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黑历史呢,”叶之夜眨了眨,眼底闪过一丝亦真亦假的光芒,“那可是段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啊。”
  “也只是回忆而已。”太子殿下不耻地低喃。
  “……”卫芒嗅出奸/情的味道,估摸着是自家姐姐的情债上身了,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在辽阔的门外纵览全局。
  来者口口声声说找卫茗,却句句与太子争锋相对,显然二人之间是熟识,而这一点也能从卫茗的话中看出来。
  而来者又被两人称呼“叶太医”……宫中的情况他并不清楚,姓叶的人千千万万,这一位姓叶的太医是否就出自那个叶家呢?
  等等、太子刚刚提到“天才”二字……叶家枝繁叶茂,具体有哪些人卫芒不甚关心,但有天才之名的叶之夜他却是早有耳闻。
  难道……便是眼前这位?
  他似乎,引狼入室了?
  不行……冷静!这里是杜家的地盘,如果这个时候,关门……打狗,彻底除了此人,是否就能重击叶家一把?
  然而,就在此时,好似觉察到他的意图般,叶之夜忽然目光一斜,望向隐在门外的他,轻飘飘地补充道:“叶家的人知道我来此,甚是挂念,嘱托了带些特产回去,不知有何可推荐的?”这当然是胡扯。
  牵扯上卫茗过的事,叶家一律严禁他接触,更别提放任他单独前往。这样说,也仅仅是恐吓卫芒,一旦他叶之夜有事,叶家会铲平杜家绝不留情。
  卫芒身为商人,想必会掂量清楚,究竟是选杜家的产业,还是冒着危险除掉他来相助百里景虽。
  气氛一时微僵。
  卫茗回头深深望了眼景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同样疑惑的眼神。
  叶之夜能来,是否意味着叶家的人手已经漫入此地,早将杜鹃镇团团包围?
  如果叶之夜是指挥之人,他必然是在最接近目标处指挥全局。
  但,至于要到深入敌穴的地步吗?就算他们不敢杀他,然而扣住他要挟叶家的人马后退或者不许动手却是易如反掌。
  他究竟是有怎样的底气,才敢如此行动?
  不得不说,叶之夜这步棋,下得让在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而第二天,林家船队的到来,使得这一谭污水变得更加的浑浊不堪。
  一时间,杜家的大院里集合了整个大晏国最大的四股势力之三,仅缺魏家。
  林果儿叉着腰,围着叶之夜转了一圈,然后又倒着转了圈,摇头晃脑好似不以为然。
  “任夫人有何指教?”叶之夜不慌不忙扯着笑意问道。
  “长得不像啊……”林果儿疑惑。
  “跟谁?”
  “都是叶家的天才,怎么完全是两个模样?”林果儿诧异。
  “如果任夫人指的另一位是公子叶泊的话……”叶之夜摇摇头笑道:“那位叶公子的爷爷的父亲,与我爷爷的爷爷是兄弟。我跟他除了都是叶家人之外,连三代近亲都算不上,又怎会相像?”若不是本家上代唯一的女子叶漂跟人私奔了,也轮不到他姐姐叶霜秋进宫成为贵妃。
  “怪不得,”林果儿恍然大悟,又道:“不过你们说话的腔调都很相似,这难道算叶氏天才独有?”
  “哪有什么天才……”他低笑自语。如果姐姐没有进宫,他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被重视。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叶家原本就没有“天才”,只是叶家为了彰显自己的不同,也为了给子嗣一个“叶家不可能没落”的假象,才会从后代孩童中挑选资质尚佳者加以培养,手把手调/教出一个天才。
  就因为被选中,套上了这样沉重的枷锁,才使得他失去了许多平凡的快乐。
  他甚至可以预见本家的几个老头子知道他擅自离京,又是为了同一个女人之后,会是怎样暴怒的表情。
  也就是说,他必须得找个别的理由,做一点实质的贡献,才可让老头子们相信,他是为了大局而来。
  而大局……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了站在卫茗身前的百里景虽。
  恰好在同时,景虽也瞥向了他。
  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很现实——要么跟卫茗一道走,要么撇下她一人单独走。
  前者危机重重,真遇到什么林家不可能分神照顾手无缚鸡之力的卫茗,这样一个弱点不仅会拖累全船的人,更会使得她置身不必要的危险中。
  而后者……他一走,留下卫茗与叶之夜两人。难保不会促成卫茗与叶之夜一同回京的局面。一路上孤男寡女风霜夜露,着实令人……十!分!担!心!
  所以他看向叶之夜,只为给自己一个答案——撇开别的私人恩怨不谈,这个人,到底能不能保证卫茗的安危。
  然而,他却在叶之夜的黑眸中捕捉到一丝势在必得的精光。
  好吧……他在心底给了答案——不能。
  卫茗旁观二人之间气势汹涌,正想着怎么插话,不防一双纤手覆到脸颊上,猛地回神。
  林果儿揉了揉那张小脸,觉着掌下手感极佳,一时爱不释手几乎将那张脸挤变了形,“好水灵的丫头,可惜我家小二年幼,否则定要将你抢了做儿媳!”
  “咳!”院中的三个男子几乎是同时低咳了声。
  林果儿心满意足地撤手,对掌拍了拍,“好了,终于把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现在咱们来商量一下回京的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太医x太纸这对cp很有爱一定是我的错觉。。。
  其实本来没夜壶太医什么事,就是写到“有访客到来”时,忽然觉得如果是叶太医的话一定会很有趣吧于是就手贱写了这种偏离大纲自讨苦吃的剧情……【扶额
  ☆、第五十四章 (五十四)三人与计谋
  三人行,必有碍事。
  卫茗提着茶壶柄,左瞄了眼正襟危坐的景虽,右瞟了眼半窝半坐的叶之夜,稍稍往前一倾做出倒茶的姿势,便见叶之夜飞快撑起身,托起一只茶杯递到她跟前,无赖地嚷嚷:“小卫茗,好口渴啊。”
  “夜太医,如果我没记错……方才你已经喝了整整一壶茶了。”卫茗好心地提醒,“船上无茅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靠岸的。”
  “小卫茗的茶最好喝。”叶之夜恬着脸满不在乎晃了晃茶杯,“快。”末了还故意瞥了眼茶几对面的景虽。
  “是,是。”卫茗转向右边,正要替其添茶,就听左侧传来了重重的两声咳嗽,手一抖动作僵在了半中央。
  目光微微偏转,只见左侧的太子殿下抿着嘴,有意无意地用茶杯敲打着茶几,轻一声重一声,声声皆扣在了卫茗的心尖上。
  “小卫茗,怎么不倒啦?”叶之夜华丽丽忽视景虽有声的压迫,满不在乎继续讨茶。
  嘤嘤嘤,卫茗表示很后悔,后悔自己手贱去烧水泡茶,这两人斗了整整一壶水还不够,逼得她烧水再接再厉,就好似她先添了谁的水,或者多倒了谁一杯,此人便能天下无敌了一般。
  从她提着水壶走过来开始,这两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迫就没停过。
  不就是一杯茶嘛!至于吗至于吗?!
  太子殿下轻轻挑眉,终于开口:“不分轻重了么?”哪有先君后臣的道理?
  更何况,他二人之间的感情,难道还不及叶之夜重要?
  叶之夜紧接着捂面做痛心疾首状:“想不到我拼死拼活不辞辛劳将息小卫茗你的手,时至今日竟然连杯你的茶都喝不上么?”
  “你已经喝了一壶了!”卫茗重申。
  而且……“拼死拼活”是这么用的吗?!
  左右为难之下,卫茗一咬牙,终于还是选了杯子里自己最近的叶之夜,哪知刚要倾壶,就听左侧“砰——”的一声,茶杯重重地敲在茶几面上。
  卫茗顿时怂了,心虚地望向站在角落里一只默不作声的侍卫锦簇,皮笑肉不笑谄媚:“锦簇,你要喝茶么?”
  锦簇面色微抽,想不到自己极力缩在墙角还是被逮住了,哭笑不得:“卫姑娘,您为何要让属下躺箭,属下是无辜的啊!”
  混蛋她也是无辜的啊!
  舱门大开,河风呼呼地灌进来,滚烫的开水一点点冷却,那壶茶水最终谁也没喝上。
  卫茗的一记阿嚏声成功挽救了眼前的僵局,却触发了新一场暗斗。
  只见两侧的二人几乎是同时扯开自己的外衫,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后,不约而同地瞪了一眼对方,手上动作却没停,双双脱下外衫递给卫茗。
  看着眼前两件带有余温的外衫,卫茗非但没有感动,反而甚是头疼。一瞬间,她忽然十分同情和敬佩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陛下。
  “我……我去加件衣服。”卫茗果断起身,不忘友情提醒道:“二位都是金贵之身,还请注意保暖。奴婢……不奉陪了。”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撤到二楼。
  正临窗远眺江景的林果儿一回头,便见卫茗一脸清白地爬上楼,诧异笑道:“怎么了?”
  “好可怕。”卫茗惊魂未定地拍着胸,“简直就是修罗场。”
  “是么……”林果儿浅笑,仿佛不以为然地回过头,继续看着这一江在暮色下瑟瑟泛红的波涛。
  真正的修罗场,一定就在前面某一处等着他们。
  他们这一路逆水北上,风平浪静,但她知道,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摆脱叶家的追踪。
  他们一直潜伏在两岸,船在哪里,他们就在那里。就像在等待着时机,进行一场铺天盖地的屠杀。
  而这个时机……一定把握在某人手里。
  就算他们这一路将这个某人看得再紧,却依旧没能阻止他联络叶家的人。证据便是她期间心血来潮换过不少支流绕路,叶家人亦紧随其后,丝毫没有慌张。
  提出邀叶之夜同行是景虽的主意。
  既不想带着卫茗一路危机重重,又不想留她一人在杜鹃镇,给叶之夜相伴回京的机会。于是,带上卫茗和叶之夜一起走,成了那个折中的法子。
  景虽的原话是如此说的:“我知道这一路他肯定会跟叶家通气,里应外合下手。但即便没有他,想必叶家也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不如拎着这个指挥全局的人一起,他们若真敢动手,我们这头倒也多了个人质可要挟。”
  “你可要想清楚,”林果儿郑重提醒,“这个人必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用得好他的确是人质,一个不留神,若让他伤了你,或者被他反将一军拿你要挟我们,我们也是无法的。”
  “我知道。”景虽点点头,又沉吟:“可我觉得,他这次的动机并非如此纯粹。”
  从一开始,叶之夜的目的就很模糊。这一路上,他们故意留给他动手凿船的机会不下十次。毕竟凿船引发动乱,伺机逃走,潜伏的叶家人再从两面夹击刺杀,这乃是最轻松的手法。
  他却一次都没有动手,就好似他当真是来此游玩的,江心垂钓,湖光山色,对月饮酒,他一个都没落下。
  就连她,也不禁怀疑起叶之夜的动机。
  然而她知道,越是掉以轻心,就越是败得惨烈。
  按照她家夫君任凭的计策,走到这个地段,就成功了大半,她万不可在这最后时刻闪神!
  一念及此,她转身对卫茗吩咐道:“你替我将……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到底是侄子中意的女子,她多少打听了一些关于卫茗的事,这会儿差点就忘了此女是万万不能随便使唤的。“你也跟我下来吧。”
  楼下二人自卫茗走后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直到天光彻底暗下去,叶之夜才悠悠道:“你是不是一直很纳闷我为什么不凿船?”
  “那是你的事。”
  “真无趣啊,”叶之夜冷哼,“实话实说吧,本公子不会水,凿船约等于自杀。”
  景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叶太医在暗杀我应该用凿船的方式让你消失吗?”
  “叶家跟我约定,船沉之时便是动手之时。我是不大敢下手就是了,殿下可尽管动手。”叶之夜很是大方地坦白,“毕竟我也很期待,当船沉时小卫茗奋不顾身扑过来救我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