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孟筠环顾四周,总觉得还少了谁……
正思考着,谢孟筠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团灿烂的金光。
“沈帮主别来无,呃……”谢孟筠看着沈万三蓬松的毛发,以及与外袍完全不相称的灰黑脸色,识趣的把“恙”字给吞了回去,转移了话题,“你们怎么才两个人来?”
一个请柬的上线是十人,作为金玉满堂的老大,沈万三当然不缺随行人员,但出现在这里的,居然只有他跟明月夜两个。
沈万三语气幽怨:“我们是十人来的。”
谢孟筠闻弦歌而知雅意:“然后剩下的八个人都穿上了隐身套装?”
沈万三:“在爬山的时候,陆陆续续变成了九个,八个……”
谢孟筠语气沉痛:“这件事教育了我们在游戏里练好轻功的必要性。”
沈万三抬头看天:“我们紧急调整了队形,但在快要抵达目的地的前一刻,吹来了一阵风。”
谢孟筠:“节哀。”
沈万三:“风很猛烈,每秒降血三千点。”
谢孟筠总算明白沈万三的发型是怎么来的了。
沈万三:“你们太平山庄在设计时,有没有考虑过往来人员的人身安全问题?”
唐纳德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师姐,道:“也许庄主考虑了,但在考虑的时候,用错了参照系。”
谢孟筠瞥了师弟一眼,似笑非笑:“咱俩谁是那个参照系还没准呢。”
唐纳德想了想,赞同:“对,我也不怕爬山和吹风。”
沈万三:“……”
行吧,太平山庄俩弟子,一个百强榜第一,另一个百强榜第九,的确不怎么需要公输仪操心他们生命安全。
但要以这两位的标准招生,哪怕是拿掉最高值保留最低值,太平山庄短时间内怕也没法找到合适的生源。
金玉满堂的帮主跟长老不是最晚到的,在他们后面,兴平山庄的人马作为压轴级的重要来宾,乌压压的瞬间涌来了一大片,将原本只是半满的位置给占了个七七八八。
与其它门派不同,兴平山庄里的一部分人,将会作为职能人员永久留在黄山。
李云翔毕竟年事已高,并没有亲自过来——当然这也可能是山庄在选址上的不拘一格增加了轮椅过境的物理难度——而是派了兴平山庄的大管事吴念理负责带队。
直到开席,公输仪都一直没露面,来宾们,尤其是来宾里的玩家,也死了那颗想暗搓搓触发个隐藏任务的心,自然而然的将目光集中在占据主座的谢孟筠身上。
也许是考虑到代表门派的不同,谢孟筠没穿峨眉套装,而是换了身色若银毫,衣垂和袖边都绣着松纹的氅裙,她斜靠在凭几上,手肘撑在矮桌上,支颐微笑,宽大的袖子顺势垂落下来,露出白皙莹润的手腕。
乌压压的发鬓上,只一点玉簪,其他别无装饰,襟雪清素,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
沈万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像被火燎了似的收回目光——在经理智判断得出对方长的不错的结论之后,他第一反应不是惊艳,而是真特么造孽=_=。
由于谢孟筠很明显不是操持宴会的那块料,原公输府邸的管家孙有德承包了从后厨到上菜的全部流程。
明月夜松了口气,向谢孟筠道:“好还不是你亲自招呼客人。”
谢孟筠微微挑眉,虽未说话,已十分明显的表露了好奇之意。
明月夜整理了下措辞,道:“倒也不是说你不适合宴会的场所,主要是觉得比起主办人,更符合刀斧手的身份定位……”
话未说完,明月夜就看见谢孟筠朝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然后端起手边比盆只小一点的大海碗。
——宴席已然开始,既然庄主公输仪行踪莫测,自然应该由代替他出现的谢孟筠负责敬酒。
明月夜没谢孟筠的豪爽气魄,只把自己的小酒盅给倒了七分满,等着举杯。
谢孟筠走下主座,态度极其自然的拿过明月夜手上的杯子,把她杯子里的酒全给倒进了自己的碗里。
明月夜:“???”
金玉满堂的明月长老一脸懵逼,但她很快就发现,谢孟筠并非针对自己,而是把刚才的行为,对在场的每个人都重复了一遍——来宾如果给自己倒好了酒,她就把人家杯子里的酒直接倒进自己的碗里,如果还没来得及满上,就从对方小桌上的酒壶里斟一点出来。
见多识广的沈帮主:“这是,调鸡尾酒?”
相关知识点极度贫瘠的扬帆帮主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基友们。
瑟瑟红:“她平常不喝酒。”
碧轩冷灯:“现实里,红的,白的,黄的,一点都不沾。”
沈万三叹服:“原来小姐姐如此自律?”
瑟瑟红摇头:“她就是不爱喝。”
扬帆济沧海也问:“年会的时候流水不是敬酒的吗?”
碧轩冷灯:“兑了水。”
扬帆济沧海:“那也——”
碧轩冷灯补充:“葡萄汁兑水。”
沈万三扭头问唐纳德:“流水绕沙洲这是几个意思呢?”
唐纳德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大师姐行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沈万三笑里藏着刻意的挑衅:“原来你也不知道呐?”
唐纳德眨了眨眼:“知道啊,但师姐不让我对外人说。”顿了顿,补充,“尤其是主动凑上来打听隐情的外人。”
沈万三:“……”
另一边,将所有人桌上酒壶都薅过一遍毛的谢孟筠,端着海碗,笑吟吟的走到兴平山庄人员所坐的区域。
谢孟筠单手托着满满一海碗酒,行走时轻盈的足不沾地,碗中酒面始终与地面齐平,居然全程都没有洒出来半点液体,旁人一望便可知她内功颇有火候。
她走到吴念理身边,笑了一笑,然后又毫不留恋的从对方身边走过,一直走到杂役的位置,才猛然停下脚步,轻轻转过身来。
与谢孟筠面对面的,是曾经在兴平山庄内有过一面之缘的照影苑花匠华泥。
华泥茫然不解的看着她。
谢孟筠将酒盏放到对方桌子上,微笑道:“第一杯,我敬华先生。”
旁观之人陷入了沉默。
这么大一碗酒,如果是谢孟筠自己喝了,自然是豪气干云,但太平山庄首座并没有自斟自饮的意思,而是打算把这碗酒硬灌进别人的喉咙里。
沈万三脊背发凉——难怪请柬给的如此爽快,感情今儿个是鸿门宴?
兴平山庄还勉强能算半个自己人,谢孟筠对他们都如此心狠手辣,旁人又岂能全身而退。
华泥笑了:“为何首先敬我?”
谢孟筠同样笑颜如花,恰到好处的殷勤,点到为止的礼貌,让觉得她不适合宴席场合的明月夜叹为观止:
“在兴平山庄的时候,华先生不是送了我一些伤药么?”
华泥:“还有别的原因吗?”
谢孟筠叹了口气,眉间蹙起一丝轻愁,似乎对对方的刨根问底十分抗拒:“还有就是,你们下毒下的太过分散,负责通传消息的那位又不怎么靠谱,我实在不知道毒究竟在哪个壶里,只能先让你试试。”
华泥低下头,似乎想将酒碗看的更清楚一些,下一秒,苍白的指尖就向前探出,几乎碰到谢孟筠的咽喉,他动手前毫无征兆,出手后亦无声无息,如果有人研究过风远书的武功路数,就会发现,这两人之间颇有相似之处。
第229章
在华泥动手的时候, 距离他不远的一名杂役也轻轻抬起自己胳膊,一条薄如蝉翼的缎带从袖口飘然飞出, 卷向谢孟筠的腰肢。
虽然太平山庄是谢孟筠的主场,但作为新建立的隐藏门派,满打满算才两个弟子,就算外援可以帮忙,现在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沈万三就看见华泥手指按了个空,不过说按空也不确切,因为上一秒谢孟筠还笑眯眯的待在他面前,完全没露出格挡或者攻击的架势, 而下一秒就毫无征兆的转移到了华泥身后。
安安若素手里的缎带也是无功而返, 差点被在空中打成死结, 但作为旁观者,她清楚的看见了谢孟筠在这一瞬间的动作。
谢孟筠手上拿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 正是曾属于公输仪的“故国”,剑柄在她手中,而剑身,已深深刺入了华泥的背心。
“新招式,我用的还不熟练。”
谢孟筠将剑拔出时,剑刃依旧洁净如新雪,没沾上半点血迹,光华流转间,有种奇特的森然冷意。
沈万三纳闷:“那你还拿出来用?”
谢孟筠微笑:“所以他们应对起来就更加不熟练。”
——这是新秘籍《万剑齐喑》, 只要学习者内功足够,就能□□化影,而分出化影同样可以攻击,但战斗力只有正身的三分之一。
谢孟筠尝试过,她当前的极限是四个化影,再往上,就算内力能支撑,脑细胞都不能答应,而且化影太多,对本体的战斗节奏也会产生影响。
华泥虽然重伤,但血条尚未见底,还能有一拼之力。
前提是吴越山青没趁机在他身上插了点穴用的银针=_=。
旁观者看着华泥泛青的脸色,纷纷心领神会——药王谷大师兄从来不吝展示自己对门派专业的热爱,那些银针上头,十有八九还淬了点成分复杂的化学物质。
安安若素在游戏里当然算是高手,但别说被吴越山青唐纳德谢孟筠三人围殴,哪怕是从中挑一个出来solo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索性爽快认栽。
但在认栽之前,南海阁大师姐有话要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谢孟筠只说了四个字:“通风报信。”
冰雪聪明的安安若素迅速帮对手补全了句子里缺失的主语和宾语:“我们这边,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谢孟筠微笑点头。
安安若素陷入思考,她把己方所有相关人员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个个仔细排查……
黑白不分伸手把脸上的□□薅下来,叹气:“别瞎猜了,是我。”
安安若素揉了揉太阳穴,满脸心累:“理由?”
黑白不分:“呃,原因说起来比较复杂,其实我也不是下定决心打算背叛你们啦,期间很多关键信息都透露的语焉不详,比如毒/药其实没下在酒水里,而是下在了菜里。”
谢孟筠:“原来如此。”
安安若素:“你说的太多了!”
黑白不分坦然道:“我也等着看结果呢,如果流水绕沙洲赢了,我就是通风报信的那个人,如果风远书和你赢了,那我今后还会是你们可靠的队友。”
安安若素可能从没听过如此理直气壮的墙头草发言,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又在关键词的延迟触发下,觉出点味来。
“你知道我和风远书合作?”
黑白不分笑的灿烂:“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