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吞了吞口水,好半响才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上前,床尚躺着的人,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微微动了动,歆雨脚步一顿,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妈妈。”
她一张嘴,嗓子眼就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似的,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眶发热,她是真有一种生死循环过后的感觉,却也是真心的感谢上天。
至少她的妈妈还在。
“歆雨?”
陶婉恬没有睡着,来到日本之后,她的身体就开始出现问题,她当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每天好吃好住的,总是比之前在监狱里要好很多,她甚至以为,这一切,有可能都是路世筠弄的,哪怕这些人偶尔在她面前说话,也都是用日文,她听不懂,在她的心中,也只有一个路世筠,能够这样不折手段,只手遮天的,将她送来送去,却始终都不让自己干干脆脆的死掉。
但是现在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她亦是激动,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太久了,久到她都觉得自己行尸走肉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一个监狱里面,和死根本就没有区别。
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女儿,她想她就是会一辈子老死,或者是病死在那个监狱里,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哪怕是重新来过,她还是会选择这样半死不活的,或者比死更痛苦的苟延残喘着,换取女儿的一辈子幸福,她还是觉得值。
可是人就是这样,有了1,就会想要2,有了2,还是会想要3。
她也思念自己的丈夫的,她更想念自己的宝贝女儿。
从b市监狱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所以她才怀疑是路世筠的另一个手段,他曾经就对自己说过,不会让自己死,但是她过的日子,却是比死还不如。这段时间来,浑浑噩噩的,每天都要吃药,吊水,每天都会有医生过来,她已经分不清楚白天还是黑夜,这会儿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妈妈”,她是真意外。
挣扎着从床尚撑着坐起身来,她觉得自己的视力是越来越不行了,眼前模模糊糊的,那抹对于她来说,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让她心尖上有一种深切的触动。
歆雨……是她的女儿啊……
“妈妈……妈妈,是我啊,妈妈……”
歆雨快步跑上去,陶婉恬已经坐起来,那张在她记忆中温柔娴熟的脸,这会儿却已经完全面目全非。
歆雨在b市见她的那一次,时间太短,当时的她,脸上的表情全部都被一头杂草一样的头发给覆盖了,那时候她们都是无能为力,太过仓促的见面,让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每天都过的生不如死,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她就在自己的面前,她老了那么多,头发都白了,脸上好多的皱纹,脸色也很很难看,整个人更是没有一点肉的感觉,歆雨红着眼眶,看着那只插着针孔的手,是真正的骨瘦如柴,她再也控制不住,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床边。
从来到日本的这一月时间里,她有对秦樊刚的浓浓思念,有对父母的担忧,有对山下久智的痛恨,所有的一切情绪堆积起来,都不会让她觉得真正的痛苦,可是现在,她是真的情绪有些崩溃,整个人彻底失控,眼泪很快就涌了上来,断线珍珠一样,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她的嗓子已是哽咽,“妈妈,对不起妈妈……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您承受了这样的痛苦,我却把仇人当成恩人,妈妈……”
陶婉恬看着女儿跪在床边,泣不成声的样子,似乎才意识到,这个并不是梦,她好像是真的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在b市那个监狱里面见面之后的,第二次。
但是她依旧是不敢置信,那瘦的只剩下了骨头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怎么都落不下去,手指一直都在发抖,“歆雨,你是……歆雨?真的是歆雨?”
“妈妈,我是歆雨,我是您的女儿,是我。”
“歆雨……歆雨……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似乎还是非常震惊意外的样子,她的心中,根深蒂固的念头就是——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逃不掉路世筠的摆布,所以她现在被软.禁在这个地方,却是见到了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代表着,路世筠也对歆雨下手了?
她坚持了那么多年,并不是还指望着这辈子还能见到女儿见到丈夫,但是念想归念想,总是渴望着有一天,真的会有奇迹出现。
现在真的见到了,她反倒是害怕起来,本来气息就很虚弱,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伸手就去推歆雨,嘴里无比紧张地说着,“快走,歆雨,你不能在这里,是不是……是不是路世筠……这里是不是有监.控?歆雨,你快走,你想办法离开这里,妈妈……妈妈没事……你别管我。”
歆雨激动的心情,被陶婉恬说到的“路世筠”3个字给震得有些七零八落的,她这才想起最关键的问题来,连忙伸手抹了一把脸,“……妈妈,您别担心,我没有,这里也不是c市,这里是日本,和路世筠没有关系,他没有威胁我,他已经威胁不到我了,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在监狱的时候,您什么都不肯说,现在您可以告诉我了。”
监.控不监.控的,歆雨一点都不担心,有些事情就算让山下久智知道了,也没有直接的关系。
因为这里是日本,她大概也知道,山下久智和路世筠必定有联系,否则的话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把人从监狱带出来,不过她更清楚的知道,现在她手上还握着一定的把柄呢,山下久智还不会真的对自己痛下杀手,再说自己的父母,既然人都在日本了,路世筠的手再长,也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