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儿子,我原本是不想这样对你的。”苏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仿佛是在犹豫什么,来回踱步了几圈,而后摆手,命令屋内其他人都离开,“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也许我在你年幼的时候并没有给予你太多的关心,但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在意一点也不少。缺席你的童年和少年,我感到非常抱歉,相信我,我会对此作出弥补。当然,我也知道你对我十分的不满,你或许觉得我对你的干涉实在过分,明明你已经成年,我却还要限制你的自由……”
“我未成年的时候你也限制了我的自由。你并没有缺席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你是我那时候的心理阴影。”苏徽冷冷的打断她的话。本来他心里的唯一想法就是赶紧找到穿梭装置回到夏朝,他应该做的是尽量不激怒苏滢,想办法哄住她之后再寻找穿梭装置的位置,可是他碰上苏滢就像是遇到了火星的□□,想要与这个女人吵一架的冲动实在是很难抑制住。
苏滢静静的听完了苏徽的这一番话,末了勾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看起来,你对我的怨恨还真是很深。”
“十五岁之后我就放弃了对您的全部幻想。”
“十五岁……”苏滢回想了一阵子,她要处理的事情永远都有很多,有时候就连自己的年纪都会忘记,“想起来了,是七年前吧,那时候你执意要放弃我给你安排好的从政之路,跟随社科院的云教授学习历史学。我明确提出了反对,而你不顾我的反对离开了家,独自去到了云教授那里——就像现在这样。这么多年,你还是对此耿耿于怀吗?”
“不至于耿耿于怀,毕竟最后是我赢了。”苏徽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阻止你吗?”苏滢问道:“你一定会觉得,这是我这个母亲的控制欲在作祟。”
难道不是吗?苏徽几乎就要这么问了。
“在你十五岁的时候,有个人告诉过我,一定不要让你接触史学。”接下来苏滢的一句话让苏徽陷入了疑惑。
“为什么?”他既是在问,为什么他不能接触史学,也是在问,苏滢为什么会听从那人的命令。
“那个人告诉我,如果我放任你在未来去进行史学上的研究,我一定会失去你。至于那个人是谁……”苏滢将一张电子照片3d投放在了苏徽的面前,“这是七年前,我们家的监控系统拍摄到的,他那时候来看望过你,只是你并不知道而已。”
苏徽目瞪口呆,因为那个人的长相与他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不过要明显比他年长,看起来已有二十七八岁,或者更大一些,因为那双眼睛饱含苍凉,像是经历了许多的事情。
“这是……平行时空的我自己?”
“也许吧。”苏滢回答:“总之他非常古怪,掌握着高出我们这个时代的技术——是的,你没有应错,他手里的技术远比我们要先进。比如说可以运用自如的时空穿梭装置,我们的还处在试验阶段,许多功能都不稳定,而他显然可以轻松的在不同时空来去自如,再比如,他随身携带的侦查装置、反侦察装置、小型武器……这些都比我们现阶段所拥有的要好很多。他为什么会阻止你接触历史我不知道,也许,他就是解除了历史,但没有获得好下场的你吧。”
正因为那个来自于平行世界的警告,所以苏滢要在儿子十五岁那年竭力反对他学习史学,并且在现在反对苏徽通过穿梭装置回到过去。
苏徽毫无反抗余地的再次被她拘.禁,不过这一次苏滢没将他关到医院,而是将他锁回了自己的家中。
苏宅的条件怎么说都比医院要好,苏徽可以活动的空间也要大上许多,生活起居有机器人照料,他想看书还是想休闲都可以由自己的性子来。可他还是不开心。
苏滢说的那些话,他姑且相信。因为苏滢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可是……那人一方面告诉他的母亲,让他不要去学习历史,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帮着苏徽不断的回到夏朝。
这真是个矛盾的家伙。他如果是真心想要阻止苏徽。大可以在苏徽十五岁离家出走的时候把他打晕,丢回苏滢身边,或者是在他第一次穿梭回夏朝的时候,偷偷给他使绊子让他着陆失败。按照苏滢的说法,另一个世界的“苏徽”掌握着更高的技术,以上这些事情他应该都能做到。
然而那个人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给了苏滢一个含糊不清的警告。
之后苏徽在两个平行时空跳跃,应该是他在捣鬼,回到二十三世纪后又莫名其妙的再次去了端和八年的夏朝,也显然是因为他的缘故。那人究竟是想要搞什么鬼?
如果能有机会再见到他,苏徽一定要想办法让那个自己回答他心里的困惑——哦,对了,顺便,再把他送到端和八年去,既然那个苏徽的时空穿梭技术更好的话。
可该怎样才能见到那个苏徽?这是眼下最大的问题。
苏徽记得自己之前几次见到他,都是自己重伤濒死的时候,难道他现在要试着自杀一次?想到这里,苏徽盯住了家中客厅摆放的□□陷入了沉思。
“你不会是打算切腹自杀吧?那你家中的机器人一定会第一时间阻止你,你会失败的。”就当苏徽拔刀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很像他本人的嗓音,又与他本人有着很大的区别。心脏在这一刻抑制不住的狂跳,苏徽猛地回头,看见沙发上懒懒的坐着一个身着黑袍的自己。他们是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长相自然是一模一样的,区别只在于一个的年纪更大一些,且穿着夏朝的服装,披散着及膝的长发。
两个苏徽默然无言的对视了片刻,过了一会之后,黑袍的那个首先开口,“你难道,是想要见我吗?”
苏徽用力点头,手里还握着刀,忘记重新挂回去。
“那我劝你最好还是别用这么蠢的方法。我之前能够救你都是出于偶然。”
“哦。”苏徽听完这话后利落的将刀挂回原处,而后打了个响指,苏宅的机器人从四面八方一瞬间涌过来,将黑袍的自己扣在了沙发上。
“你这是……害怕我跑了?”黑袍苏徽疑惑的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镣铐。
“是啊,”苏徽大大方方的承认,“不过我猜你是不会生气的对吧……如果你也是我的话。”
黑袍苏徽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看起来似乎想笑,但笑意只是薄薄的浮在唇角。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他问苏徽。
“嗯。”苏徽点头,顺手取来了自己爱喝的饮料,同时也没忘记递给了黑袍的自己一瓶——他想他们既然是同一个人,那么口味偏好应该也是类似的。
第226章 、(三十七)
“我曾经是一名政.客。”黑袍苏徽开始叙述后的第一句话就让苏徽稍微震惊了一下,注意到了后者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他轻轻一笑,“其实以我们的出身来看,从政才是最适合的道路,不是吗?”
“虽然适合,但这条路未免也太过无趣了。”坚定投身史学行业的苏徽怜悯的看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我为什么从政而你又为什么成为了学者,这个问题我之后再说给你听。”黑袍的苏徽脾气相当不错,或者说,是因为经历过多,所以许多事情都不值得他在意了,“总之你只要记住,我走得是一条和你不同的道路。学完高中课程之后,我按照母亲的安排学习法律,然后被她送去从政,在二十二岁,也就是你这么大的时候,成为了一名议员。那年时空穿梭研究装置已经制造完毕,但还在试验阶段。最初这个机器只被用于历史研究,所以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我并没有马上参与。但起初那几批的志愿者运气都不是很好,无一例外的死在了试验过程中。媒体将他们的死亡报导了出去,这引起了公众很大的不满。可这个项目不能就这样结束,这时候需要一个身份足够有分量的人站出来担任志愿者,这才能勉强压下民众的怒火。”
“那个人就是你?”
“没错。”黑袍的苏徽缓缓点头,“当时我还很年轻,身体素质比起那些年迈的史学学者来说要好上许多,其余的各项测试我也都轻松通过了,于是在经过了为期一年的培训之后,我被送往了夏朝。”
“好草率。”苏徽忍不住吐槽。作为一个史学博士,在得知一个完全没有系统学习过历史的人居然参与到了史学研究的试验之中,他的第一反应当时是感觉到了自己的专业受到了侮辱。被黑袍苏徽轻轻瞪了一眼之后,他才想起这个“业余人士”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他从小被称为天才,想来另一个自己也不笨——毕竟他们基因的构成是一模一样的。
“我当时对史学的确不算太感兴趣,参与其中是为了累积政治资本。当时我的世界和你现在的世界一样,地球上最重要的几大国家都在打仗,母亲希望我能上战场,以此谋取晋升的道路。可我不喜欢打仗,所以选择了时空穿梭的试验——毕竟这其实也算是国家军事项目的一环,试验成功之后,我也算是立下的战功。怀揣着这样一种并不单纯的目的,我去到了夏朝长业二十年。”
“然后,你见到了她?”苏徽嗓音忍不住发抖。
他们静静的对视了片刻,黑袍的那个缓缓点头,“和你一样,我的观测目标是夏文宗周嘉禾。但我不像你一样对她抱有强烈的情感。要知道我不是史学生,最开始我连夏文宗的生平都不是十分了解,还是在集训过程中恶补的《文宗实录》。对我来说,她就是个普通的历史人物。”
苏徽挑了下眉头,不过倒也没反驳什么。
黑袍苏徽看到了他的小表情,轻轻笑了笑,“我和你不同,我在最初和她妥善的保持了距离。从长业二十年至端和初,我是她庭院中洒扫的内侍、是默默无闻守护她的卫兵、是如同影子一般沉默的史官。可是,她是何等敏锐的人,我就算再怎么用心的去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古人,也始终是瞒不了她,而我无论更换过多少次模样,也最后还是会被她注意到。”
黑袍苏徽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很久,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知道吗?我所认识的那个嘉禾,和你见到的那个性格并不相似。她很脆弱,很怕孤独,完全就是个让人怜惜的小女孩。”
苏徽点头,表示能够理解对方的话。
不同的经历塑造不同的人格,如果不是因为那本不知因何缘故来到了夏朝的初中历史教科书,他所见到的嘉禾说不定也是另一副模样。
“我的工作是观察她,因此我见过许多次她哭泣的模样,不止哭泣,她的一颦一笑,我都见过。我可以说是最了解她的人了。而了解某个人的过程,总伴随着不由自主的共情,知晓了她的喜怒哀乐之后,我不知不觉的产生了与她交流的念头。我们渐渐的熟识了。”
黑袍苏徽没有过多说起他与嘉禾相识相知的过程,也许对他来说,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财富。但苏徽看得出来,他喜欢她,每当他提起她的名字时,那双空洞的眼睛中总会有温柔的光泛起,就如同干涸的古井因落雨而重新有了水波。
“我知道她会死在二十五岁那年,所以这个项目越到后期我越是坚持不下去。我感到非常痛苦,因为我不忍心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可是我那时候还记着自己的使命,不敢随意更改历史,就这样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做。”
“那后来呢?”苏徽忍不住问道。他曾经亲眼见过另一个时空的嘉禾死去,尽管那个嘉禾不是他所爱的,可那种难受的感觉简直像是能够深入骨髓。
“后来历史还是改变了,”黑袍苏徽说道:“但不是我改变的,而是她。我不忍心看着她死,所以在她生命的最后那段时间我申请了退出项目组,更换了另一名志愿者去到夏朝对她进行观测。但对她而言,就是我忽然失踪了。我扮演的角色只是紫禁城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内侍,出现与消失都对历史毫无影响,可是偏偏她记住了我,她在意我,她在我消失不见后疯了一般四处寻找,刚好被乱党找到了可趁之机,刺杀于荒郊——比她历史上原本的死亡时间提早了半年。”
“当时我惊讶于她对我的感情,而科研人员则是惊讶于平行时空的真实存在——因为即便历史发生了改变,我们所在的时空也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嘉禾提前死去之后,由于周福寿还未被接入京城,李世安提前南下篡权夺位,郑牧的余部在南方起兵,中原大地乱成了一团。亚马逊的蝴蝶扇动一次翅膀可能会引发巨大的风暴,而嘉禾的提前死亡,则使历史的发展出现了一条新的分支。”
苏徽家客厅里的瓷瓶中插着一枝装饰用的仿真梅花,黑袍苏徽将梅花从瓶中取出,手指划过枝桠,示意给苏徽看。
“在嘉禾死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释怀。我没有亲眼见到她的死亡,但我脑子里一遍遍的出现一幅画面——我看着她倒在荒野,鲜血将大片的土地染红。因为愧疚或是别的什么情绪,那段时间我的精神状况出了一些问题,不论请了多少个心理医生都没有用处。终于在有天晚上,我再也忍受不了噩梦的折磨,偷偷潜入了实验室打开了穿梭装置,我想要去到嘉禾死去之前的时间点,拯救他。”
从这点来看,他们果然是相似的,都一样的行事不计后果,并且行动力十分之高。
“然后你失败了?”苏徽问道。
“你怎么猜到的?”黑袍苏徽把玩着梅花,心不在焉的说。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要哭了。”
一身黑衣的青年微微一愣,说:“是的,我又失败了。我帮她躲过了第一场刺杀,可是很快,她又死在了下一场阴谋中。我不服气,又进行了一次次的时间回溯,可每一回她的结局都是死亡——被毒杀、被逼死、和我逃出皇宫后被追杀、处死周福寿后因愧疚病亡、被李世安斩首等等等等。我频繁的时空穿梭当然引起了科研人员的注意,他们在我第七次试图改变历史的时候抓住了我——那一次我穿越到了端和十年,打算提前杀了李世安和周福寿,再顺带废除内阁。”
“我被带回二十三世纪之后,我以为我会面临处罚,但被送上法庭之前,我首先是被带到了医院。根据医院的检测结果现实,我的身体状况出现了一些问题,就如同一个长期暴露在核.辐.射的人一样,我全身的细胞开始了一定程度上的变异。虽然当时并没有看出这样的变异是好是坏,可那终究是有风险的。这就是所谓的时空排异反应。”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想要回到夏朝去。我告诉那些研究人员,除非他们把我杀了,否则我一定要救嘉禾。我知道她是个古人,就算我救了她,她也还是会在我出生的几百年前就死去变成白骨。但我就是不甘心,我想要她平安终老。”
“让我意外的是,科研人员并没有阻止我。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欣然的又将我送回到了夏朝,看着我继续一次又一次,如同精卫填海一般徒劳无功的拯救嘉禾。他们不是好心,也不是闲得无聊,而是想要利用我来做一项实验。”
试验是什么,黑袍苏徽没有说下去,但苏徽在静思了几秒钟之后猜到了,“对抗时空排异反应的试验?”
他所在的这个时空,军部的人将赵贤妃腹中的胚胎取出带到二十三世纪,也是为了这个试验吧。
人类向来喜欢挑战自然规则,且一次次的取得了胜利。在战胜了自然后,他们还想战胜时空。
如果时空排异的问题被解决了,这就意味着……想到这里苏徽倒吸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不会跑歪的,这篇文毕竟不是科幻,二十三世纪的破事我会一笔带过的下章交代完老苏的故事,咱们送小苏回夏朝
第227章 、(三十八)
“时空排异反应不仅是排斥人长期停留在不属于自己的时空,更是排斥大规模的时空穿梭活动。”
“这我知道。”苏徽点头,“当初我参与这个计划的时候,问他们为什么只能一次派出一名志愿者。他们告诉我,这是时空穿梭的规则。就算以后时空穿梭装置的设计得到了完善,我想要派出考察队前往夏朝,对端和年间的经济、文化、社会进行全方面研究的梦想也不可能实现。”
真是个学术狂魔。黑袍苏徽忍不住心想。他是不苟言笑的性格,但在看见另一个时空仍保留着天真和热情的自己,还是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唇角。
“在我原本属于的那个世界,时空排异问题最终得到了解决。”他继续说道:“我们世界的人可以大批的进入另一个平行时空并且长久的停留在那里——但我们不是为了学术研究,而是为了,掠夺资源。”
苏徽了然的点头,就在刚才,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科技的发展有时候带来的不是进步,而是毁灭。因为掌握了新的资源获取道路,军事方面的竞赛进一步激烈,最后酿成了混战的局面。”黑袍苏徽用平静到近乎麻木的声音缓缓叙述,“我的母亲是反对跨越时空采集资源的行动的,一方面攻克时空排异反应的试验体是我,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有危险,另一方面就是,她是个反战派。在当时整个国家上下都充斥着狂热情绪的时候,她反倒是最冷静的一个。当大自然被人类征服之后,我们的星球就迎来了毁灭的倒计时,当时空的法则被克服之后,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命运?无论如何,人类终归是要为傲慢和贪婪付出代价的。当人们在为自由穿梭不同时空的技术而欣喜若狂的时候,只有她看到了未来的报应。”
“那她最后……”
“她死了。”黑袍的苏徽答道:“因为坚决反对掠夺平行时空的计划,她与国家高层的矛盾爆发,她试图摧毁能够穿梭时空的装置,没有成功。”
苏徽的心脏忽然刺痛了一下,尽管那个死去的不是他的母亲,尽管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母亲并没有多少感情。
“其实最开始的我,是渴望时空排异反应能够被克服的。因为那时的我怀揣着私心,我想要将嘉禾带到二十三世纪,所以即便我沦为了试验体,我也没多少反对意见,任由那些科研工作者在我每一次穿越之后对我的身体进行研究,抽取我的血液、拆分我的骨骼。后来我意识到了不对劲,可那时已经晚了。我被科研机构控制了起来,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将我投向过去,观察我在不同时空能够停留的最长时间,对我的身体进行改造和实验。”
“那是我经历过最暗无天日的日子,救了我的人,是我母亲。她在被击毙之前将我从实验室放走,但如果继续停留在我原本所在的时空,我终究还是会被重新抓到,于是她又将我投入到了异时空去——这就好比是一条河流中的鱼进入了人大海,再难被捕获。不过她还不放心,她安排效忠于她的科学家对我的身体进行了最后一次改造,那种改造让我无法再回到我的世界,就算想要利用我继续进行试验的科学家在万千平行世界中又找到了我,他们也没有办法将我抓回来……打个浅显的比方吧,把我所在的那条时间线比喻成一块巨大的n极磁石,那么我在被改造之后,也成了一块小小的n极磁石,两块磁石再怎么用力,也会互相排斥。”
“但是后来我还是通过我自己的办法得知了我的世界最后的命运。没有我之后,国家高层还是找到了新的试验体,他们在新试验体上进行同样的试验,虽然波折不断,但最终还是以大批试验体的死亡为代价解决了时空排异问题。不久后这项技术被间谍窃取,为当时其余的几个强国获得,于是,一场对异时空的掠夺战就此打响。不同国家争先恐后的前往科技相对落后的平行时空,用那个时空的资源来发展本国,然后再用发展后的成果互相攻击。战争甚至蔓延到了别的时空,他们开辟了一个又一个的新战场,破坏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我去到过许多的异时空。有些世界一片荒凉,文明残破、资源枯竭或是已经彻底毁灭——这都是我那个世界的人造访后所造成的后果。但他们很快也遭到了报应,他们给别的世界带来战争,自己也毁于战争。在苏滢死后的第一百年,不同国家互相发射的电磁.炮.弹摧毁了地球和各个卫星基地上的时空穿梭装置,他们再没有机会前往别的世界抢掠资源。对抗时空排异的技术很快随之失传,社会在战后倒退了数百年,最后人类文明灭绝于大规模的□□。”
“而我救不了他们。我无法回到我的时空,无法改变我的错误。因为我被放逐到异时空的时候,时空排异应对技术还未发展完善,我这具被改造到千疮百孔的身躯即便可以去往不同的时空,但在每个时空能够停留的时间都不会很长。有时只有几分钟,有时能长达几天。我就这样不停的游荡在各个世界,如同孤魂野鬼。不同的平行时空会发展出不同的二十三世纪,但没有哪一个,是我的故乡。”
“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曾经为了救一个叫做周嘉禾的女人甘愿赴汤蹈火,可是在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我发现——”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猛地停顿住,声音在那一瞬听起来既痛苦又不安,“我不再爱她了。”
不再爱她了。这几个字就好像旷原呼啸过的风。风过之后只剩死寂与苍凉。
“我去过不同的世界,有些世界甚至没有周嘉禾这个人。我喜欢她不存在的时空,这样我会比较自在。当然,有些世界也没有我‘苏徽’。”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心里稍微释然了一些。我想,再去看一看嘉禾吧,我其实,还是有些思念她的。我没有办法回到那条原本属于我的时间线,只好去看不同平行世界的嘉禾——那些嘉禾身边,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个来自未来的人物干涉。她平平淡淡的过完自己的一生,而后凄惨的死去。那些嘉禾都不是我爱的那个嘉禾,可是看着她们死去,我又会有些难过。我不打算再救她了,但某次,出于心血来潮,我从某条世界线的二十一世纪取到了一本历史教科书,然后去往了任意一个时空的夏朝,丢给了还是公主的嘉禾。我想要看看,她如果提前知晓了自己的命运,会怎样自救。”
“当然,我不能在一个时空停留太久,只能每过一段时间就回来看她一次。有一次我回来时,我在她的身边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物。那就是你。”说着,黑袍苏徽指向了正窝在自家沙发专心听故事的苏徽。
“你……很惊讶吗?”苏徽心情复杂的问道。
“当然很惊讶。据我观察,绝大部分诞生了‘苏徽’的二十三世纪,都没有研究出可投入使用的时空穿梭装置,就算研究出来了,‘苏徽’们也不会去横插一脚。因为绝大部分的‘苏徽’在成年后都被培养为了一个精致利己的上层精英,贸然去往另一个时空太危险了——事实上我当年之所以会成为志愿者,也是机缘巧合。而你,你不仅去了夏朝,还是以史学博士的身份去的。要知道我见过上百个‘苏徽’,没有哪个‘苏徽’是学历史的。”
这话让苏徽有些懵,下意识的就反驳了一句,“为什么不学?”
黑袍苏徽露出了一脸无奈,“你确定你是因为历史有趣才去学的?你当初会走这条路,只是为了和母亲唱反调,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