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所以,您是想告诉我什么,让我不要离间你们母子关系么?”
她始终,还是迈不过这个坎。
话到了嘴边,不由就变得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就像是为了十年前的那个自己鸣不平。
薛夫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气,只是淡淡地问她,“你喜欢薛酒什么?长相、家世、还是人品?”
“他哪里都很好。”
如果真要说,大概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戳到她心里,让她能够依靠,让她足够安全。
但这个,没必要告诉薛夫人。
她也并不想剖析自己的心理给别人看。
薛夫人笑了,“是的,他哪里都好,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他。”
元宵抬眼看对面的贵妇人。
“可你,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喜欢呢?长相、家世还是人品?”
元宵沉默。
“回答不出来是么?你自己很清楚,你和他有多么的不般配。我承认,当年的事情是我做的过分了,我不该草率的让学校将你劝退,也不该当众羞辱你的父亲。可扪心自问,你觉得出生在那样家庭里的你,有什么资格留在我儿子身边?你能带给他的,是很多的麻烦。”
薛夫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多年之后,她的尖锐不再表现在行动上,而是隐藏在她的言语之下。
她始终是温和的,高贵的。
可她的话,却像刺人的利剑,往人心脏扎去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情。
“您说的很有道理。”元宵看向窗外,语气平静,“如果不是遇上薛酒,这会儿我可能已经死了,在那之后,他又为了我的案子奔波至今,如您所说,我不该‘恩将仇报’。”
薛夫人倒是不知道后面这些事,她柳眉微蹙。她只以为两人是突然相见,互生好感才在一起的,没想过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
听元宵的话,他们经历的事情似乎很危险。
“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和他在一起,后来在一起了,我始终觉得我们迟早会分手。但是到现在我觉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如您所说,您的儿子那么好,我怎么会放开他让给其他人。”
“你又能抓住他多久呢?听说你是厨师,你的厨艺很好,在生活上你也能够照顾他,但是这些事其他人同样可以做。他想要的不是你,而是你带给他的那种家的感觉,我说的对么?”
薛夫人一针见血。
“日子久了,他腻烦了,再出现另外一个可以给他家的感觉的女人,你猜会怎么样?”
看着对方眼中的得意,元宵承认,那一刻她很愤怒。
不止是薛夫人侮辱了两人的感情,还因为,她看低了自己的儿子。
元宵忽然觉得和薛夫人出来说话,并不是个很好的主意。
她们的立场和三观都完全不同,根本没办法交流。
“如果您觉得您的儿子是那样的人,我无话可说,等我们分手那一天,您尽可以来嘲笑我眼瞎。”
薛夫人又怎么听不出元宵的嘲讽。
她很恼怒,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一个依靠着她儿子才能拥有现在生活的女人,从哪里生出这样的底气的?
还是她一开始表现的太友好,才让对方蹬鼻子上脸。
想到这里,她的脸终于阴沉了下来,“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听你狡辩的。如果你不和薛酒分手,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这个城市生活不下去。”
说到最后,终于穷途匕见。
“你会失去你的餐馆,你的住处,甚至遭遇更多想象不到的为难,没有人能帮得到你。”
“你不担心我告诉薛酒?”
“他没有证据,而我是他的母亲,他能对我怎么样呢?有些事情,甚至不需要我亲口吩咐,总有很多人愿意替我完成。”薛夫人站起身,脸上不无得意。
“我不逼你和他分手,当你会体会到寸步难行是什么滋味的时候,或许你就会采纳我的意见了。”
两人最终算是不欢而散,而且,她还收到了实实在在的警告。
元宵从来不怀疑薛酒母亲的执行能力。
她在用实际告诉自己,阶级和地位的差距,就是这么让人绝望。
她可以把这一切告诉薛酒,然后呢?
他为了自己和他母亲争执,他甚至可以养着她,不用她出去工作,但是那样之后,他们在一起,还会有多少幸福?
元宵走出咖啡厅的时候,脑子浑浑噩噩的。
薛酒母亲的这一番话,让她原本清晰的未来,又变得黯淡模糊了起来。
总是这样……
每当她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丝希望,就会降临更多的绝望。
就在她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感觉身边有一辆车一直在跟着她。元宵停下脚,那辆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略有些苍老的面孔,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元宵瞬间认出了这个人。
“齐……先生?”
这个人,是齐振邦。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74章 麻烦
“你是……元宵吧?”齐振邦坐在车里,他看着元宵,说话的语速和缓,“你母亲的事我听说了,真让人惋惜,你要节哀。”
听着他的话,元宵却莫名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齐振邦,这个人在华欣的死亡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现在又是用什么样的立场对她说这样的话?
元宵僵着脸对他道:“谢谢,我会的。”
齐振邦微微颔首,说:“你是个好孩子,我和你母亲也认识了很多年,以后如果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来齐家找我。”
元宵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能够感觉到,齐振邦的目光,带着说不明的意味,从她身上刮过,让她心里莫名不安。
看着车窗缓缓关上,那辆车终于开走,她的手握成拳,慢慢收紧。
车内,齐振邦双目微阖,他手里握着两颗有些发红的文玩核桃,拇指正在核桃凹凸不平的表面上慢慢的摩挲着。似在思索,又像是在回味什么。
电话嗡嗡的震动声,从他身边坐着的人身上传来。
齐振邦有些不悦地睁眼,一旁的管家赶忙将震动的电话递到他面前。
“是那边打过来的。”管家低声对他道。
齐振邦伸出手,管家将接通的手机放到他手里。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一言不发。
一阵稍显急促的喘息声后,电话那头率先开口,“齐先生,您违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任玥被抓,可并不在计划中。”
“但你不能否认,她会让这一切更加的合情合理,不是么?”齐振邦并不把对方的指责放在心里。
“还是说,你对自己的‘调教’没有信心,担心她会把你供出来?”
电话另一端的人气息稍缓,“您该相信我,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齐振邦冷笑,“你太自负了,这样的错误你已经犯过一次。自己的人失去控制,很不好受吧?”
一阵沉默之后,那人回道:“我们始终没有再见过面,她被放逐太久,才逐渐迷失了自己。这个错误,现在已经被修正了。”
“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话。”齐振邦的眼睛缓缓睁开,“你只需要向我提供让我满意的货。”
“这并不容易。”那边的人气急败坏道:“任玥是我手上最符合您要求的人,可您偏偏……”
“这一点,华欣就要比你聪明的多。”齐振邦慢条斯理地说着,“可惜,她也只有这一点小聪明了。”他似是惋惜地摇头。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满足您的意愿。”那头的人好像听懂了齐振邦话里的意思,半晌,终于妥协了。
“那么……合作愉快。”
齐振邦将挂断的电话放回管家的手上,继续闭目修养。
“老爷,今天亨少爷来电话说,有警察去监狱里调查元东的死因。”
“元东?”齐振邦思索了一会儿,恍然道:“哦……是华欣的那个丈夫吧?他的事阿亨不是处理的很干净么,警察那边怎么又会突然重查?”
“听亨少爷的意思是,那个人在进监狱之前似乎留了一些华欣的把柄在手里,他死之前把那些东西放了出去。现在警方那边确认华欣也参与过买卖人口,并且为了掩盖真相,害死了元东。”管家将从齐亨那里听到的消息一一汇报给齐振邦。
“这不是挺好,一对夫妻就该整整齐齐,华欣都已经死了,我倒要看看那些警察能查出什么花儿来。”
管家闻言微微笑了笑,“亨少爷是老爷您一手教出来的,他办事还是很值得放心的。”
齐振邦叹了口气,“阿亨确实很不错,过些日子,可以稍微帮他疏通一下,也该动一动了。”
管家将齐振邦的话记在心里,随即又道:“还有二少……”
“他又怎么了?”这一次,齐振邦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跟着二少的人说,他最近很安分,并没有惹事。不过之前,他好像私下接触过薛酒,任玥小姐还活着的消息,可能是他透露出去的。”
“哼,那个蠢货。”
见老爷只是骂了一句,并没有暴怒,管家也松了口气。
二少和老爷的关系一向十分紧张,这两年更是发展到父子二人从不见面的地步。
要不是他还算听话,恐怕老爷早就把人送出国外,让他一辈子回不来了。
“需要让人提醒一下二少么?”
“不用了,原本就不打算继续留着了。那个蠢货也算是间接帮我把人给处理掉了。他也就只敢说点无关紧要的事儿,多了的他不敢。”
“二少心里还是向着家里的。”说着,管家似乎有些感慨道:“任玥小姐对老爷您还是很用心的,可惜了,听说已经要移交检察院了。”
齐振邦身边的人,也只有他敢这样“多嘴”了。
毕竟是齐家的老人了,虽然名为管家,但他在齐家的地位,也仅次于齐振邦之下,连齐家的两位少爷在齐振邦跟前,都不如他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