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前因如何,二哥此番动手打人,若是追究起来,实在是难辞其咎。
若是只有东宫之人知道,她还可以求太子,哪怕豁出去自己这条命去,都要求他,可若是真叫圣上知晓,她实在怕自己害了二哥。
见太子久未动身,那内侍又提醒一遍:
“殿下若是觉得不便,可要咱家叫来舆撵,请殿下过去?”
“不必。”
裴承翊撑着软塌边,缓缓站起身来,用衣袖抹了一把唇边的血渍。
“孤自会跟你们去。”
他的目光落在阿谣身上,眸中如同一片深潭,有情、有怜惜,也有愧、有疚,晦暗繁杂……
瞧不清,亦看不明。
“不过此前,孤还有一事,要办。”
姜谈一把拉过阿谣,又一抬臂,将人护在身后,满眼戒备,一字一顿地警告:
“别、碰、姜、谣。”
男人似乎有些颓败。
他这个高傲的天之骄子,近来,却屡屡显出颓败之色。
“我只是,还有几句话,想与谣儿说。”
不知为何,这一回阿谣看着他,总觉得他要说的话,也许与往日的任何一回,都不同。
况且,皇宫传旨的内侍正在外头等着,这样僵持下去绝不是办法。
阿谣终于开始忍不住扯扯姜谈的衣袖,小声地说:
“二哥,让他说罢。”
想说的话都说完。
他们之间,便能真正地了结了吧。
终是君妾一场,她哪里不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姜谈的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娇娇弱弱的小女子一张昳丽的小脸紧绷着,眼中还有未干的泪花,可是却十分笃定地点点头。
还安慰他似的,低声说:
“话都说完了,就不必纠结了。”
裴承翊冲着陈忠下了令:
“出去,关门。”
姜谈一听这话就冷冷瞪过去。
还是阿谣劝着:
“二哥,你到外面等我吧。”
“阿谣!”
“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
姜谈拗不过阿谣,这才一甩袖,转身往外走。
不过到了门口,还不忘冷声警告裴承翊:
“太子爷最好别动她。”
“吱——呀——”
两声结束以后,殿门被人从外面牢牢紧闭。
偌大的寝殿里,霎时间,又只剩下阿谣和裴承翊两个人了。
阿谣深吸了一口气:
“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对方久久的沉默。
久到阿谣几乎想转身就走。
在她抬步的前一刻,才听见眼前的男人说:
“对不起。”
“……姜谣,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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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回荡在阿谣耳边。
一声声, 一遍遍,像是他附在她的耳边,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阿谣站在原地, 怔怔出神,不知所措。
她想过他可能说的千言万语, 却独独没有想过,他会说这一句。
从前高高在上, 睥睨万众的人, 此刻委低做小, 诚恳地、歉疚的、悔过地……同她道歉。
每一个字, 都那么真情实感,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都那么耐人寻味。
阿谣张了张口,出不了声。
默了许久,才说出来:
“嗯。我知道了。”
她吸了一口气儿, 终是说:
“但是, 我做不到原谅你。”
“那就不原谅。”
男人倏然上前两步, 站到了阿谣眼前。
他身量高大, 这样站到她眼前, 几乎遮蔽了她面前仅剩的光, 投下暗暗的影。
来的时候携着光,覆上之后却只余暗影。
就像他们。
终究是, 只可远观。
不可近焉。
“就恨我、恼我、怨我。”
他颤着伸出手,轻轻理了理她额间散乱的鬓发,
“总归,别再自己,郁郁寡欢。”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
男人就这样微微垂着头, 声音很低,越往后说,越带了几分不可抑制的哽咽。
阿谣茫然地抬起头,只一下子,便撞进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里。
他眼中有泪,似乎在极力忍着,憋得上半边脸色涨红。
很狼狈的模样。
她从没见他这样狼狈过。
身上的衣裳皱皱巴巴,满满是溢出来的血色。
一靠近,就扑鼻而来血的气息。
鬼使神差一般,她很小声很小声地问了一句:
“你疼吗?”
你,疼不疼?
也许是出于旧情人的关心,也许只是无心的一问。
连阿谣自己,也不得而知。
她只是恍惚觉得,今日,他们两个大约,要彻底地、断了。
心中像是麻痹了,无悲无喜。
只是隐隐含着无尽的苍凉。
比外面的雨还要凉。
男人觉察到她意指的是他身上的伤,忽地苦涩地笑了声。
真是个傻丫头。像她二哥说的一样。
又傻,又好骗。只会一门心思地为旁人想,只会默默地关心旁人。
这个时候,还要问他疼不疼。
……
“吧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