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杨娟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最后却只是叫:“妈,你别管了行不行?咱就不能好好种地赚钱吗?这回我也抓了鸡,到时咱家卖蛋赚钱也能过得好,干啥非得让我再嫁人啊?”
“啥再嫁人?你傻啊?可别当着别人胡咧咧,以前那个破事儿可千万别说,还嫌不听人咋的?”
夏明慧听得别过脸直翻眼皮,不过杨大娘倒也是不算说错,话是难听,但之前李乐文可比他还老呢!
“明慧,你也说说,刚才那人这不也长得不丑吗?五官端正,个头也不矮,最重要的,是人家过得富裕啊!”
夏明慧扬眉:“大王村好像还没承包到制呢吧?”
她这一接话,杨大娘就竖眉毛了:“你怎么知道他是大王村的?明慧,你是听谁说过他还是咋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前尘旧事
觉得这辈子也算精明的夏明慧一下卡壳了:“啊、那个、那个啥,这不刚站一起的那个大娘不就是大王村的吗?我之前看她去别家窜过门。”
杨大娘仍觉得狐疑,还特意又盯了夏明慧两眼,也看不出什么才收回目光,接着道:“我就不知道你到底还想找什么样儿的了,我告诉你,你可别惦记着那人,那人啊,都不知道死在哪儿了,你再惦记也是白惦记。还有啊,刚才那个王鹏,可不是一般人,你别看现在穿得就一般,人家里有钱着呢!”
左右看看,杨大娘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你们不知道,他家解放前可是大地主!老头子那时候光老婆就三个,就说咱胜利,那时候有一半的地都是他家的,大王村为啥叫大王村,那就是因为地都是姓王的啊!王鹏的王!这个王鹏啊,也就是生得晚了,没享受着!他大哥那会可是县里的保安队长,老牛了!娶了两老婆,天天腰上别着枪,鼻孔都得朝天。可惜,这小少爷没享受着,他家就被土改了,也是他倒霉,老子大哥享受他受罪……”
摇着头,杨大娘还挺婉惜似的,但不过一眨眼就又神秘地道:“老头子精着呢,听说藏了好多金条,要不怎么能那么趁钱?要说,这人家当过地主的就不一般,那些年高得那么凶,都没让人全搜出去……现在也好了,不像从前,地主老财那是天天挨批斗,现在把那金条拿出来,谁还管你那金条是从哪儿来的啊?”
口沫横飞,杨大娘说得兴奋,两眼放光,就好像那金条是她的,就捏在她手里一样。
“大娘,你真确定老王家有金条?谁看见了?”夏明慧笑笑,也不再往下打听了,就和杨娟打了声招呼,上了车直奔家门。
老王家有没有金条,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要说,上辈子金条这事儿可是传了好多年,到她生下儿子时,还有贼摸进王家想偷金条呢!
可是哪儿来的金条啊?是,王老头是地主老财,可是土改时啥都被抄光了,除了一家破屋,啥也没留下。
不只是家被抄了,老婆也被解放了,就连大儿子也被枪毙了。
要说,老王家解放前那真是风光,那个她名义上的大伯子事儿可是做得不少,被枪毙还真不冤。
只是,这是外人的看法,老王头可就不这么想了。就是夏明慧也听他说过不少回自己儿子死得冤的话。
特殊年代时,这个曾经的地主老财被批了一次又一次,熬过之后,也不知怎么就想出了这个损招,靠着这个法子,哄过了白玉凤,把她骗到家给那个大了她二十好几岁的王鹏当了媳妇。
白玉凤还觉得自己走了一步好棋,就等着老王家拿了金条给她呢,哪儿知道到最后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连个金条的影儿都没看着……
这一世,没了她,白玉凤可是动不成那金条的主意了,也不知道最后落进陷井嫁进王家的又是哪个傻子。
突然见到前世的男人,想起前尘旧事,夏明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看啊,那人也不是满头白发,猫着腰的老男人了,不再是那个和她闹了半辈子,让她心里窝了一肚子火的人。
他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深吸了口气,夏明慧猛地大力蹬车,又突然仰头大吼了一声:“啊……”
倒把路边正扯闲舌的几个女人引得扭头看过来。
“老夏家那个又发啥疯?!”
“她不就那样,你说这夏飞仙养闺女可真是养出奇了,从前多老实一闺女,咋现在就成这样了呢?”
“唉呀,说她们干啥,咱接着说,你说你们家鸡这几天也老是咳?这是咋回事啊?我们家鸡这几天也老是‘吼吼’的,就好像喉头有痰似的……”
没听见几个女人说的话,夏明慧一路猛蹬,进了院跳下车,连车都没停稳就奔正房去了,只是到了屋门口,却突然顿住脚步,大声咳了声。
要是张大爷在屋呢,她可不想撞见。
咳完还特意等了一会儿,夏明慧才进屋,一进屋,就在灶台旁看到正在烧火的张长康。
头一扭,看到夏明慧,张长康就立刻笑着招呼:“慧儿,回来了,快进屋歇歇,咱今个儿吃好吃的,大爷今个儿亲自钓着的鱼,三四斤重呢,就咱尔河里钓的。”
夏明慧“嗯”了一声,笑嘻嘻的:“可亏得张大爷了,我们才有口福。娘,你在屋里吗?”
屋里夏飞仙应了声,听声音好像情绪不高,夏明慧吐了下舌头,又和张长康说了句话进了屋。
“娘,我张大爷说咱吃鱼,是炖白菜还是红烧?要不,我去窖里拿白菜?”
要说白菜炖鱼,白菜吸收汤汁,比鱼还好吃。夏明慧挺喜欢吃这个的,虽说现在不是白菜下来的时候,但她家后院的大菜窖里还有白菜呢!
夏飞仙拉了她一把:“吃糖醋的,他说今个做个新鲜的……”
夏明慧“哦”了声,盯着夏飞仙不吭声,等到夏飞仙嗔她时才挤眉弄眼的:“娘,我张大爷和你说啥的?你们到底咋决定的?和我说说呗!”
夏飞仙脸都红了:“说啥呢?哪儿有姑娘家和娘说这些话的?快点上炕,不写作业啦?”
“写写写……”夏明慧嘻嘻笑,却仍是揽着夏飞仙的肩膀:“娘,我心里惦记着是回事儿,写不下去。”
点了下她的额头,夏飞仙才要训她,张长康就推门进来了:“有啥好瞒着慧儿的?慧儿,你妈不和你说,我和你说……不过,你叫我声好听的。”
“你胡闹啥呀?”夏飞仙瞪眼呵斥,张长康却只是笑嘻嘻的。
夏明慧眨眨眼,也是笑,却搞怪道:“想我叫你一声好听的,得看您啊!想听啥,得表现才行。”
“这丫头,就这么古怪精灵的。”张长康笑着点点她,笑道:“中!看表现,那大爷现在就先表现表现,你问啥我就答啥,中不?”
夏明慧直乐:“中,那大爷你先说你和我娘说啥了?”
“慧儿……”夏飞仙急得直扯人,可两人却谁也不理她。
“飞仙,你就坐着,我和慧儿说,丑媳妇都得见公婆呢!我还能避呀?你放心,我都答应你了,不管咋的,得以慧儿为重,答应了那就绝不会反悔。”
第二百五十六章 白喉病
张长康这么一说,夏飞仙也不说啥了,只是盯着夏明慧看,眼底隐有忐忑不安。
夏明慧只装着没看见,认真地坐了,就看着张长康。
张长康笑笑:“慧儿是个善良明理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和你娘的。”
点头,夏明慧柔声道:“张大爷,你能让我娘幸福,比什么都强!我会支持你和娘做出的决定,你们也不用太顾及我。”
“那哪中?你可是我们的宝儿,不顾着你还能顾着谁?”张长康开玩笑地说,终于道:“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你娘在顾忌什么,这心里火烧火燎的心里闹得慌,好在有姜大妹子提醒,我这才知道自己糊涂啊!咋就没从你娘的角度来好好考虑下这事儿呢!今个儿我和你娘挑明了说清了,我和你娘结婚以后,我就搬过来住!慧儿啊,你可别恼,你娘怕你觉得不方便生气呢!”
“我生啥气?”夏明慧眼一瞥,笑道:“大爷,咱把丑话说在前头。我问你,你搬到我们屯子来住,你那房子怎么办?”
“有啥咋办的?房子不住人又不会倒,不会跑的,就放在那,咱家啥时候谁上县里就住呗!再说了,我有时候也会去收拾收拾,荒不了……慧儿啊,我还想着,啥时候就直接把那房子落在你名下呢!”
“那可使不得……”夏明慧忙摆手。
别看现在就是一间半的房和院,可以后那一片拆迁时可是能换一套挺好的楼房呢!
“有啥使不得的……我和你娘以后老了,可不啥东西都留给你!早给晚给的事儿……”张长康大手一挥,笑盈盈的:“你名下有个房,以后找对象也好找。咱家虽然不是那么富裕,可我和你娘一准给你准备厚厚的彩礼。”
说着话,盯着夏明慧看,眼底带着笑,似乎是等着看到夏明慧脸红。
这个事,夏明慧可不会脸红:“不用!我将来要出嫁,那一定是嫁个有本事的男人,惦记着我有多少身家、嫁妆的男人,有啥好嫁的?”
又问张长康:“不说房的事儿,张大爷,你搬到屯子来,到时候去捡破烂,淘漏,可是没那么方便了。还有,你怕不怕人说你闲话啊?”
“怕啥?不就是倒插门吗?我都活这么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小青年,还怕人说闲话?我和你说,慧儿,年轻时总觉得不能让人小瞧了不能让人背后讲究,可是到老了,就不怕那个了,土都埋半截了,还把闲话放在心上,不是苦了自己?你以后也得学着,不能因为别人说闲话就苦了自己啊!”
夏明慧点头,却仍是盯着张长康看。
张长康会意,就接着说:“其实,在农村住也好,你看,种种田养养鸡也挺好的,你娘那也是放不下田的人儿,恨不得啥活都自己干,我呢,搬到这儿来,正好帮着忙乎。至于捡破烂,捡不捡无所谓,捡漏那个事也不是天天有的,隔个一段时间去就中……大爷捡着啥好的,也给你留着,别看现在没人要,可以后这东西值钱着呢!”
夏明慧听得直乐:“大爷,你是多想听我叫你声好听的啊?啥都给我,就这讨好我!”
老脸一红,张长康笑道:“大爷稀罕你,好东西自然留给你了,可不是讨好……”
吃吃地笑着,夏明慧突然张嘴叫:“爹……”
一声“爹”把张长康叫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声应了声“唉”,一脸的喜色掩都掩不去。
夏飞仙嗔怪:“瞎喊啥呀?这哪儿……”
“唉,人孩子都认我做爹了,你还说啥啊?”张长康忙拦下,又笑:“慧儿,你想吃啥,爹去做。”
“不是吃糖醋鱼嘛!呀,那啥味儿啊?”
张长康一拍脑门,转身就跑:“糟了,差点忘了我的鱼……”
夏明慧搂着夏飞仙笑得直哈腰,也不管娘怎么推她,笑道:“娘,你快去帮我爹吧,我去后院看看鸡。”
夏飞仙被两人闹了个大红脸,这会儿也不留人,直接推人出去了,又喊:“这两天鸡好像吃咸了似的,直打嗝……”
打嗝?!
夏明慧掀起眉毛,心道怪了,鸡食里又没放盐,吃什么咸啊——啊,糟了!
慌忙跑到后院,夏明慧钻进鸡棚,还没细看,就听到“吼吼”的声儿,还真是,这听起来就像是人吃咸了被齁住了似的,可这是鸡啊,不是人。
“咕咕咕……”嘴里叫着,夏明慧抓起一只离得近的鸡,仔细地看。
这鸡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蔫吧达的,细摸,羽毛下皮肤上有些疙瘩似的,掰开嘴看,一层白,就像是人的舌苔一样。
再换另一只,也是一样,有的嘴里是黄色的膜,看起来一层挺吓人。
这不是咸着了,而是生了鸡白喉啊!
暗暗叫苦,但夏明慧隐约又有些庆幸。
还好她前世养鸡的时候碰到过这种病,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吐了口气,她转回前院,先拿肥皂把手洗了干净,这才转进屋里:“娘,咱这鸡是生病了啊!我仔细看了下,是生的鸡白喉,得治!那个啥,我数了下,大概有二十来只一病的,一会儿这鸡就得抓出来,关在笼子里,和别的没得病的鸡分开,要不全都得染上病。”
夏飞仙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脸红了:“全染上?那是传染病啊?糟了,是不是瘟病啊?这可咋办?慧儿啊,得咋治?咱公社上没兽医啊!”
夏明慧忙劝她:“娘,别急。这病我知道咋治,就一会先把生病的鸡抓出来,得看着,要是哪只像是要染病了,就得抓出来。”
“那还等啥?”夏飞仙直接就要去后院,也不管张长康喊“吃饭了”。
“还吃啥饭?先抓鸡。”
眼看着夏飞仙抬脚去后院了,张长康也只能放下手里的盘子:“慧儿,你先吃饭,我和你娘去抓鸡。”
“一起呗!这饭一起吃香,活也一起干才舒心……”夏明慧笑着跟上,心里挺高兴。
要是这新爹一直都这么听娘的,她就真的安心了。
三个人一阵忙乎,很快就把病鸡抓进笼子里隔离起来了,这才说先吃饭,下午再去买药,夏飞仙才突然想起来:“呀,我好像听说,你张大娘家鸡也这样‘吼吼’的,还有那谁家,也好像是……这可咋办?不是整个屯子都染上了吧?咱屯子以前养鸡也没听说有这样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