道,“这粮种名为土豆……”
  “等等等等……”
  卫明言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这个叫什么名字,这不是番邦的东西吗?”
  赵树清心中发现土豆而引来的巨大惊喜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一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自己知道它叫什么。
  望着面前拿着土豆,双眼微微眯起的帝王,赵树清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有些担忧。
  到底还是这段时间面前这人给他带来的印象太过不靠谱,让他居然也松了警惕。
  这人就算是再怎么爱玩,那也是一国之君。
  他最近,实在是太过没有警惕了。
  穿越者如果被发现身份,会不会被火烧。
  古代人处理异端的方式好像都是这样。
  赵树清心中一时间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张元却看着他满脸冷漠的样子急的恨不得拉着人让他赶紧回话,这哪里有陛下问了话却半天不回的。
  赵公子什么都好,对他们这些阉人也从未有过瞧不起,可就是性子太过冷淡,就连对着陛下,都如此冷清,若不是陛下最近养了些花儿连带着脾性也好了不少,他这般模样,早就要被寻个错处送去流放了。
  张元却是不知道,在他眼中一脸风轻云淡的赵树清比谁都要着急。
  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搪塞的方法,亲爹也不在身边,急的眼睫都眨了好几下。
  “朕知道了。”
  在气氛即将走入到一个诡异时刻时,卫明言突然开了口,那双锋利的眉下,一双眼带着些许了然的,望向了赵树清。
  赵树清心中又是一凛。
  难道,是看出来了吗?
  也是,他从前并未怎么细心遮掩,化肥这种东西,更是直接自己就配了出来,一定是之前他遇见红辣椒时太激动,被看出了端倪。
  如果面前的古代皇帝问,他要不要说实话,还是编造一个仙人入梦呢?之前的穿越剧好像很流行装仙女。
  不对,他是男的。
  装仙男?
  正在七想八想着,肩膀却被面前的皇帝拍了拍,赵树清被这么一拍,刚才的想法彻底没了记忆,他茫然的抬起眼,与对面那个长的像明星的古代皇帝对视。
  “树清,这是你自己取得名字吧?朕之前就想说了,你取名字的水平真的不行,之前那化肥,听着便奇怪,还有这个土豆,朕也不是没有吃过豆子,豆子哪里有这么大的。”
  赵树清听着面前的皇帝抱怨,下意识的接道:“不若叫马铃薯?”
  “马铃薯?”
  卫明言点了点头,“这个还可以,番邦来的马铃薯,它开的花好看吗?”
  赵树清下意识的将目光望向了自己身后桌上那被掐下来的白色小花。
  帝王的视线也随着他的目光落了过去,看清那花被粗暴掐下来随意丢在桌上的模样,脸上满是心疼的大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将花捧起,又一把将手中占地方的马铃薯随手一丢,“树清,你这人真是古怪,开的这样好看的花你不怜惜,却偏要将这浑身是土的马铃薯当做宝物。”
  赵树清默默的将土豆抱在了自己手中,轻声道,“草民可否能将它带回府中去?”
  有了刚才的教训,他也不冒冒失失的直接说土豆可以吃,产量还很高的事了。
  “自然,说起来,树清也是朕的兄长,带些丑东西回去,不算什么。”
  赵树清麻木着脸听对面那个比他大的皇帝笑,由衷的觉得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又脱离于生活。
  这个皇帝果真是电视剧里面那样帅的掉渣,可惜,脑子有问题。
  “来,将刚才朕带回来的花一并给了赵公子。”
  卫明言笑够了,招了招手,便让人将一盆的红艳艳端了上来,赵树清看见这辣椒眼睛顿时更亮了,张元将花盆递给他,他便想也不想的抱了个满怀,再加上手中还握着土豆,一时之间居然完全腾不出手来。
  他就这么一盆辣椒一个土豆的一路出了内殿,因为宫中不允许他们这些人坐轿子,赵树清是跟着引路太监,一路自己抱着走到宫门口的。
  从穿越来之后就是个宅男更别说什么锻炼的赵树清累的气喘吁吁,白净的面上落了不少的汗水,直看的守门的士兵奇怪不已。
  今日这是怎么了,明明寒风阵阵,如何连接出来的三位公子都是满头大汗。
  ***
  赵树清这边是捧着两个从前只敢在梦中相会的宝物蹲在自己院子中不出来了,京都中却热闹极了。
  那范远才,居然搬到了他们家死对头的郎府。
  而郎府,居然也没有将人赶出来。
  谁不知道范大人与郎大人也是总闹矛盾的,再加上范远才这个小辈打了郎大人外孙的脸,两家人在外面就算是碰上了,也是没有一个笑模样的。
  京都子弟本来就没什么事可干,自从被克扣了月钱之后更是无聊无比,为这件事还特地开了盘口,赌到底是因为什么因由。
  等到该下注的都下了,两边的好友又都去了郎府,只是因为向来敌对的关系,互相都是蔑视不已。
  没人知道他们在郎府中看到了什么,只知道出来后,原本还在互相看不起的两路人马都是满脸恍惚。
  能不恍惚吗?
  原本看见对方一眼都觉得折寿的两个死对头居然你一口范兄我一口郎兄,简直能让人将眼珠子都瞪出来。
  大家只知道,范远才去郎府是因为陛下下旨,让他在郎府跟着武师傅学武。
  这样神奇的理由没人押得对,庄家通吃。
  当庄家的小郎君高高兴兴的带着赚来的银两回了家去,将这件事当做什么新鲜事一般跟着家里人说了,哪里想到第二日,长辈便请了武师傅回来,要让他学着习武。
  小郎君立刻傻了眼,从他出生起,京都的郎君们便一直以肤白为美,同龄人个个都是连日头都不肯多晒的,若是有那等长相再好看一点的,不知道多么讨小娘子喜欢。
  而现在,他的爹娘,却要他在烈日下,与那有着黝黑皮肤高高壮壮的武师傅习武。
  他又是闹又是求,死活不肯去,可最后还是被丢了去,如同一个无助的小鸡崽一般,瑟瑟发抖的面对着武师傅友善的眼神。
  这位小郎君有如此下场也怪不了别人,怪只怪他的爷爷是朝中地位显赫的大臣,而他又有几位同样厉害的好友,几人得了这个消息,连夜商议着陛下为何突然如此这般。
  算来算去,也得不出个结果。
  最终,在一片沉默中,还是一位大人,问了一个惊骇的问题,“陛下,可是打算要与匈奴对战了。”
  没有人说话,老狐狸们的心中却都在根据这段时日陛下与丞相的变化,来推测局面。
  陛下频繁出入丞相府,陛下开海禁,陛下拿出了化肥这样的宝物。
  而一向对他们知无不言的丞相,却装的好似他之前也不知道一般。
  他们的确一直都是主张不与匈奴对战,毕竟年纪大了,想的也多,现在柳国各处都还不安稳,贸然开战,就算是赢了也要耗费不少精力,匈奴又穷成那般模样,就算他们的疆土大又如何,都是没什么用的草原,难不成他们还要派百姓到那里去学着匈奴人放牧么?
  风吹日晒,还连最普通的茅草屋都没有,柳国百姓怎么可能愿意去。
  更别说若是战败会遭遇何种屈辱了,被逼着放弃城池还好,毕竟前几次也都是这般,若不是那匈奴人中也有几大部落,谁也不服气谁,先皇坐下的龙椅怎么还安稳的了。
  现在好不容易百姓们从那场灾难中缓了过来,京都也逐渐热闹了起来,再提打仗,岂不是自讨苦吃。
  若是以前,他们肯定会竭力反对,甚至会拉着文武百官一起反对。
  但现在,经过了‘丞相瞒着他们与陛下在密谋’什么之后,几位大臣都有些不确定了。
  他们曾经自认为对丞相了如指掌,可还不是被他骗了过去,满心以为他们几人才是一心。
  他既然能骗过他们,那么若是他们真的斗起来,丞相心机深沉,还有陛下在背后,结局已然注定。
  几位大人沉默着在酒楼坐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最年长的一位叹了一口气,“罢了,柳国刚刚安定下来,丞相一向忠君爱国,定然不会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若是再没什么手段,那便是我们几人想岔了,若是有……”
  他又叹了一口气,“诸位与丞相共事多年,也都知道丞相的性子,他绝不会贸然出手的。”
  至少,也要保证柳国有很高的胜率才是。
  而几位大人回了府,都不约而同的开始操练起了家中子弟。
  不求他们上战场护卫国家,只求若是乱世真的到来能保护好自己。
  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府中都是被万千双眼睛盯着的,他们一有动作,其他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都跟着照做。
  反正跟着老大人们走肯定是没错的,而且之前陛下不是亲自赐了武师傅到了郎府中吗?说不定是陛下现在又喜欢习武厉害的子弟了。
  京中的风向一向都是这样,一层层传下来后,便是平民家中的孩子都要学着扎马步了。
  勋贵子弟们一个个被拘在府中苦哈哈的练武的时候,天气也愈发的冷下来了,今年的冬天仿佛比前些年要冷好些,只是初冬而已,便冷的一盆水出去转瞬便能结冰。
  勋贵们还好说,家中有火盆,还有木棉被子可以换,更有丫鬟小厮们照顾,平民百姓们却是吃了大苦头,他们往往没多的钱买那么多的木棉被子,而木棉这东西,又是一压下便实,实下去之后,就再也蓬不起来了,往往人躺在里面,如同盖着一个硬邦邦的木板一般难受。
  难受也就罢了,偏偏一点热乎气都留不下,寒冬还未冒头,便已经冻死了好几个。
  几位大人也睡的不舒坦,他们的年龄都足以做爷爷了,自然年老体弱,晚上若是不小心压了被子透风进来,就算门窗关严实了也是能生生冻醒过来的,若是点燃了火盆,也是绝对不敢点整整一|夜的,之前便有官贪热,活活闷死在了屋中。
  他们只能用着动物皮毛制成的毛毯,可一层层的盖上,暖和是暖和了,却连转个身都困难,被压得心悸不已。
  连续这么几天下来,上朝的大人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或是苍白,或是青紫,再加上一路从府中到皇宫路程中受的冻,说起话来都是有气无力的。
  作为一国之君的卫明言倒是没受到冻,见站在前面的几位老大人们都是一脸的虚弱,好心的问询了几句。
  得到答案后,玄衣帝王恍然,立刻表示要赐给他们可以御寒的宝物。
  散朝后,几位大臣一人得了一床晒得暖暖和和蓬松无比的棉花被子。
  他们被这被子温暖了一路,却根本来不及享受,直接聚在了酒楼中。
  在激烈的一番探讨后,几人回想着赵丞相那面色红润,完全不像是受冻了的模样,俱都冷哼一声。
  “丞相必定早就知道了这宝物,居然还瞒的如此严实。”
  “陛下刚才说这里面叫做棉花的物什可用来做棉衣御寒,若是哪里压到,只要晒一晒便能恢复柔软。”
  “还有这棉被,若是送往边关……”
  “之前我还道陛下特地派人去买那番邦的玻璃方子养花草是玩物丧志,看来,养花是假,种植这棉花才是真。”
  “果然,丞相这走一步算十步的性子从来都没变过。”
  “若不是我等早早发现不对,怕是还要被瞒了过去。”
  “你们说,丞相还有没有后手?”
  几人都沉默了一会,随即,又都十分确认的道,“必定还有,若是只有御寒的宝物可远远不够,丞相必定准备了其他物什。”
  他们思来想去,最终得出结论。
  边关养着那么多的将士,往年每次发粮食衣物时都要边关催了多次,朝廷才慢吞吞的将不怎么够的粮饷发去,可看今年这般模样,朝廷必定不会亏待了将士们。
  “是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