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清俊的年轻人道,“我服从学校安排,但我要求见到那边的人后,提一个要求。”
  刚刚开学没多久,在学校里渐渐流传起传说的卫明言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大致的他们也打探不出来,只听说是因为成绩优异被特招去了国c部,引起了一片艳羡。
  在他走后不久,没人注意到段乐童住着的宿舍搬来了一名之前一直没有住校的女生,可能因为之前没有和舍友接触过有些陌生,这名同学对给她指过路的段乐童非常有好感,两人几乎同进同出,干什么都在一起。
  而在遥远的卫家,不远处也搬来了新的邻居,据说要在村子里搞养殖业,卫奶奶对在他们这么冷的地方养鱼并不看好,她现在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大好人,也上门劝了几句,结果那小伙子听劝的改成了养羊,每天赶着一群羊路过卫奶奶家的山坡,碰见了还帮她提东西什么的,惹得老太太喜欢的不得了,要不是人家有亲奶,还真想认个干孙子什么的。
  而在卫奶奶每天吹吹牛,指挥指挥家里儿子媳妇的快活日子中,也收到了孙子的来信。
  她还没得及看呢,这段时间总往他们家跑的县长老娘又提着东西来了。
  她好像很喜欢段妈妈,每次来了就拉着她说话,这次来了也一样,卫奶奶刚将人迎着做好了,笑呵呵端上水准备好好唠唠嗑,听听镇上有什么八卦呢,就见这老太太面有难色,拉着自己的手欲言又止。
  卫奶奶顿时精神了,因为她之前帮助那家暴姑娘的事,全村人好像就以为她是专门帮着女人打抱不平的,每次一有了什么事就爱来找她。
  她还挺享受这种助人为乐的快乐的,反正她背后两个儿子儿媳听话,孙子还是大学生,大家就算是和她没什么关系,也会给点面子。
  难不成,是她卫老太的名声给传到镇上去了?
  没看着县长老娘都来找她了吗!
  她坐的板直,见县长老娘嘴巴张张开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连忙给她打气。
  “老姐姐,你可别怕,有什么就跟我说,咱们俩虽然这么大岁数才认识,但那交情可不是胡吹的!你有什么难事啊,就跟我说,我帮你出主意!”
  卫奶奶说完,就开始在心里猜测。
  难不成,是县长老婆不孝顺?
  还是说,是夫妻协调关系?
  她正一边猜着,一边往口里递水,这边老太太一咬牙,还是说了实话:
  “妹子,我跟你说实话,我看你那孙媳妇,像我孙女!亲生的!”
  “噗——”
  卫奶奶一口水直接就给喷在了地上,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啥??你孙女??”
  她不可置信的惊恐张大了眼,“那段家的窝囊蛋子,是你儿子??”
  “不不不!!”
  两人这段时间也唠嗑不少,老太太没少听卫奶奶嫌弃那段家没用的男人,此刻听了连忙摆手。
  “我是说,童童长得像我那个小时候走丢了的亲生孙女,真的,她跟我儿媳妇年轻的时候,长得是真的很像……”
  她说着,抹了把泪,“我孙女小时候长得也可好了,她妈带着她去姥姥家,结果道上让人给拐了,我们找了好久,只根据群众指认找到了人贩子,他说,他说……”
  老太太声音哽咽起来,痛苦道,“他说孩子受不得苦,当时带着去了叶城想卖掉,结果吹了风就发了烧,孩子烧的连哭声都没了,他就把人直接扔在了大道雪地上……”
  “童童真的太像我儿媳妇了,而且,她家里也是叶城,所以我就想着问问……”
  ——哐当!
  一声巨响在门外响起。
  两个老太太惊得向门口看去,却见段妈妈惨白着脸,还未说话,眼泪就落了满面。
  卫奶奶一拍大|腿。
  得!看这反应,这下也不用问了。
  第237章 重男轻女家庭出来的渣
  段妈妈被扶到了座位上, 她缓了缓,看着老太太希冀的视线,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将泪意藏住。
  “段老三摔了腿的那阵,家里没个进项,我婆婆又不肯帮忙,我没办法,自己寻摸着到了城里却给人家洗衣裳。”
  “那时候天气冷,我在城里没地方住,就跟几个婆婆一起缩在桥洞底下住,结果她们有天回来说,在西边那条没什么人的道上被人扔了个孩子,她们抱起来看了看是个女孩,就猜着是谁家生了女孩不要了, 才扔掉。”
  老太太听的泪眼婆娑,抹着眼泪继续听段妈妈说。
  “当时叶城时不时就有刚出生的女孩被扔掉,被溺死,那些婆婆们也见怪不怪, 可我当时刚刚去看了医生, 说我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所以, 我偷偷去了那一块, 把她抱了回来,我们那一阵过的苦, 我又在城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我说这个孩子是我生的也没人来说不是。”
  老太太眼睛都哭的红肿了,她问,“你男人是不是就是因为童童不是亲生的才……”
  段妈妈摇了摇头,想到那个连女儿婚礼都没来参加的男人,嘴角扯了扯,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来,“他当初知道我是因为过度劳累才伤了身子,对我愧疚,童童抱回来之后,就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的照顾,这么些年,如果不是因为他对童童好,我也不会忍我婆婆那么久。”
  “好个屁!!”
  卫奶奶倒是没掉眼泪,她就是心疼自己孙媳妇,冷哼一声才道,“他所谓的对你,对童童好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嘴上说着:啊,什么,我心疼你们,我见不得你们吃苦,可其实呢?还不是眼看着你们被那个老翁婆磋磨!”
  “他其实也就每天自己感动自己,我都能想的到这个没用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老娘来家里要食物,他自己吃不饱也要供着老娘,诶哟他可真是孝顺!”
  “孩子不是亲生的,但是他一点都不介意,因为他爱老婆,诶哟他可真是疼老婆。”
  “孩子虽然在家里吃了苦,但不是亲生的,他还对她这么好,诶哟他可真是爱孩子。”
  “瞧瞧!这些人脑子里就是想着这么回事,你带着童童走了,说不准他在心里还委屈呢,这种人,要是我儿子,我直接两个大耳瓜子就上去了,扇不死他我!!”
  段妈妈心中的难过,也伴随着卫奶奶的这些话一点点消散了。
  她回忆着以前,发现还真的是这样。
  那个男人宁愿吃苦也要让他爱的人过得好,可家里明明根本没到了那个份上,每次一家人饿肚子,他节省粮食不吃让给她和孩子,她还觉得好歹他心里还有她们。
  可如果真的有,又怎么会把家里全部的粮食都拿去给了婆婆呢。
  她眼中泪意一闪而过,心里那点对着自己男人的念想,终究还是没了。
  “张老太……”
  想通之后,段妈妈神情坚定地望向了张老太,“等到童童放假,你就带着她,认祖归宗吧。”
  她没本事,给不了孩子好日子,哪里还有脸把人家的亲生孩子拘在身边。
  张老太几乎要惊喜的哭出来,当初孩子走丢,全家人一直在找,眼看着这么多年过去,所有人都劝他们,说是都被大冬天扔在雪地里,叶城又总有人扔女孩,估计就算是看着死了,也不会有人管的。
  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那在家里养的白白胖胖乖乖巧巧的小孙女无声无息的死在了雪地里,就连在睡梦中都能哭醒,就算是孩子真的没了,也不能让她小小的一个被扔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啊。
  哪怕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呢。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越是找不到,张老太越是坚定孙女是被好心人给带回家了,她开始吃素,天天做好事,无论别人怎么劝,都坚称这样会有福报,福报会报在她的小孙女身上,保佑她,哪怕不能大富大贵,也要平平安安。
  原本,都这么些年了,就连她都以为没希望了。
  可没想到,只是来吃一场婚宴,台上的那个新娘却和她儿媳妇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呢。
  张老太当时差点没忍住冲上台去,但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等到宴席过后,她就开始不动声色的打探。
  可不管怎么问,段乐童都是段家的亲生闺女,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弄错了。
  但不甘心啊。
  看到那个孩子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就是她孙女,亲生的小孙女。
  可等到真的是这个答案出现时,她的大脑中,除了狂喜,就是一片空白。
  真的找到了。
  这么多年,终于还是找到了。
  她要赶紧,赶紧把这个消息传到城里去,让全家人都来!
  这么些年来,因为孩子的事,这个家,已经不算是家了。
  ***
  在卫家村里的张老太正在高兴的时候,县城的县长家,却是沉寂的没有一点生气。
  县长不过四十来岁的年龄,发上却已经掺杂了不少白发,正在低头吃着饭。
  他正吃着,大门突然打开,因为外面寒冷空气一身风霜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虽然因为劳累脸上已经多了很多皱纹,但从眉眼依旧看得出来她年轻时的美貌。
  这对曾经浓情蜜意的夫妻此刻见了面却都是一言不发,县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看着妻子快速进了屋,不到一会就收拾好了东西,背着沉重的行李包就往外走。
  他拳握了握,硬邦邦的声音努力的缓下声问,“你这是又要去哪里。”
  “柯城。”
  中年女人简短的答完,就要拉开门出去。
  县长猛地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柯城现在大雪封路,你心脏不好,去那里有了危险怎么办。”
  “我们丫头不也是被人贩子丢在了雪地上吗?”
  她红着眼甩开了他的手,原本白皙光滑的脸颊上因为多年的奔波早就粗糙下来,丝毫看不出从小娇养长大,“我女儿能受得了,我为什么就受不了?”
  县长神情灰暗下来,但抓住妻子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缪缪,你清醒一下,丫头已经丢了这么多年了,你这样到处找,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不找,就一点希望也没有。”
  程缪冷着脸收回手,“你一会吃完饭还要回去吧?我不妨碍你了,先走了。”
  看着妻子毫不犹豫背着那重重的行李离开,县长颓然的站在原地,半响没有动弹。
  他知道她怨他,当初丫头刚丢的时候,全家人都乱了套,那时候,程缪还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大家小姐,心脏病让她连伤心都不能用力。
  而在她最无助,他们的女儿最需要救援的时候,县里恰巧又出了事。
  丫头刚丢的那段时间,是两个老人,和有心脏病的妻子去找的。
  就算是到了后来,因为他一直要工作,单独寻找孩子的妻子也渐渐冷了心,她甚至还提出了离婚。
  县长不想离婚,他爱他的妻子,也爱他的女儿,他错失了在她们最无助的时期站出来保护她们的时机,公安那边的消息也确定了那几日叶城寒冷彻骨,而那几天被发现,又被处理的女婴尸体至少有十具。
  叶城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如果丢失的是男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女婴,根本不会有希望。
  他们的丫头,也许就在那十具尸体中。
  可他又怎么舍得把这些话告诉还带着希冀的家人。
  县长重新坐回了已经没了温度的椅子上,半天没有动弹,他看了眼这个家。
  冰冷,孤寂,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孩子刚刚出生,家人都带着笑脸,每天热热闹闹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