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中谦倒是没怎么打扰她,因为到年底了,他实在太忙,每天光应酬和会议就应接不暇。
  这样休息了几天,以璨腿上的伤口愈合的不错,手臂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她便趁这天晚上程中谦回来的早些,向他提出要回到程氏传媒上班并回到学校去住。
  程中谦正坐在三楼的书房看着窗外的夜景。
  今年的冬天寒冷异常,大雪过后矮层建筑屋顶上的积雪还厚厚的盖在上面,在城市的霓虹灯的辉映下,仍是一片银白的世界。
  以璨规规矩矩站在他宽大的书桌前,微垂着头等待他的答案。
  病愈的以璨瘦了许多,棉t恤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原本不大的小圆脸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黑幽幽的像是一汪无底的深潭。
  “苏以璨,你想独立,想出去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些想法都很好,说明你很有志气,但我不能同意。”程中谦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转过脸面对着她。
  “你妹妹现在没有消息,你妈妈正生病,孙家正在纠缠你,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
  无论前尘往事多么催人泪下,见死不救就是致命伤。
  “我姓苏不姓程,不能躲在你的羽翼下一辈子。”以璨抬头,清澈的大眼睛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程大哥,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谢谢你。”
  无论这个男人多么不靠谱儿,就目前来说他确实已经为自己做了足够多,特别是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他那样神祗一样出现,足以让她感恩戴德了。
  “要过年了,春节后再说吧。”程中谦领教过这丫头的别扭,只能先这样稳住她。
  “我要回家看妈妈,陪她过年。”
  她说这句话的神情,就像小孩子要买新衣服,明知道家里没钱,却仍想试试妈妈会怎么说。
  “你这个样子回家只会让你妈妈担心。”而且,他对孙家母女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个性十分了解,如果以璨回b市,她们会毫不客气地跟去b市纠缠林子叶。
  程中谦站起身走近她身边,抬起了她的脸,顺手理了理她蓬乱的短发:“你妈妈有晋南在照顾,你放心好了。给你妈妈打电话说春节有工作脱不开身,就留在这里过年,我陪你。”
  “为什么?”以璨仰起脸,水雾中这男人的脸变得极不真实,英俊的脸上带有一份慵懒,却又不像之前那样观之疏离,同一屋檐下的共同生活让他们有种亲近的熟悉。
  为什么?程中谦自己也弄不明白,只知道这样的苏以璨让他那颗在商场打滚的冷硬的心变得极柔软。
  “傻丫头。”程中谦叹了口气,长臂一勾以璨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这女孩子湿濡的眼眸让他心悸,就算她紧紧地躲在坚硬的壳子里,他也能从那清澈的窗口看到她心底的脆弱,让他无法撒手。
  以璨被他箍在怀里,全身都笼罩在清冽的气息中,她震惊的全身僵硬,无法呼吸。
  脑海里一下子想起梦中那温暖的怀抱和干燥的大手,还有,那隐隐约约的,清冽的味道。
  原来那真的不是梦。
  但他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靠坐在书桌的边缘,让她的脸紧贴在自己温暖的胸堂。一只修长温暖的大手不停地轻抚着她僵直的脊背,直到她身体变得柔软。
  许久,他俯□,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在额头:“好好休息,上班的事等春节后再说,过两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等他一放开她,她连头都没有抬,逃也似地跑出了书房,奔回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扑倒在大床上,将发烧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苍天啊大地啊,这个妖孽男人,他,他居然亲了她!
  这是以璨的第一个想法,接着她便反映过来:他亲的只是她的额头,并不是唇!
  靠靠地!
  以璨瞬间明白过来:人家只是当她是小妹妹呢,自己激动个屁!沮丧的情绪又霎时笼罩了她的全身,难道我真的不像个女人吗?!
  心念又是一转:也罢,就当我又占了他一次便宜罢。
  以璨这样安慰了自己,心情居然又好了起来。
  年前这几天程中谦忙的不像话,大都是半夜以后才回来,有时候还醉醺醺的,若不是以璨坚持早睡早起,根本连面都见不到他。
  以璨趁机带着小吴回了学校一趟,将自己一些常用的东西收拾了一个箱子带了回来,她不愿意用程中谦特意为她准备的,她觉得在自己所拥有的不多的财产里,只有这一点点骨气最值钱了。
  直到腊月二十七,程中谦才在早餐的时候匆匆通知她,明天跟他出趟远门儿。
  “要几天?需要我带什么东西?”以璨这几天在家里闷的难受,听说能出去走走不觉跃跃欲试。
  “除夕能赶回来,多穿点衣服。”程中谦只是简洁地交待她。
  以璨本以为会在第二天一大早上走,但是等到晚上九点多钟程中谦便回来了,匆匆吃了徐嫂准备的晚餐,便告诉她准备一下,晚上十二点出发。
  “为什么不明天一早走?”
  “晚上不堵车。”他只答了她这一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以璨这时也反映过来,临到年关,好多有车一族喜欢开车回老家过年,高速公路的拥堵情况可想知。
  以璨立刻精神起来,回房间找出了自己最厚的一件羽绒服和棉裤穿上,又带了点简单的日用品装入双肩包,并换上了一双棉球鞋。
  “都装备好了?”程中谦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几眼问。
  “都好了。”以璨转着圈子给他看。
  程中谦接过她的双肩包掂了掂,顺手将他带回来扔在沙上的两个大号塑料袋递给了她:“这些东西你负责带着。”
  以璨接过一看,全都是精致的进口小零食。
  “我不吃零食。”
  以璨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最多饿的时候泡一包方便面充饥,想到那天程中谦将自己当小孩子一样的亲额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带着吧。”
  程中谦并不多加解释,以璨只好让小吴帮她找来一个纸箱,将这两大塑料袋子的零食装进纸箱封好,方便携带。
  十一点半的时候,阿诺上来接他们,把以璨的纸箱子拎在手里,又帮程中谦拎了旅行袋,乘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
  车子到了程氏部大楼门前,这里已经停了五辆一式的越野车,看到程中谦的车过来,车门纷纷打开,下来人和他打招呼。
  “程先生!”
  以璨发现,程中谦的手下从来不叫他“程总”或是别的职务性称谓,全部以“程先生”来称呼他。
  “人都到齐了。”黄瑞鑫走到他面前低声报告说。
  程中谦一身休闲装,一件灰色的半长棉服穿在身上更显得他年轻俊帅,他扫了全场一眼,像是率一队整装待发的将军,冷峻的面孔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朝气:“出发吧。”他挥了挥手,转身登车。
  ☆、第19章 旅途
  连阿诺开的这辆路虎,一共是六台车,黄瑞鑫坐的那辆打头,钱总坐的是第二辆,程中谦坐的是第三辆,后面还有三辆车,一起打着双闪,直奔出城方向。
  “困了就睡,明天下午才能到。”程中谦看着开始打哈欠的以璨说。
  “我们去哪里?要去干什么?”以璨对此行有着万分好奇,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问那么多干什么,到了就知道了。”
  程中谦好心情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点亮头顶上的灯,翻看起手中的文件。
  “快睡吧,外面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午夜过后的京城安静了许多,清冷的灯光反射着街道两傍的积雪,车子驶过建国门桥后,转了几个弯以璨便彻底的迷失了方向。她稍侧着身子想探看他手里的文件,那人像是故意躲开她,累的她眼疼也没看清上面几行字,心里暗暗骂他小气。
  夜半时分果然易出城,六辆车子顺利通过收费站上了高速路后,便提高了车速。
  前几天的大雪对高速公路的影响已经解除,路面干燥而畅通,阿诺为了提神,放了轻松的音乐。
  车子暖气开的很足,以璨没坚持多久便困得不行,程中谦看她东倒西歪挺的难受,便将身子往一边移了一下,把她头靠在自己肩上。以璨迷迷糊糊中根本没有多想,委了委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没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当以璨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微微放亮,她摸出手机看到已经是凌晨六点了,随即便发现自己是绑着安全带躺在车子后座,身上被程中谦的大棉袄裹的紧紧的。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了起来,发现是程中谦在开车,阿诺正歪在副驾驶位子上休息。
  “醒了?前面就是服务区,我们下去休息一下吃早餐。”程中谦从后视镜看到爬起来揉眼睛的以璨,放低声音对她说。
  以璨有些不好意思,她解开安全带坐直了身子往窗外看去。
  车子好像在往更寒冷的地区走,高速路两侧一片白雪皑皑,虽说是苍凉,但有种天高地阔的心境。
  她又往后面看去,果然那几辆车子跟的很紧。一会儿,她便看到领头的车子拐进了一个很大的服务区,接着,程中谦也减速打方向跟进,一行六辆车子在服务区前停成一排。
  “穿好衣服再下车。”程谦说罢,回身接过他的棉衣穿好,“戴好帽子和围巾,外面零下二十几度呢。”盯着她收拾好自己,这才开车门先跳下车,活动了下僵硬的腿脚。
  另外几辆车子上的人也纷纷下车,陆续进到服务区的餐厅,也有的急急往卫生间去。
  以璨刚一跳下车便感到了刺骨的寒意,更是体会了什么是呵气成霜的冷。她使劲儿蹦跶了几下,又甩了甩僵直的腿,便跟着刘晓非进到了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这才发现除了刘晓非之外,这伙人再没有别的女性,但她直觉这些人都是程氏的精英。
  “你的伤口没问题了吧?还有几个小时的路呢,下了高速路有些不好走,你当心点。”
  也许因为有过短暂的师徒之情,刘晓非对她非常友善。
  “已经没事了,我能行。”以璨干脆的回答。
  刘晓非显然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一边走出卫生间,一边对她解释:“已经坚持五年了,程先生每年春节前都要带我们去走走,今年因为雪大路不太好走推迟了,否则这个时间已经回来了。”
  “我们去什么地方?”以璨听她这样说,心中更是好奇,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程先生没和你说?”刘晓非细眉一挑,有些惊讶。
  “他说到了就知道了。”
  刘晓非笑了:“那就等到了你自己体会吧,保证你不虚此行。”
  以璨看她也跟程中谦一个调调,撇了下嘴表示不会再问,紧跟着她走进了餐厅。
  黄瑞鑫已经在和餐厅的服务人员交涉,程氏的人主动围坐成两桌。没一会儿,热乎乎的小米粥和热腾腾的大馒头便陆续送了上来,接着又有服务员端上来各种小菜,酱豆腐,拌黄豆,芹菜花生米等等,十几种小菜摆了一桌子,最后是一人一个煮鸡蛋和一大碗热豆浆。
  这是地道的北方风味儿早餐,吃到胃里整个身子都是暖暖的,以璨很喜欢喝这豆浆,浓浓的豆香让人留恋,和街上买的水了吧叽的完全两个味道。程中谦看她喜欢喝,便招手让服务员用纸杯装了杯,让她带到车上喝。
  坐在另一桌,正和她背对背的阿诺忽然扭过头,凑近她的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路上没厕所。”
  以璨毫不意外听的清清楚楚,抱着杯子的手僵了一下,半晌才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尿你车上!”
  说完才后知后觉到这不该是自己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咬着牙板着小脸转到一边不理他,却没看到阿诺那冰山脸咧着嘴笑的欢畅:终于报了她踢他车门那两脚之仇了。
  车子八点多的时候下了高速,走上了一条国道。
  积雪未融,不太宽敞的公路因冰雪被压的像镜面一样又光又滑,行车的速度十分缓慢。程中谦又及时发出了指令:“路滑,请司机控制车速,注意保持距离。”
  临近中午的时候,车子驶下国道,拐进了一条乡级公路。一行六辆越野车,缓慢地绕行在蜿蜒曲折又高低不平的土路上。放眼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延绵起伏的山峦,又走了不到半小时,车队终于在一个山角下的村落停了下来。
  最前那辆车子里的黄瑞鑫率先下车,迎向站在路边的一个穿绿色军大衣的五六十岁的男人,两大声说了几句什么,黄瑞鑫将那人请到了车子上,车队又缓缓启动,走向村子深处,最停在了一个青砖红瓦的院落前。
  “到了,穿好衣服再下车。”
  程中谦说罢,一边系好棉衣扣子,一边捂好皮帽。转头看以璨只戴了绒线帽子,便拿起扔在座位上的围巾帮她系好,这才拉着她一起下车。
  刚刚来接他们的是这个村的村长,姓张。他大声招呼着众人进到院子里,又吩咐从院子里出来的一个穿皮袄的年轻人:“柱子,你带几个人看着车子,别让那些娃子们划坏了。”
  “到了吗?”以璨低声问赶上来的她并肩进院子的刘晓非。
  “先在这里吃饭,然后再有半个多小时就到地方了。”显然刘晓非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一切都极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