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也嫉妒过父母口中哪个哪个同事的孩子,所以他无比清楚那股滋味。
只不过,这个嫉妒竟然要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苏漾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不过有一点不会错的,现在当务之急要找到张心慈的儿子,她的儿子究竟是谁?
最简单的方式当然直接问曾郁,但苏漾现在不敢这么做,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被监视着,谁也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如果让那人跑了师兄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该怎么办呢?
愁眉不展的时候苏漾看见了自己的手表,这是师兄送给他的。他的生日是夏天,当时赶上了案件,再加上从小他爸妈也没有给他过生日的习惯,苏漾自己是没有感觉的。但是那天半夜他趴在办公桌醒来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蛋糕,以及一旁巴掌大的藏蓝色盒子,里面是一块手表。
表盘和表带都是藏蓝色的,里面的功能却很多,那时候苏漾还笑师兄传统,因为除了日历,还有农历日期。
但苏漾此刻无比感谢师兄的传统,因为他发现今天是农历的十四日,也就是说明天是农历的十五日。而今天,还有五分钟就要过去了。
初一十五,吃斋敬香礼佛。
而张心慈会提前一晚留宿于寺庙之中。苏漾将自己的手机关机了,装出一副惊慌的模样,轻声问隔壁桌的女生:“同学,能不能借我手机,我想联系一下同学,手机没电了。”
“啊,没问题。”女生不疑有他地将手机递给了苏漾。
而苏漾快速的在搜索引擎中搜索到了a市女居士可以留宿的寺庙。
运气很好的是,a市只有两家,一家是在城郊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另一家是在附近的一座山上,而且因为很多高学历的僧人在这里出家而闻名。
就是这里了。
苏漾将手机还给女生后又借了一张纸,抄下了地址,随后离开了图书馆。
此刻,正有一个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地图上的红点,当他看见这个红点逐渐向西靠近的时候,诧异地挑起了眉梢,这是去哪里?
正当他打算带上耳机听一听的时候,显示屏上突然变成了雪花片:“啧,竟然发现了。”
而此时的特案组里,电脑前的曾郁满头大汗,他指头几乎只剩下几道残影,当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后,他长吐出了一口气。怔愣着看着屏幕,曾郁好半天才缓过来神,他跳起来奔去找李肖然。
李肖然正自己一个人梳理着证据线索呢,见他进来刚要开口,却见曾郁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李肖然就看见曾郁拿了一张白纸刷刷地写了起来。
当李肖然拿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啼笑皆非,这竟然是一张检讨书,但看清曾郁检讨的内容后他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曾郁写的内容很简单,检讨了自己的失误,因为这次为了查清楚究竟是谁给毛辉传了消息,再加上他们得知有内鬼的事,所以他这次将所有监控都打开了。结果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从前他看监控忽视了一个地方,那就是他们自己头顶上的监控。
他在看监控的时候发现他们办公室的监控有被修改的痕迹,意识到不对后,在调取监控的访问名单中他看见了除了自己的另外两个ip地址,一个是警局外的,并且这个地址在持续地发送着获取监控的请求;而另一个ip只发送过一次请求,也就是所他并没有持续地监控着他们,但是这个ip地址前缀都和自己一样……这个警局内部的ip地址。
他直接反控制了警局外的ip地址,黑了那个人的电脑。而局里的那个ip地址,曾郁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内鬼,可每个ip对应的人是保密的,他需要通过李肖然确定这个人是谁。
李肖然看完后,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去林厉的办公室,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们能掌控的范围了。
而苏漾此刻正坐着的士一路上山,司机一路抱怨这么晚不想上山了,不过苏漾中途加了两次价钱,他也就没了言语。车最后停在了寺庙前,苏漾付了钱后:“我十五分钟后就回来,你现在下山也是空跑一趟,回头我给你双倍的车费。”
司机觉得这也不错,便点头应了这桩生意。
苏漾没有敲响山门,而是找了个比较矮的墙直接翻墙进去了,寺庙的厢房一般在两侧,而且他在之前搜索的时候已经看见了女居士厢房在的地方,于是很快就摸到了地方。
厢房门口挂着门牌,苏漾一路看过去,最后在一间门口停住了,木牌上写着——“慈心居士”。
苏漾看见这两个字后,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如果他没猜错这里住的应该就是张心慈,如果不是那次去找母亲,他都快忘记有这么一个人了,可这位阿姨却似乎一直惦记着自己。可他现在要做一件对于这个阿姨来说务必残忍的事,他叩了叩门后推门而入。
幸好的是里面的人还未入睡,正坐在桌前借着微弱的台灯看书,见他进来明显呆住了。
看佛经的人正是张心慈,苏漾没有向前走,而是站在门口双手合十对着她鞠了一躬。张心慈虽然奇怪,但还是还了一礼。
苏漾都到张心慈对面坐下,他并不奇怪张心慈为什么一句话不说,他也一句话没有,直接在纸上写下了一个问题——居士为何礼佛?
张心慈在纸上回道——“偿今世债,修来世福。”
“居士何债之有?”
“子不贤。”
“子不贤乃子之过,为何是居士之债?”
张心慈看着传回来的纸沉默了,半晌写道——“养而不教,父母之过。”
“如何不贤?”
看张心慈双眼的愧对,苏漾叹了一口气,在纸上又写了一句话——“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张心慈张了张嘴,却被苏漾挡住了,他将面对自己的木牌翻向了张心慈,又指了指张心慈手上的手钏,只因为木牌和手钏上都刻了两个字——“止言”。
苏漾在想起小时候的回忆后突然想起了张心慈和他喝下午茶的那天下午手上带了一个手钏,上面写了两个“止言”,那时候苏漾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但是想起张心慈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后,他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张心慈在修闭口禅,虽然她并非出家人,也不可能真的每天都不说话,但苏漾相信她今晚是不会说话的,而他要的正是她的安静。
看着“止言”两个字,张心慈终于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看见名字后苏漾既感到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他没想到会是这个人,但似乎是这个人也没有那么不可思议。
随后张心慈自暴自弃地写下了苏漾要的所有信息,包括儿子的住址。
竟然住在b大里,苏漾摇摇头,这人还真是信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写完这些后,张心慈闭紧了双眼,一言不发。苏漾双手合十再次做了一揖,随后离去。他阖上禅房门又看了一眼门牌,他有一点想错了,张心慈并非真的因为喜爱自己才改居士名为慈心的,她对自己的那份感情也并非单纯的长辈对晚辈的喜爱,更有来自长辈的歉疚。
张心慈在替她的儿子赎罪。
而禅房里的张心慈木然地坐在桌前良久,等到听见苏漾的脚步远去后,两颗清泪终于顺着眼角滚落而下。
摄像头被黑后,黑暗中的那人也并没有消停,拿起耳机继续听着,同时监视着地图上那个小红点的去向。可让他纳闷的是他什么都没听见,只有车辆行驶的声音以及司机的骂骂咧咧,两人讨价还价的声音以及后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他都快听睡着了,突然间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把他惊醒了,像是之前那个司机的声音:“你要去公安局?你犯什么事了?”
回警局?
黑暗中的人笑了,正和他意,刚好一网打尽。
很快他又听见苏漾给李肖然打了一通电话,是他听了一晚上最有价值的一段对话——“你帮我找个资料,我出门忘记拿了,在我桌上被书压着的,有本围棋棋谱你看见了吗?棋谱底下压着的。”
李肖然看着苏漾空空荡荡的桌子,哪来的棋谱?但他还是顺水推舟道:“看到了。”
“纸上的分析都是没问题的,你们可以先行动不用等我。那本棋谱帮我收好,我外公下个月6号生日,那是他的生日礼物。”
苏漾说完这些径直挂断了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而李肖然听见忙音后将手机放下拿起了一旁的日历,将日历翻了一页,看着下个月的6号,那一天是周一,但比较特别的是,那一天还是小寒。
``
同一时间,有人整装待发行动了,有人接到了指令潜入特案组,也有人还在盯着那一枚小红点的移动方向。
那枚小圆点接近了自己,但很快经过了自己,朝着警局的方向驶去。
看着定位的人松了一口气,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此时,有人“啪啪啪”砸响了他房间的门。
“老韩老韩,你们班那个学生在医院出事了!”
出事了有什么不好?他生怕他不出事呢。不过即便内心这样想着,他还是调整出了一个憨厚而惊慌的表情,一路跑到了门口。
只是这个表情在拉开房门后彻底凝固了,门口站在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苏漾,以及李肖然和特案组一干人。
苏漾举起自己的警官证:“韩弈,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230章 30·梁子
韩弈神色有些焦急:“几位警官, 我刚刚听说是云天出事了?”
“放心, 他出不了事。”
“那就好, 那就好。”韩弈一脸的憨厚老实,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那我跟你们去哪里?”
“章俊阳。”苏漾说出了这个名字后, 韩弈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但这抹不自然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他摇摇头,“这个人是谁?我不认识。”
“韩弈。”苏漾冷笑了一声,掏出手铐拷住了他的一只手, “你真对自己的催眠这么有自信吗?”
这下韩弈脸色彻底变了,李肖然看得出来他想竭力压住火气, 但是苏漾却在添油加醋:“你明知道你不如我,你就不担心你的催眠你的暗示被我解开吗?”
“苏、漾。”这两个字几乎是从韩弈齿缝中挤出来的, 但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紧闭双唇一字不发。
看见他的神态,苏漾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一压他的左肩,将左手拧到身后,和右手铐在了一处:“走吧。”
韩弈看着一左一右押着自己的苏漾和李肖然, 突然笑了:“我当这种小事该是下面人干的才对。”
苏漾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乔安·金的下场吗?”
看着韩弈瞬间紧缩的瞳孔,苏漾略一思索:“看来你并不是一无所知的,那你知道他现在的境况吗?”
“怎么?你们虐待他了?”这话说得声音不小,苏漾扫了一圈这个房间, 最多的就是电子设备,不过他也不藏着掖着,落落大方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倒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给他开了一间单人牢房,为了保障他的权利,只有我们能够提审他,为了保障他的安全,不会有人能接近他的。”
单人牢房。
但韩弈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背后的含义。
这就意味着,乔安·金能见到的人只有特案组的人,更有可能的是,他能见到的只有苏漾和柯顾。
见不到人就意味着他丧失了对其他人的操控,即便他打算洗心革面从新做人,这样的关押对于乔安·金来说也是极为痛苦的,就像是将他手中唯一的武器剥夺了。而从特案组的人出现在韩弈面前这么长时间他的目光中第一次升腾起了恐慌,这不仅仅是乔安·金害怕的,也是韩弈惧怕的事情。
嘴巴被封住了还能有动作、还能有眼神,甚至可以通过文字、通过图画,可见不到人,就彻底失去了控制其他人的可能性。
这不单单是他的武器,更是他存在的价值。
“你不能。”韩弈咬牙切齿道,“你这是虐待。”
“不,这是高标准待遇。”苏漾如愿地看见韩弈憨厚面具的溃塌,“别墨迹了,走。”
当然不能放过的是对韩弈房间的搜查,苏漾和李肖然先把人押回去,而曾郁、孙贤和鉴识组的都留了下来。房间不大,但是东西却是不少,有价值的东西更是不少,曾郁找到了窃取特案组监控的ip地址对应的那部电脑,除此还有一系列的电子监听监控设备,包括定位追踪。
曾郁看见屏幕上的红点显示着停在警局门口,摸了摸下巴,韩弈这是在跟踪谁呢?
抱着这样的好奇心,在韩弈的房间被他们地毯式地搜索后,曾郁在警局门口下来,沿着红点找到了红点所在地方。
曾郁敲了敲车窗,车窗摇下来了,露出了里面胖乎乎的面庞,借着路灯看清驾驶位的人后曾郁惊讶了:“马博士?”
摇下车窗的人正是马珈,马珈记得这是苏漾和柯顾的同事,挥手打了个招呼。
曾郁再次看向屏幕,没错啊,于是曾郁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却换来了马珈狐疑的目光:“这是你的东西?”
“不是。”曾郁哭笑不得地赶紧解释,“这是韩弈的东西。”
“韩弈?”马珈愣了,“你是说韩弈在跟踪苏漾?”
“按理说是这样的,但是这里显示的是他在跟踪你。”
马珈摸了摸胖乎乎的下巴,推开车门后,又从副驾驶摸出了一个袋子:“我跟你一起上去。”
曾郁和马珈回到办公室时,苏漾和李肖然正在商量询问讯问的策略,见到马珈上来苏漾一拍脑袋:“我都忘了这一茬了,衣服放那就行,不好意思,回头请你吃饭。”
“你们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马珈反问苏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