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脸色发青的夏明慧,张长康好像没觉出夏明慧的内心在咆哮,只是笑眯眯地道:“慧儿,你这回也好好玩玩,不急着回来,我和你娘说你住在温家了。”
这倒是个法子,夏飞仙从来不拦着夏明慧和姜婉如亲近,说住在温家她半点疑心都不会起。
不过学校那边还得请假,好在仗着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请假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
突然眉毛一掀,夏明慧有些恶意地看向周志勋:“下礼拜就中考的人,你还有那个闲时间跟我去省城?”
抱了肩膀,周志勋看似沉思,就在夏明慧乐出声时,他突然一耸肩:“没问题啊!哥聪明着呢!就算不复习也能考上一中。”
笑不出了,夏明慧狠狠瞪人。
她可不是什么天才型,虽说跳了级,但在好成绩背后,没人看到她付出多少努力。
对于自称天才的聪明人,她还真是忍不住要羡慕嫉妒恨了。
“你和沈姨说完后再说吧!我不觉得沈姨也觉得她儿子这么聪明呢!”直接怼回去,夏明慧其实也没把握。这家伙,就算她不想承认,但的确比她聪明。
夏明慧心里多少还抱着希望,觉得沈清会拦着儿子不让他胡闹,没想到第二天她请好了假回张家就看到等在那儿的周志勋。
好嘛,沈清居然真的同意了儿子的胡闹,在中考前一星期陪她去省城。
“我都说了,我和我妈保证了一定考上一中的!信,她为什么不信呢?自己儿子有多聪明她当然知道了……”
等上了火车,听着周志勋得意洋洋的声音,夏明慧直接就捂了耳朵把脸别到另一边去了。
再不想听这家伙说话了!
周志勋笑嘻嘻的,好像被嫌弃的那个不是他似的。
夏明慧过了会儿,才松开捂着手的耳朵,先听了听,没听到周志勋的声音,心里一下就有点发慌了,猛地扭过头,没看到周志勋的人影,立刻就直起身四下张望。
这家伙,不是说跟来保护她的吗?人又哪儿去了?
啊,刚才上车的时候,有看到两个漂亮的小姐姐,不会是又钻到人家车厢里去说笑了吧?
“哈……”夏明慧忍不住冷笑了声。
这样的家伙跟着她去省城真的行吗?一点都不靠谱。
心里还没抱怨完呢,就听到周志勋的声儿:“让让,让让,小心开水啊……”
扭头看去,就看到周志勋端着两个大搪瓷缸子,从车厢门口挤进来。
夏明慧嘴角一牵,收回目光,故作矜持。
一路挤过来,周志勋一屁股坐在夏明慧身边,叹道:“可累死我了!下回打水你去啊!得挤过两个车厢呢!还不一定有没有……”
“知道了。”没好气地哼了声,夏明慧小声抱怨:“还能指望你照顾我……”
“咦,这话可得说清楚了!我答应张大爷的是保护你,可不是照顾你哦!这保护和照顾可不一样。你看这样,要是来个流氓啥的,我帮着你打跑,那平常太平无事时,你就得帮着我打水打饭照顾我……”
没等周志勋说完,夏明慧已经一句话呛过去:“要不要我晚上再唱个摇篮曲哄你睡呀!”
“这个好,你要是那么想的话我也不会拒绝你的好意。”周志勋一乐,十足的痞样。
夏明慧只觉得手痒,但最终还是没敲上他的脑袋。
“你穿这身出来,就不怕惹事儿啊?”可是赶上出门了,周志勋不仅穿着喇叭裤,花衬衫,还把那个卷卷假发套戴上了。
十八岁的少年这么一打扮,看起来年龄大了不只五岁,倒像是小青年了,不过换句话说,就是有点像那些混子。
周志勋倒是觉得挺美的:“人省城开放着呢,不带像你们那样用有色眼镜看人的。”说着话,把大蛤蟆镜往鼻子上一架,靠在座位上,抱了双肩,还半边身子都要滑下座位似的,这一出儿,看得夏明慧直眯眼。
这是哪儿出来的混混啊!她就不是沈姨,要是,直接大耳刮子拍他脑袋上。
动了动手指,夏明慧干笑两声,端过搪瓷缸,才打开系绳连着把的盖,那头戴着墨镜看起来什么都没看的周志勋就出声了:“烫啊!小心点……”
眼一剜,夏明慧牵了下嘴角,没吭声,却是嘟了嘴小心地吹着水面,觉得没那么烫了,她刚要喝,旁边的周志勋却突然坐起来,手一伸,直接就把搪瓷缸子夺过去了:“谢谢了啊!”
愣愣地看着周志勋大口喝了口水,还舒适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夏明慧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摇摇头,她端了另一个搪瓷缸,吹着凉气,扭头看窗外。
六月下旬,东北也是绿意葱葱,窗外掠过绿油油的麦田,路边上挺立的白桦树,哪怕是小丘上丛生的杂草灌木,都让夏明慧觉得新鲜。
原来,在火车上看出去的风景是这样的。哪怕这时候的绿皮火车在后世人看来慢得像牛车,可是在这时候的夏明慧眼里,却真是最快的交通工具了。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周志勋把架在鼻子上的墨镜向下压了压,看着夏明慧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绿皮火车的车速很慢,从尔河到省城冰城得十个小时,这还是这年代的快车,要到后世,这车速得让人直撇嘴。
在车上,吃了顿饭。夏明慧是不大舍得去餐车吃饭的,车停在站台上时,跳下车,看到车站台上有卖大碴粥的,就买了份,还有那卖黄瓜小葱的。
东北人的饮食习惯里,蘸酱菜那不得不提,像南方可没这个,甚至听到菜生吃还会直皱眉头。但在东北,生的蔬菜蘸酱那是再正常不过。
她这头才买完,一扭头,那头周志勋扬手,手里拎着只烧鸡:“快过来给钱啊!车就快开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撩人的小屁孩
“哈……”
夏明慧瞬间捂住了鼻子,身体往窗户边上靠了又靠,躲到不躲还是躲不过那股子大葱呛鼻子的辣味。
横着歪着脑袋故意冲她哈气的周志勋,她气得脸都红了:“周志勋,你到底想咋的?”
平常这人也没见多爱吃大葱蘸大酱啊,干啥偏偏挨着她坐得这么近的时候就吃得这么嗨?摆明了故意要薰她的嘛!这不是找茬是啥?
周志勋眉毛一掀,突然手一伸,一只鸡腿凑到夏明慧面前:“不吃?真不吃?这不是你花钱的嘛!”
她花钱是她花钱,可那是她乐意的吗?臭小子,鸡都啃一口了,她不给钱,人家能让他们上车?
一点都不会过日子,一只烧鸡五块钱呢!比他们尔河街上卖的贵了两块钱,一想起来她就肉疼。
可谁让这是车站里头呢,要是在火车上比这个还要贵。
越想越气,夏明慧手一伸:“吃!干啥不吃?不吃不就全……”便宜你了……
手扑了个空,她瞪着眼看周志勋美美地在那鸡腿上咬了一大口,还故意舔了舔,真是胃都要气炸了。
这家伙,绝对故意的!跟出来就不是为了啥保护她,而是为了把她气死啦!
“周志勋——”她咬牙切齿,周志勋却是笑得越发得意。
“叫哥,叫哥就给你吃鸡腿。”睨着夏明慧,周志勋眼底的笑意愈深。
也不知怎么的,只要看到夏明慧生气,一张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他就是觉得开心。难不成,他得了什么怪病?
夏明慧咬牙,瞪着人的眼先是眯了眯,然后忽然就笑了,笑得那叫一个甜:“哥,周哥,你本来就比我大嘛!”
看她那假笑,周志勋乐得更欢了:“这就对了嘛!咱不是说了,不管到啥时候,还是得笑,只有笑才是最强的武器吗?”
说着话,他又拧下另一只鸡腿,笑眯眯地拿着凑近夏明慧嘴边:“来,哥喂你……”
是想耍她还是想……
夏明慧眯着眼,俯低头,却很慢,等看周志勋不像是要随时抽手的样儿,才真的去咬……
嘴角翘着,周志勋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张红樱樱的唇上,看着她试探似地假意张嘴,又故意用眼偷瞄他,也不知怎么着,他的心就是一片燥热。
不自觉的,他抿了抿嘴角,喉节咽了一下,张嘴想说话,却在下一秒,“哇”地一声:“你、你干啥呀!撒开、撒开……”
夏明慧一口咬在周志勋的虎口上,哪里肯撒开,趁着他吃痛,一把夺了鸡腿,这才松开嘴,得意扬扬地晃了晃手里的鸡腿:“该该该,让你耍我……”
“你属狗的啊!还咬人!”周志勋气得大声吼,他越是叫夏明慧就越是开心,还慢条斯理地提醒:“都在看你呢!”
可不是都在看他,对面座上的、旁边座上的,要不是他一身行头太过唬人,八成对座那老大娘就得出声呵斥他了。
不过周志勋这人还真不怕人看,目光一转看了一圈立刻又转过来抓夏明慧的手:“不行,让我咬回来!”
夏明慧自然不肯,扭着身子往外挣,却架不住周志勋劲大,硬是扯了她的手,张嘴就咬。
夏明慧又气又恨,都预备好疼了,却不想周志勋嘴张得大大的,一嘴咬下竟是没有什么痛感,反倒像是小狗舔了下似的,痒痒的。
等周志勋松了口,她立刻把手扯回去,嫌弃地擦手上的口水:“还好意思说我,你才是狗呢!”
周志勋的脸红红的,也不知是热了还是闹的,把头往后一仰,嘴角勾起:“好啊,我是狗,你也是——正好是一家子……”
话还没说完,自己先笑倒,气得夏明慧伸手就捶人。
对面的老大娘看得直拧眉毛,摇头小声嘀咕:“现在的小年轻啊!可真是要不得——打情骂俏的也不避着人……”
说是嘀咕,可那声音谁都听得清,夏明慧差点就噎到,摆着手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她真没啊!那啥,都是周志勋闹的,她真没……
周志勋倒仍是笑嘻嘻的,头一歪,竟是枕在她肩上,附在她耳边:“说咱们打情骂俏呢!咱看起来像是小两口?”
“谁和你……”夏明慧扭头,才说了几个字,周志勋就冲着她耳边吹了口气,温热的风拂过面颊,灌进耳中,夏明慧竟是不由得打了个机灵,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片刻的静默之后,夏明慧猛地闪身避开周志勋,整个身子都贴在墙边上,脸也几乎贴在窗户上了,看都不看周志勋一眼。
周志勋掀起眉,先是歪脑袋盯着夏明慧看,随即就憋不住笑起来。
被笑得恼羞成怒:“你笑什么笑?”
“我笑我的,你管得着吗?啊,想知道,那你过来,我告诉你啊!”
在夏明慧迟疑之即,他已经俯身靠近,似乎要凑到她耳边耳语。
夏明慧立刻吓到:“你别凑过来!我不想听……”
她越是这样防备,周志勋就越是乐,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歪了脑袋若有所思似的:“啊,长大的不只我一个啊……”
他这么一低语,夏明慧的脸就涨得通红。
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耍着她玩呢是吧?但,也是她自己没定力,怎么就能让个小屁孩给撩得耳红心跳呢?
真是,臭小子能演言情戏去了。
咬着唇,狠狠瞪了眼周志勋,夏明慧别过脸去,下定决心这一路上都不搭理周志勋。
周志勋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看夏明慧,这一看,就这么看了一路,看得夏明慧又是羞臊又是磨牙,暗在心里骂会撩人的小屁孩那都不是东西。
火车进了冰城,天都黑透了。
这个季节,天黑得晚,黑透就得快八点了。
要是在尔河,这个点基本上就是一片黑了。是有路灯,可是这个年代电力不足,一个星期得有四五天是停电的,好在这年代晚上娱乐活动少,大家基本上都是天黑就睡的,倒也不碍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