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名字叫什么？姓乔吗？”柳青青的表情有些平静，语气也很平静。
乔喻凌心里却有些紧张。
他从来没紧张过，可是现在他紧张了，或者说他后悔了。
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她，就让她一辈子不知真相而开心地做他媳妇儿，不是更好吗？
怪他最近心事重，一个不留神就说出来了。
“乔，是我的小字。”半晌，乔喻凌只得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子乔。”
“子乔……”柳青青轻声念出，忽然一笑，笑容有些难过。
“难怪你不给晓晓起大名……你是不知道应该让他姓什么吧。”
一个藏着自己姓氏不敢示人的男人，他自己可以将名当姓来用，可是儿子也要用他的名来当姓么？
或许他自己也在迟疑之中，因而迟迟不给孩子起名。
“你可以让晓晓姓柳，你也可以弃我而去，我不怪你。”柳青青负气地说道。
“媳妇儿，我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才告诉你这些真相，说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更加胡思乱想的。”
乔喻凌无奈，抬起手掌抚上柳青青脸颊，轻声劝道。
“我的来历复杂，但那只是我的过去，我如今已舍弃了过去，只想与你和晓晓安稳度过一生，晓晓是我的长子，我怎会不给他好好取名呢。”
“那你说，该姓乔呢，还是姓凌？还是姓喻？”柳青青抬头忍回眼眶中的泪意。
她已倾心的男人，如今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悲。
乔喻凌目光幽深了几分，突然倾身过来，在她耳边低语。
“凌乃北苍皇姓，可不是咱们庶民可以用的，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柳青青听了却是表情一变，吃惊地看着他、瞪着他。
“你、你、你……”姓凌？！
“娘子，乔作姓氏不错，咱们的孩子就姓乔，子承父姓，理所当然。”乔喻凌已有了决定，心中不再迟疑。
其实当那封自请去爵的家书寄出，他心中便已有了决定。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你真、真的不回？”柳青青心中已有猜测，便对乔喻凌刚才的话重新作了审视。
“你家富可敌国，怕也权倾天下，你父……病了，你不回去，就不怕问罪吗？会不会……”诛连九族呀？
想到这里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已经担心起来。
“……”乔喻凌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翻话，也是诧异地望着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若回去，不用顾虑我和晓晓，我们在大柳村有吃有喝，我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只有一亩荒田的小村姑了。”
柳青青垂眸敛去眼中的复杂，努力压抑着声音让自己平静下来。
若他真是姓凌，他的身份便不容他如此逃避，而她断然也不会随他回去，被那个养着私生子的名份上的正室压迫。
而她，既不愿为外室，更不愿为妾室。
以前不知情，现在……她也要有所选择才是。
或许，将柳家、刘家的人都安置好，她便带上晓晓离开吧，如今她卸了货，行动又变得便利起来，带些银子出门，找个地方开间小铺，应不是难事儿。
“你在想什么？”
突然，柳青青的下巴被男人的手指抬起，一抬眼便撞入他冷凝的目光里。
“你不许胡思乱想！就算要回，我也必带你回去！你也必是我的正妻！我名义上真正的妻室！唯一的！我也不会纳妾！不会背弃你我当初的诺言！”
乔喻凌表情沉肃认真，语气铿锵。
当初他答应过她，不会纳妾、不会收通房、不会拈花惹草。
眼泪悄然滑下，模糊了双眼，柳青青声音哽咽。
“可你若身份吓人，你必也有自己无法掌控的苦衷，到时恐怕就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了，到时我该如何自处？”
当初以为嫁了个猎户，没想到这猎户来历不明，这也就算了，毕竟两年来他都陪在自己身边，并没有奇怪的事情。
却没想到，当他把来历说开，却是这般吓人。
若只是普通商贾大户也罢了，身为庶子最多分点钱财，走远一些不碍嫡子的眼也就没什么了。
可如今，他说凌乃北苍皇姓……
他以名为姓，若将他名字倒过来念，可不就是凌喻乔吗？
若他姓凌，不就是北苍皇室吗！
身为皇室子弟，他的人生还能由他自己作主吗？
十一年前就能被父母作主娶妻，甚至他都不在家中，这名份就给定了，可见他出生在怎样的专制家庭，怕也没人问过他意见吧。
这样的家庭，回去怕就是进了一座大牢笼。
她不要去！
就算那是一座由世间所有宝藏堆砌出来的大笼，她也不会去！
差一点就说出要和离的话，但音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在他做决定之前，她还舍不得开口。
哪怕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已不多，她也想好好地珍惜他们最后的时间。
只是这么一想，眼泪便落得更加汹涌。
“傻媳妇儿。”
乔喻凌看得心疼，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我当年只带了几个人就能逃，如今我有钱有人有自己的消息网，难道还逃不了吗。”
“我现在只是在等，等家中对我的处置结果罢了。”
这个结果如何，他不想妄猜，但他还有最后的希翼，若是破灭，他便选最后一条路。
当然，为了他的妻儿，他也会将王府的秘密公开，为他自己的清白证名。
而作为制衡的还击，他也会将自己为何十几年下落不明的原因说出来，到时天下悠悠之口，看谁能对他下追杀令。
太子肯定不敢动手，反而还要防着别的皇子对他动手而嫁祸自己，影响自己的威望。
乔喻凌虽年少离京，到底是活了两世，这种权力制衡的手段，是懂的。
柳青青本是为喂孩子而来，进屋就将门栓上了，因而这时候他们在屋里说话，到没人来打搅他们。
没人知道他们正在说着影响一生的话题。
而且，屋里气氛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