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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赵挚对着平王妃努力的时候,温元思和祁言也没闲着,去了前相府邸。
陈平康,陈皇后的生父,早已乞了骸骨,现卧病在床,传闻将不久于人世。
官场之上,人走茶凉,再大的功劳,再多的功勋,待权柄不在手中时,热闹便也跟着走了,陈平康久病在床,整个汴梁都知道,以现在赵挚炙手可热,烈火油烹的地位声势,亲自过来不合适,可能判不到多少东西,还会引来外界诸多猜测。
温元思就很合适了。
李老夫人出身世家,生在汴梁,长在汴梁,人脉广阔,温元思年轻,路子没那么宽,又在外做官几年,相比来说比较低调,踏这道门,方便适宜。
再请一个相熟的贵族公子祁言作陪,也是再正常不过。
他人今日过来,目的只有一个,试探。
陈平康的这病,到底病的怎么样了,是将死,还是别有隐情?
这前前后后案子里死的人都同他有关,还事关通敌叛国之人,偷运金银之事,他的存在感很微妙,也很重要。
奉上拜帖,二人一路被门房引路,慢慢走向主院。
院落风格偏板正严肃,和很多官员家一样,摆设也少有大红大绿,多古朴大气,初夏时节,院里连绿植都没有几株,显的……一点也不活泼,没什么生气。
“倒是应景……”祁言凑过来,和温元思小声嘀咕,“这般暮气沉沉,不怕病者看了更糟心?”
温元思:“许也是大家性格不同。”
就像有些人年老,就很不喜欢年轻的小男孩小姑娘在眼前晃,因为嫉妒;而有些人偏就喜欢年轻的小男孩小姑娘在心眼前晃,因为怀念。
只这一点,瞧不出什么。
花厅候了一会儿,又转来个穿着打扮体面的大丫鬟,过来福了身,行了礼:“请两位公子随婢子来。”
这一次,才是去往陈平康房间。
作为主人,陈平康的房间是很大的,除了被珠帘屏风隔开的病卧之榻,外面的空间也很宽敞,温元思立刻就看到了一辆轮椅。
梨花木制地,光滑宽大,车轮高稳,一看就造价不菲,且上面光亮,显示经常被使用。
见他看这个,大丫鬟便低声解释:“大夫说,老爷病的重,没法自己动,却也不应少了外面的行动,让下人们三五不时的推出去走走。”
“应该的,”温元思敛了眉目,声音颇有些伤感,“大家也都在外面盼着陈大人能松鹤长龄,不知大人病的到底怎么样了……”
视线流转间,温元思快速查看了房间里的东西,大都是方便病人使用的,除了轮椅,还有药箱,方便更换的日常用物。
最重要的,房间里有股味道,类似陈腐的,常年不通风的……病人房间才会有的味道,还混着药味,且绝非一时可以伪装出来的,必是久病才会有。
“家中事多,怠慢了,”一位着一身绛色衣裳,打扮庄重的老夫人从里侧转出来,“温公子和祁公子是吧,还请不要见怪。”
这位老夫人一看就知道是谁,陈平康的夫人,陈刘氏。
“夫人哪里的话?我们小辈儿上门叨扰,您都没嫌烦呢,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祁言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实话来讲,他是很多老人家喜欢的那种类型,面皮白净,透着股活泼,还嘴滑会说话。
陈刘氏到他就忍不住微笑。
温元思也道:“ 确是我们失礼。您家中病人,我二人本不该打扰,可我之前听过陈大人一堂课,茅塞顿开,记忆犹新。以前离的远,水方便,现如今调来汴梁,不过来看一眼老大人,打一声招呼,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没关系,你们陈大人最喜欢年轻小辈,爱教育人,如今病在床上起不来,不能像以往一样出门忙碌,知道你们来,只有高兴的,”陈刘氏说着说着,轻叹了一声,“只是如今他病重,人也跟着糊涂了,这说话……大约也没了往日的风采,你们别介意。”
温元思:“不敢。”
说着话,陈刘氏将二人带进房间,越过珠帘,绕过屏风,来到病榻之前。
“夫君——夫君——有年轻人来看你了。”
温元思和祁言直直戳在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慢慢的,转过了脸。
第307章 找不到
当躺在床上的陈平康转过脸, 没人怀疑这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极瘦, 皮肤干枯, 沟壑丛生, 深色老年斑遍布所有看得见的皮肤,眼睛看过来时, 可见的浑浊和萎靡……
祁言心下咯噔一声, 下意识看向温元思。
这模样穿不了假吧,这真是要死了!
“老爷你看, 有人看你来了。”
床上陈平康这副模样,祁言看着直心凉,陈刘氏却似乎觉得夫君精神不错, 替他拉了拉被角,整理了整理姿势, 让他看到床头站着的两个年轻人。
陈平康眼珠挪动, 缓慢的看过来,视线定在温元思和祁言身上, 怔了良久, 似乎在认人, 也不知他认没认出来,反正下一刻,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好像一口痰卡住,又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陈平康眼凸气喘,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屋子里人也行动迅速, 拍背的拍背,拿水的拿水,忙得脚不沾地,瞬间热闹。
祁言下意识往温元思身后藏了藏。
这陈平康……感觉要死的力气都用在咳嗽上了,身体仅剩的反应力紧绷,好像哪个瞬间松懈下来,人就会跟着去了一样,太可怕。
温元思修眉也凛了起来。
然而接下来,陈平康向观众演绎了什么叫生命的奇迹,什么叫人类的抗造程度没有终点。
他咳的血也吐了,力也尽了,声音也哑了,整个人瘫软下来,但他没有死,呼吸虽然很慢很轻,也仍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