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鸢脑袋有些懵,有些晕乎乎的。
只是,最后那一句,她明显是听懂了的,是啊,她早已经是霍家的人了,而不再是从前那个寄居霍家的孤女了,她…也早已经是他的人,或许,在这个府中,她应该要学着尝试着,以自家人自居,而非意一个寄居者的身份来…寄人篱下了。
眼睛忽而有些酸。
其实,这些,连纪鸢自己都还隐隐有些没有意识到,在这以前,她的骨子里,举手投足间,还一直下意识的有些卑微,有些束手束脚,人虽然入了大房,可是,思想、习惯却一直还没有转换过来,只当自己还是原先竹林后头那个无人问津的小院里的一个寄居者而已。
抬眼看着眼前的霍元擎,他这样说,说得这样诚恳而一本正经,原来,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甚至比她自己还要懂她自己。
脑海中有些犯晕。
霍元擎从来不是个喜欢多说话的人,他此番冷不丁说出的这些话,纪鸢似乎懂,又似乎非懂,可是,懂不懂都好似已经不重要了。
两人安安静静的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可是看着对方的眼睛,忽然之间,只觉得一下就赫然开朗了起来,只觉得有些话压根无需深究了,这一刻,纪鸢只感受到自己的心砰砰砰的直乱跳着。
原本,气氛良好,深情而温馨。
霍元擎看着纪鸢微微发红的眼,看着她她因触动而慢慢变得柔情缱绻的面容,看着她轻轻咬着自己的唇,看着她咬在唇上晶莹饱满的贝齿时,他双眼一暗,心中微微一动,只捏着她的下巴的手不多时微微用了一分力气。
见纪鸢睁大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霍元擎咳了一身,低低冲她命令道:“闭眼。”
说完,自己也跟着微微闭上了眼,脸缓缓凑了过去。
然而,就在即将凑上去的前一瞬,就这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而冷不丁见手下一松,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迟疑声,只一脸狐疑的说着:“那…那鸿哥儿呢,还有鸿哥儿呢,公子方才落下了鸿哥儿…”
霍元擎一睁眼,只见纪鸢不知何时早已经将从他手中挣脱走了,还打了个滚,滚到里头去了。
霍元擎见了,脑门一疼,良久,只咬牙切齿道:“闭嘴。”
顿了顿,冷着脸冲纪鸢道:“过来。”
纪鸢脸稍稍有些红,只微微咬着唇,无理取闹道:“公子…公子还没回答鸢儿的话…”
霍元擎双拳握紧,良久,只长长吁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了低低一声:“唔。”
语气隐隐有些无奈的味道。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纪鸢听出了无限的溺爱跟惯宠。
纪鸢的双眼顿时弯成了一道月牙,还未待霍元擎回过神来,自己就一下子从里头爬了出来,直接来到了霍元擎跟前,双手搂在霍元擎的脖子上,主动将自己送了过去。
***
这是纪鸢第一次主动亲人,什么都还不会,只知道将唇贴在对方的唇上,对方的唇有些薄薄的,有些凉,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什么感觉了。
亲了一口,轻轻地吸允了一下,停顿了一小会儿,纪鸢便要离去,却未料,一只结实的大掌摁住纪鸢的后脑勺,又重新将纪鸢摁压了回来,纪鸢嗖地一下睁眼,瞪圆了双眼。
对方的唇很软,很糯,很甜,刚贴上来的那一刻,霍元擎整个身子一麻,哪里舍得她走,当即,只用力的摁着她的脑袋,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他虽然也并无熟稔,但是,亲热是一种本能,尤其,是对于喜欢的人,只觉得怎么都不够,只想要索取得更多,索要的也更多。
霍元擎先是在她唇瓣上轻轻地舔了一口,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只觉得滋味太过美好,不多时,只叼起了整片唇含在嘴里吸允着,碾压着,慢慢的,只觉得越来越渴,越来越干燥,霍元擎已经不在简单的满足于唇瓣间的流连,正在此时,纪鸢已经被他亲得有些气喘吁吁了,只嘤咛一声,轻轻地张开了嘴,柔软的舌轻轻地触碰了了一下他的唇,霍元擎整个脑子一炸,只觉得尝到了最美的甘甜,不多时,只微微颤抖着将舌头伸进了纪鸢嘴里,拼命吸允着,品尝着,刮过她每一寸甘甜的内壁。
纪鸢被吓了一大跳,只拼命躲着,用舌头拼命的赶着对方,最后,他直接一口,叼起了她的舌儿,仿佛要生吞了她的舌儿。
唇齿生津,肆意掠夺,纪鸢气喘吁吁,身子渐渐软倒,只能趁着对方换气时,呜呜求饶道:“公…公子,我…喘不过来了…”
好半晌,只听到对方含含糊糊道:“我渡给你…”
“呜呜,舌头麻了…”
“忍着…”
魂都快要被对方给吸走了。
一直到她快要窒息,快要完全喘不过气的时候,对方才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若非他双臂结实,紧紧搂着她,纪鸢怕是早已经瘫痪在地。
一直到了这会儿,纪鸢快要半废了,恍然间抬眼,才看到对方神色微缓,原本的黑脸这才渐渐缓和了,神色似乎还带着一丝意犹未尽之色,原来,亲嘴竟然是这样的,也会要人一条小命啊,她真是有些怕了。
第200章
二姑娘霍元芷出嫁了, 府中又开始紧锣密鼓要给三姑娘霍元昭筹备起亲事来了, 是片刻未曾停歇。
婚宴后, 歇了两三日, 纪鸢又开始往长公主院子里跑了。
三日后, 霍元芷回门,宁王亲自作陪。
回门宴, 纪鸢未曾亲临, 只听说宁王殿下爽朗畅快, 没有丁点架子, 给足了霍家脸面, 霍元芷一脸媚态,不胜娇羞, 二人郎才女貌、宛若一对璧人。
宁王如今在朝堂上的威望如日中天, 既有舅舅杜家支持, 又有岳家袁家扶持,杜家二房杜骏骁勇善战,在连城掌兵五万,连城临近京城,是保卫京城的第二道防线, 杜家尚武,而户部尚书袁尚书乃朝中一品大臣,手中掌控着整个大俞的钱袋子, 掌控着大俞的命门, 光是靠着这两家, 便已算得上是得到了朝堂中半数势力的支持,如今,又攀上了霍家。
似乎,大大部分人眼中,将来那九五至尊的宝座,非宁王莫属了。
***
只是,回门宴的宴席散了后不久,霍元昭就一脸阴阳怪气的来到纪鸢吐槽,只道:“你是不知道霍元芷那小贱人今日究竟有多嚣张得意,眼睛只差点儿没顶到天上去了,连太太都隐隐有些没瞧在眼里,她怕不是将自己当成了宁王侧妃,而是将自己当成了贵妃娘娘了吧,你是不知道,今儿个一整日,太太的脸色究竟有多差?”
听到霍元昭口无遮拦说到“贵妃娘娘”几字时,纪鸢立马伸手去捂她的嘴,过了好一阵,只有些惊讶,道:“连宁王都想要巴结着霍家,二姑娘…哦,不对,现在得改称呼为二姑奶奶了,还真有些不大习惯,俩月后,也得改口唤你作三姑奶奶了。”纪鸢逮着霍元昭一顿打趣,两人打闹了好一阵,方继续着方才的话题道:“霍元芷在这个时候作什么乱,她那么聪明,会不知晓这么个理儿?就不怕宁王责怪么?”
霍元昭道:“女人之间的不对付,一个眼神,一句话便够了,说严重其实压根无伤大雅,说不严重吧,却也确确实实令人挺没脸的,内眷里的这些个弯弯道道,他宁王一个大男人哪里会插手,更何况,那霍元芷在太太底下忍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怎么着也得要扳回一局吧,她如今神气着呢,成了宁王殿下的人,将来若是当真得了势,真的能够…如愿以偿的话,便是猖狂些,太太能耐她如何,便是那柳氏的身份地位,怕也是要跟着水涨船高的。”
这世道,横竖女子嫁人多半是要靠运气的,运气好了,所有人的身份地位都会跟着水涨船高,运气若是不好,那便是一损俱损了。
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的霍元芷,最终,霍元昭要起身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纪鸢道:“对了,你知道么,今儿个在宴会上,大哥跟二哥二人之间起了争执。”
纪鸢听了一愣,瞬间正襟危坐了起来,一脸正色道:“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儿?”
霍元昭见纪鸢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有些惊讶道:“你难道不知道么?大哥连午宴都未曾用,不是来你这用的么?你没问么?”
怪道今儿个霍元擎是来她这会儿用的午膳,彼时,她都快要用完了,他才姗姗来迟,脸上倒是未见任何异常,只说宴席上的菜式不怎么合胃口,匆匆吃了几口,又去了,纪鸢也未曾多疑。
这些日子二人之间的关系日渐亲密,纪鸢还自作多情的以为对方是特意来陪她用膳的呢。
原来,竟是如此。
纪鸢只逮着霍元昭细细问了一遭。
霍元昭摊手道:“具体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在前院,我无意间路过瞧见的,只见大哥冷着脸,大手一挥,冲着二哥喝斥了一声‘那是你的事儿,往后休要在我跟前再提及,不然,莫要怪我不顾兄弟之情’,二哥亦是冷着脸,冲着大哥的背影冷笑道‘你何时将我当过兄弟’,然后,两人不欢而散,大哥与二哥关系向来极好,两人比亲兄弟还亲,这是我头一次见到他们二人交恶,我当时吓破了胆子了,立马躲了起来,压根不敢上前,对了,宁王殿下当时亦在场,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当时,不少丫鬟们也瞧见了,中午用午膳时不见大哥,祖母还问起来了,这会儿,府中怕是早已经传开了…”
霍元昭耸了耸肩道。
纪鸢听了,心里头只有些复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回的缘故,因为她的缘故,若是因为她,纪鸢便隐隐有些难辞其咎了。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像,宁王在场,起了争执,似乎更偏向于…朝堂政见方面的。
想到这里,纪鸢忽然间复又想起了一个小细节,便是那日,霍元芷成亲那日,她便隐隐觉得这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兄弟二人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是不是一早便生了嫌隙。
***
虽然纪鸢心里有些许担忧,可是,对于此事,纪鸢终究没有过问过霍元擎,她还是愿意相信霍元擎的,霍元擎历来是个言出必行之人,那日他说的话,清晰传响在她的耳畔,他说他没恼,他说她有权利想跟谁说话便跟谁说话,纪鸢便信他。
便是无须她多问,没过几日,疑惑便自动解了。
因为没过多久,霍家二公子霍元懿竟然投奔了宁王的阵营,成了宁王麾下一员,宁王给霍元懿安排了一桩差事儿,霍元懿开始光明正大的替那二皇子行起了事儿来。
霍家开始正式的站了队,立身于朝堂的漩涡中来了。
而霍家大公子曾经乃是太子的伴读,虽然太子殿下如今扶不起,虽然霍家大房并未曾表态,但是,大房跟二房,隐隐已经有决裂的趋势了,整个霍家数十年来,打头一回出现分裂的局面,犹如那朝堂的局势,暗藏汹涌。
第201章
霍元懿投奔宁王, 霍家气氛好似有些不同寻常, 大房与二房之间的气氛好似有几分微妙,府中私底下甚至传言,此番绝非像表面上那般, 乃大公子与二公子二人之间的意见不合, 而是整个大房与二房之间的不合, 两房政见不合,长此以往,最终, 会不会闹到分家的地步?
国公爷掌管着陛下的御林军, 守护着陛下,甚至整个皇宫的安危,倘若, 国公爷在此番夺嫡大战中,公然站队的话, 那么,上位者又该如何作想?
而正在这紧要关头时, 皇上忽然下令, 准许太子入朝堂听政,这一举动如此突然, 一时震惊整个朝堂。
原来太子殿下一出生便被预测出命中带煞, 他出生当年, 南边突降瘟疫, 北边异族入侵, 京城连绵大雨两月不断,诺大的倾盆大雨仿佛要淹了整个皇城,更有甚者传闻,南边某个县城六月飞雪,腊月酷热,在这一年以内,整个大俞各种异样诡异之事动乱不断,弄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而宫中的诡谲灵异之事儿更是层出不穷,夜里听到鬼哭,有人突然暴毙,有人突然疯癫,尤其,以太子宫殿发生的最多,太子出生不过半年,整个宫殿里的人死的死,疯的疯,不下十人,尤其,自太子诞下后,皇后娘娘身子一日虚过一日,在太子九岁那年,突然暴毙宫中,同年,陛下身子也突然不好,于朝堂晕厥,一夜之间大病不起,关键是,找不到任何病因,直到,太子被幽静东宫,病情这才好转。
于是,太子命中带煞,克父克母的传闻不胫而走,惹得整个朝堂惊颤,众大臣纷纷上表,废黜太子,以安抚臣民,太子乃陛下最疼爱的嫡长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对其宠爱,不语言表,终究于心不忍,最终将太子长久幽闭东宫,这十余年中,除了太子胞妹九公主殿下,及其伴读霍家大公子,余下所有人未曾再见过太子殿下,渐渐的,便将其彻底遗忘,直至,太子及冠那年,每月可出东宫面圣一回,才开始渐渐走出众人的视线。
如今,太子忽然被准许入主朝堂,太子乃东宫之主,未来的储君,便势单力薄,终究占了一个名正言顺,于是,整个朝堂的局势,至此,正式拉开了序幕。
***
庙堂于纪鸢而言,似乎甚远,于她这么小小的妾氏,似乎无任何关联,可是,实际却又极近,因为,整个霍家置身其中,包括霍元擎。
自从太子被准许入朝堂后,霍元擎便慢慢的忙活起来了,只因,太子似乎只与霍元擎一人亲近,这十多年来,除了陛下,九公主殿下,还有圣上,似乎,便再也未曾接触过任何人了,于是,陛下便毫不犹豫的将霍元擎指给了太子殿下,让霍元擎领着太子在宫中一道参政一道办公,一道外出体察民情,适应这宫里宫外的生活。
于是,最近这一整个月里,霍元擎俨然变成了太子殿下的私有物呢,大部分时间都在宫中与那太子殿下同吃同住,连纪鸢都有好些日子未曾瞧见过了。
起初那几日,纪鸢只觉得松快,她终于又恢复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了,每日只需到长公主院子走一遭,余下的日子,爱吃吃,爱喝喝,爱睡睡,清闲自在得紧。
可是,没过几日,便隐隐觉得有些无趣了起来。
尤其,前几日一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天气渐渐转凉,尤其,有一晚还雷声震震,纪鸢并不是个胆小的,以前住在筑奚小筑那么个小破院里,大半夜睡着睡着,屋顶还曾渗过雨了,压根没有丝毫惧意,可是,如今不知怎么了,缩在被子,翻来覆去的如何都睡不着,看着窗外外头树影摇曳,隐隐觉得瘆得慌,只想着,若是霍元擎在,她保管会睡得踏实。
日子一久了,纪鸢渐渐有些想念起了那霍元擎的好来了,觉得,成天在跟前晃,虽然有些烦人,但是,渐渐适应了,也没那么难挨,如今,大半个月未见到人影,想说个什么话,都无人说起,只觉得整个人跟天气一道,都隐隐快要颓废了。
尤其第二日,转眼,天气一放晴,瞿老太太便又领着魏家姑娘登门看望了。
近来,那魏姑娘往府上走得勤,府中有些传闻,只道是老夫人似乎瞧中了魏姑娘,想要将魏姑娘说给霍家大公子为妻。
如今朝堂局势不明,霍家已然如日中天,再往上啊,就得要顶着了天了,老夫人虽多年不问世事,可是霍家这半百年以来,皆是由她亲手操持着,越来越显赫昌盛,可见是个胸有丘壑的。
这霍元擎的亲事非同寻常,不比其它几个,他是霍家长房长孙,将来霍家的承袭人,自是马虎不得。
可是,这如今朝堂之上,诡谲不明,焉知哪个慧眼独具,在夺嫡这条道路上安然走到最后,这亲家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偏生恰逢赶在了这个时候,不仅仅是要选个合适的姑娘,更是得选个干干净净的家世,不然,焉知是福是祸了,最保守的,或许,是待那天下大定之后,方能踏踏实实的挑选,可是,这天下定,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平定得了的,世人等得,她这个老婆子却压根等不得了。
选贤不选贵,选家世平平不选高门,是老太太思来想去后,最终的准则,又加之魏家那丫头成日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便将其优先考虑了。
老夫人是何想法,纪鸢自是不知,她只知,早晚有一日,这大房,会有女主人入住,于是,原本的思念,在这几日肆意传闻中,稍稍淡了些。
***
九月的最后一日,是嬷嬷的寿辰,六十九岁寿辰,不知不觉间,嬷嬷已然到了这般岁数了。
纪鸢微微有些感慨。
嬷嬷如今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尤其,自从她入住大房后,就鲜少回去探望,纪鸢隐隐有些愧疚。
这日,天一亮,纪鸢便早早起了,由菱儿伺候着,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菱儿给她戴首饰的时候,纪鸢忽而想起当初她入大房时,嬷嬷送给她的礼,想了想,纪鸢便命菱儿将那个锁在匣子里的荷包寻了出来。
纪鸢解开荷包,将里头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个寻常的长命锁,长命锁的纹路设计极为精湛,但是,除此以外,便再无任何寻常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