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老百姓们而言是茶余饭后聊天的谈资,对恰牌冰糕厂来说却是要郑重对待,冒牌的冰糕厂在恒川市,在恰牌冰糕厂的报道播出来的当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二,杜厂长就和湛清县电视台的记者一起前往恒川市。
  转天就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儿。
  家家户户都在忙的时候,杜玥家里却是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
  杜厂长要打官司维权的事儿早些天就已经在杜玥家里商量过,恒川市所有认识能帮上忙的哪怕是能说上话的都已经联系了,只希望能在年前有个好的结果,可从电话里听到的似乎并不是这么如意。
  杜玥爸爸沉眉翻着手里电话本子,看看还有谁能联系却是自己一时还没想到的。
  平常的时候只是几个简单的电话号码毫不起眼,可只有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才知道人脉是多么的重要。
  旁边的杜彪脸色很不好,“我早就说了,人家都过年呢,谁又管你一个什么破冰糕厂子。还什么维权,有什么好维权的,挣自己的钱就行了,这一趟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说不定这半年都白干。”
  一边说,杜玥一边瞪着杜玥,那眼神就恨不得在杜玥的身上扎出两个窟窿来。
  杜玥脑袋里也是乱麻麻的。
  当时举报脏乱冰糕厂只是为了恰牌冰糕厂在恒川市的销售,顺带的在报纸上提一提恰牌棒棒冰就是一举两得,没想到恒川市上级对过年要求一下子提高上来,连带下面的各地区县级也有了类似的文件下发。索性恰牌冰糕厂就在湛清县开了个好头——即便有不法产家脏乱黑污,可仍有诚信的产家在兢兢业业。
  杜厂长的意思是恰牌冰糕厂露个面就行了,是杜玥坚持要打官司维权。
  杜玥知道在没有恰牌棒棒冰的上辈子,另一个棒棒冰的厂子没多久,就响彻了整个中国大地。然后各种其他的棒棒冰厂商也如雨后春笋纷纷而起。
  她原来没干过棒棒冰,不知道棒棒冰的利润,知道了棒棒冰的利润之后,她就知道了原因,而既然知道了原因,就不能不把棒棒冰当回事儿。
  当初在注册商标的时候,连棒棒冰的样子都申请了专利,现在既然恰牌棒棒冰已经打出了名号,顺势再接再励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杜玥还是小看了华夏社会的人情作用,更忘了湛清县电视台也只是个县级的小电视台,恒川市大把的人并不把这个小电视台看在眼里。
  ……恒川市上级重视,并不代表年前恰牌冰糕厂维权的官司就能搞定,要是搞不定,恰牌冰糕厂的名声也不会差,可就像是杜彪说的,这半年就是白忙活白辛苦,这当中要是再有什么事儿,杜厂长万一犹豫踌躇,以后冰糕厂是什么个发展状况还真不好说……
  毕竟对恰牌冰糕厂,杜玥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她舍不得。
  杜玥爸爸瞪了杜彪一眼,“你懂什么!这官司必须得打!”
  “爸……”
  杜彪脑门上的青筋都快迸出来了,老爸这也太宠那个丫头了!
  看自己儿子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杜玥爸爸就知道杜彪还不明白,突然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不如玥玥这个丫头明白事儿!
  “告诉你,做生意,就不能太软了,太软了就被人欺负,到时候你以为挣的钱还是你的?只有一开始强势,才不会有什么小猫小狗的凑过来。”杜玥爸爸呵斥道。
  杜彪讷讷的说道,“……那现在不还是不上不下?”
  “你……”
  杜玥爸爸差点儿一巴掌扇过去。
  杜厂长原来就是从村里出来单干闯荡的,就算是这半年恰牌冰糕厂有了名声,又能有多少人脉?还不是靠着杜玥爸爸的积累?这不上不下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杜玥爸爸的人脉不够?
  杜彪也知道自己这话损了老爸的颜面,一缩脖子就溜出了堂屋。
  杜玥爸爸重重吐了口气,转头又安慰杜玥,“行了,这事儿也不是你能帮得上忙的,别太着急了。”
  杜玥的眼眶发热。
  重来这一回,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怠,她以为经过这一年的努力,她总会比之前强大,可当事到临头,她才知道现在的她也仍只是在父母庇护下的小小雏鸟。
  “爸,我给你添麻烦了!”杜玥的声音发哽。
  “瞎说什么呢?”杜玥爸爸佯怒,“刚才我不是都和你哥说了?做生意该低声下气就低声下气,该挺直腰板就挺直腰板儿,别以为你爸没干过就不知道怎么做生意,当初你祖爷爷在租界也是人物……”
  上辈子杜玥就常听爸爸说自己这房的杜家祖上不止混过租界还和那些满清贵族有过交往,后来自家的船在海上沉了,才萎靡不振,回归了祖宅老家,后来又经历了各种磨难,曾经家里就剩下了一个院子住着十多口人,可最后爸爸还是从祖宅老家走了出来,现在村子里的老人儿提起爸爸谁不竖起个大拇指?
  那时候她不愿意听,往往听个开头就打断,现在她明白爸爸的意思——人生在世,谁没遇到个什么挫折?遇到挫折不要紧,要紧的是挺直了脊梁,继续走下去。
  听到爸爸显然又是一番的忆苦思甜,推己及人,杜玥破涕为笑。
  她一直就知道自己有个好爸爸。
  幸好这辈子来得及孝顺。
  看到自己女儿笑了,杜玥爸爸也笑了,他知道女儿不愿意听这些,可女儿能笑,目的就达到了。
  “行了,回去吧,我再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人忘了……”爸爸说。
  “嗯。”杜玥应。
  女儿乖巧,爸爸欣慰,抬手就在杜玥的脑袋上揉了揉,“乖……”
  杜玥一顿。
  第五十一章 怎么看都像是暗通款曲
  杜玥拨着电话号码,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
  她原来也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是那天从恒川市回来,她在兜里意外发现的。
  在她偷偷的把代金券塞到他兜里的时候,他也把他的电话给了她!?
  ……怎么想都像是“暗通款曲”。
  他的电话号码一直都放在她书桌上的盒子里,要不是爸爸揉她的头,她还真是差点儿忘了。
  和税务局长是亲戚,每次看到王子涛在他身边都是一副巴巴的模样,再加上先前杜涛说他一身的低调名牌儿。他家里人又怎么会是他自己说的什么普通“公务员”!
  而且在她说到他的名字的时候,爸爸也是一副“怎么刚才就忘了”的神色。
  爸爸知道些什么?
  就像是知道杜玥想什么,爸爸立刻就说,“我只知道他是局长亲戚,其他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杜玥转念就信了爸爸的话,听常子腾的意思早先给家里打过几次电话,要是爸爸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一定会记在本子上。
  何况刚才她打算拨电话的时候,爸爸就一个劲儿的探头去瞧她手里的电话号码,要不是她说再看就不打了,爸爸还杵在旁边不走了!
  耳边的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杜玥觉得心跳都好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喂?”电话接通,那边传来声音。
  低哑的嗓音听着耳朵都发软。
  是他。
  杜玥浅浅的吁了口气,“是我,杜玥。”
  “我知道。”电话那边说。
  什么叫“我知道”,不应该说“我听出来了”吗?
  ……就好像是他等着她的电话一样。
  杜玥拍了拍自己的脸,发现面颊竟有些发烫。
  “你知道什么啊!”杜玥哼了声,想挽回一些颜面,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娇嗔,“今儿不是大年二十三嘛,我打电话就是问问你们家小年怎么过的,入乡随俗嘛,我们这边就是吃糖瓜,包饺子,还有要上供给灶王爷……”
  电话里面杜玥的声音就像是细密丝线,刚一听到就无孔不入的钻到耳朵里,一点一点的缠着心房,乱颤。
  常子腾弯着嘴角听着,前一刻心思还都在旁边交谈着的话题上,下一刻除了杜玥的声音,再无其他。
  常子腾的表情太明显,旁边的交谈声都停了下来。
  常于灏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的目光意味不明。
  坐在对面正小心恭谨的说着话的人也噤了声,看看自己上司,又看看上司的儿子,精明的脑袋里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
  屋子里一下子清静下来。
  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常子腾也有些不自在,可仍是镇定自若。
  那边杜玥也越说越没底气,听着对面没有声音,下意识的问了句,“你在听吗?”
  “当然。”常子腾说,“还有什么,你说,我都记着。”
  “……”
  杜玥听着心虚。
  还能有什么,就是她想让他帮忙,不好意思直接说。
  可这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又不是真的没求过人办事儿的小姑娘。
  “咳,其实吧,我是有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忙。”杜玥说。
  “什么事儿?”常子腾问。
  “你知道那个恰牌冰糕厂,就是我亲戚开的那个厂子,前几天我不是还去你那边推销来着……”杜玥的手指在电话线上缠着,“其实我家里在那个冰糕厂也有股份,这几天冰糕厂想打个维权的官司,本来不是什么事儿,可临到过年,都忙,说不定就要拖到年后去……要是照我说,这也没什么,反正最后打赢了就行,可家里人说夜长梦多,现在报纸上正重视这事儿的时候要是还办不了,那年后说不定就又变了,所以就显得有点儿急。我家里也找了人,可还是帮不了什么忙,我就想,你不是说你家里人是公务员吗?有没有什么门路啊?……”
  常子腾听着杜玥在那边又是一副小大人一样委婉絮叨的话儿,忍不住又要笑。
  可这边常子腾的眉眼稍挑,旁边盯向自己的老爸目光就更热的直接了。
  常子腾掩了下嘴角,“嗯,我也听说这事儿了,我帮你问问。”
  杜玥还没说完,就听到常子腾这么说,掩不住惊喜。
  这事儿发生没几天,常子腾就知道了,那也就意味着他家里人可能还真能帮上忙。
  只是嘴上杜玥还是要说,“不急的……”
  “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常子腾说,挂上电话。
  “嘟,嘟,嘟,嘟……”
  杜玥,“……”
  电话这边,常子腾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老爸。
  常于灏才不管自己儿子这装模作样的德行,问,“谁?”电话里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女孩子打过来的。
  常子腾弯唇,笑的无害,“爸,帮个忙吧!”
  常于灏托了下眼镜,“你知道我可是轻易不——”
  “吃人嘴软,总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常子腾笑的更灿烂。
  吃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