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了马,身后还跟着两名宁王府的侍卫。走出去老远了扭头去看,但见许府大门敞着,许珠儿还与许小宁手拉着手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小坏蛋许小宁声嘶力竭的喊:“哥哥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真是个小笨蛋,难道我们想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啊?国子监又不会早放假!”许小宝忙扭转头,咕哝了一句。
武小贝频频回头,还向他汇报:“胡舅母过来哄他们了。”又感叹:“总觉得娘亲走了之后,珠儿跟小宁很可怜似的。”真让人看着怪舍不得的。
“你觉得小坏蛋可怜,回去陪他啊,我替你向先生请假!”许小宝嘲笑他,又偷偷朝家门口看了一眼,似乎魏氏与振哥儿轩哥儿都在旁边哄着,不过许珠儿与许小宁站在原地不动,还巴巴朝他们离开的方向使劲瞅着,他一夹马腹,马儿就窜了出去……
“你等等我——”
武小贝与许小宝倒是一甩手走了,剩下魏氏对着两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孩子束手无策。
许珠儿只是默默流点眼泪,被她揽在怀里安慰会儿就乖了,也没说什么。许小宁从出生就没跟胡娇分开过,原本跟娘亲说好的要高高兴兴,可是等胡娇真的走了,俩哥哥也去上学了,他倒哭的比谁都伤心。魏氏哄了他好半天,轩哥儿振哥儿一起哄他,他才不哭了,只是无精打采,似乎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拄着下巴坐在院里台阶上。他身边趴着花猫与大牛,一只小人两只大狗,说不出的落寞。
胡娇离开家的第一天,许小宁很忧伤。
十日之后,武小贝与许小宝从国子监回来了,落寞了很多天的许小宁与许珠儿欢呼一声,就扑了过来。
虽然魏氏对两个孩子已经竭尽了全力照顾,但两个孩子从小没离开过胡娇,就算是断奶期也得适应一阵子,因此不免情绪低落,也影响了食量。
有天半夜,许小宁还从梦中哭着醒过来,直喊娘亲。
为此腊月不得不让海哥儿晚上陪着许小宁睡,白天也陪着他去上课,又有轩哥儿一起陪着上课,课堂上也算是热闹了些。
自许珠儿开始学针线,胡娇就发话让海哥儿跟许小宁一起去上课。
海哥儿七岁了,正是上小学的年纪。不过他自小陪着许小宁玩,许清嘉与胡娇也向来不曾轻视过他,但腊月与永寿却再三告诫海哥儿要懂规矩。小时候他还很活泼好动,跟着许小宁在正房里窜来窜去,后来就渐渐知事了,没事不肯跑到正房里来。
胡娇让海哥儿也去上课的时候,腊月还曾来向她磕头,胡娇心中倒颇有负罪感。她对义务教育的观念深入已心,因此看到小孩子就觉得六七岁应该进课堂读书,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压根没想到主仆之分。
腊月的意思是让海哥儿跟在许小宁身边跑跑腿,做个贴身小厮,识字就不奢望了。没想到胡娇让海哥儿有个识字,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次出门,许清嘉就将永寿留了下来看家,而永禄跟着跑腿。
武小贝与许小宝再次从国子监休假回来,顺便安慰忧伤落寞的许小宁,以及忧伤完了自觉应该承担责任,跟着魏氏打理家务的许珠儿。兄弟俩带着一弟一妹,连同胡家俩小子,还有眼巴巴盼了长兄十日,等到国子监休假也不见人影,不得已摸到许府来的宏哥儿,一起出门玩了一圈。
孩子们在享受悠闲假期的时候,许清嘉与宁王已经在路过的地方政府清点库银,合完了帐,发现贪渎严重,已将当地的首官给绑了,等后面三司的官员以及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一起前来过堂审案,按律判案,砍了首官,下面的副官被查出有牵连的也被流放。
宁王与许清嘉各写了奏折,还有三司官员分开写了奏折向今上呈报处理结果,剩下的事情就是吏部与今上的事情了。如何保证下任官员能够及时上任,以及后续的地方工作顺利进行,都不是他们这次的任务。
临出发之时,今上早有旨意,但有地方官员贪渎,皆按律处置,不必姑息。
而随行的官员都是从各司抽调来的,除了宁王,其余户部,三司,御史台的官员皆抽调了一部分,要在各地方政府衙门进行一场本朝最高规格的案件审判,远远够格。
这次组队核查各地方政府的经济问题,简直就是大杀器,才过了两个月便有几十名官员落马,有的被砍头有的被流放,已经被地方政府官员闻之而色变。
而今上每次接到代天巡守的钦差送来的奏折,看完都要消沉好几日。
他自己被本朝官员的贪渎给触动了神经,已经召了太子进行了好几场谈话,从治国谈到了驭人,似乎十分感慨。
而朝中官员也不断听到从地方上传来求救的声音,有的是同门有的是亲朋宗族兄弟姻亲,总之已经感觉到自己危在旦夕的地方政府官员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躲过这一劫。
朝堂之上,不断有弹劾宁王与许清嘉的奏折似雪片一般飞向了今上的案头。一路之上虽然有三司官员以及监察御史,但主事的却是宁王与许清嘉。
不过今上对此一概置之不理,就任由那些弹劾的奏折落灰也不去动。
他还曾指着堆在紫宸殿内地上的那一堆折子给太子瞧:“这是大郎的刀锋所指,又不知要伤到谁的利益,都急着呢,快忍不住吧?”
太子淡淡一笑:“皇兄历来心性坚毅,少有人能够憾动他,许尚书也是个不留情面不恂私的,都是实实在在做事的人,有他们下去清理一茬官员,大约也能清明个十来年罢。”
这天下,表面上盛世太平,但实质上吏治贪污,贪渎成风,是时候应该整治整治了。
他一直以为今上下不了这狠手,说不定这狠手就要自己来下了,哪知道今上临老幡然醒悟,竟然顾惜自己当政几十年的仁德名声,开始下了杀手。
翰林院已经外放了一批翰林以及考核通过的庶吉士,而今上已经颁下旨意加考恩科。天下学子闻听旨意无不欢欣鼓舞,这就好比原本只有一次机会,错失了就只能再等三年,如今是在三年之间再多出一次补考的机会来,怎不令人欢欣雀跃!
而全国的官位只有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拨掉了一批再种上一批就是了。这个国家,从来不缺想要当官的士子,总有人前赴后继想凭着读书科考入仕,宦海弄潮,出人投地。
今上倒不惧无人可用。
许清嘉一路人马到达苏州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头上,沿途的官员已经换了一茬,撞在宁王与许清嘉手里的官员只能暗呼倒霉,天不佑人,而代天巡守的钦差不曾路过的地方官员也在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这途中还发生过一件事情,沿途地方上一名姓邬的县令探听到代天巡守的钦差途经本县,也不知是傻大胆还是到了绝境铤而走险,竟然先下手为强,生怕自己丢了官,买凶前去劫杀许清嘉。
想来邬县令提前也做过一番功课的,早就知道宁王武功了得,因此就拣软柿子捏。听说户部许尚书查帐功夫一流,但凡从他眼里过的帐务就没有看不出问题的,最妙此人乃是个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要砍了此人,想来也会给代天巡守的钦差们造成工作上的困扰。
那县令的想法是没错,而且许清嘉查帐之时,的确与宁王不在一处,派出去的人也颇为用心,竟然真教他们将查完了帐准备回驿馆的许清嘉给堵在了路上,只不过……后来的结局就匪夷所思了些。
是谁说过许尚书是个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
前去解决许清嘉的人全军覆灭,最后被拖到那县令面前当人证指证他卖凶杀人之时,邬县令亲眼目堵了自己派出去的人,手筋脚筋全都被挑断了,完全就是个废人,似被吓破了胆子,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邬县令亲眼见过了传说中的许尚书,但见他生的十分俊美儒雅,听说年近四十,但瞧着不过三十出头,言谈之间十分亲和,似乎对自己买凶解决他一点也不介意,还假惺惺表示:很遗憾邬县令在关键时刻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这才终止了他的仕途之路!
邬县令破口大骂:姓许的你明明手段十分狠辣,落到你手里哪有好结果?看看眼前这几个废人就知道,老子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何必唧唧歪歪假装禀公还要走这一套审案的流程,给谁看呢?不如直接将老子拉出去剁了!
尚书大人为自己辩解:本尚书从来奉公守法决不滥杀无辜,犯在本尚书手中的官员再没有错判枉杀的,再说这些人也不是我下的手!
来来来咱们还是开始审案吧。你肯定贪了吧?不贪你派人劫杀我干嘛呢吃错药了吗?!
邬县令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
这位邬县令也是位人物,等审完了案子证据确凿,不但贪渎,还欺男霸女,确认要被斩首,许尚书还十分遗憾:邬大人你真是犯了杀孽,明明凭你的罪行就已犯了斩首,你何苦还要卖凶杀人带累旁人,害的这些杀手也成了废人呢?!
许尚书倒好似十分同情这些杀手的遭遇,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这些人是犯在他手里才落到了这般境地。
同行的三司以及御史台的官员除傅开朗之外,都在内心十分唾弃许尚书这种白莲花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