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柳老太爷的眉毛皱了起来:“提拔你做了太傅?”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柳元久一番:“你才三十四岁,就成了太傅,恐怕这在大陈是第一人了。”
  柳元久点了点头:“儿子惶恐。”
  “惶恐什么,既然提拔了你,那你便安安心心的做着你的太傅便是了,其实那个位置也不难,只是要多了纵观大局的目光,而且你要记住,千万不要轻易说话。在太傅那个位置上,不比侍郎、尚书,你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分量的。”柳老太爷脸上有着快活的笑容:“太子殿下竟然有这种举动,真是出人意表。”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柳元久点了点头,心中瞬间充满了雄心壮志,父亲说得对,三十四岁又如何?只要自己兢兢业业,什么都能做好。
  柳老太爷的目光一转,看到了柳元久身后的几个长随手里捧着的东西,有些惊奇:“这又是什么?”
  “儿子正是为了这事情来的。”柳元久转头看了一眼,忧心忡忡。
  ☆、第一百八十九章 山盟海誓
  “这里边的东西不会便宜。”柳老夫人惊讶的看了那几个盒子一眼:“是哪里来的?”
  “宫中,太子殿下赐下来的。”柳元久微微皱眉:“他也不知道怎么听说我们与英亲王府行了纳吉之礼,特地赐了这些给媚儿,说是给她的纳吉贺礼。”
  “纳吉贺礼?”柳老太爷十分不解:“怎么太子殿下也管起这事情来了?”
  “肯定是听皇后娘娘说的。”柳老夫人呵呵一笑:“太子殿下与乔世子是表兄弟,两人从小便在一处长大,自然感情要深厚些。我们柳府世代为朝廷做事,现儿老爷虽然致仕,但老四也紧接着成了太傅,这或许是鼓励的意思。”
  “那倒也是。”柳老太爷摸了摸胡须:“太子殿下看来是要重用我们柳家,才会这般奖励呢。”
  “可不是这样。”柳老夫人笑着点头附和,可脑海里却忽然浮现起一些往事来。那日明媚在口被劫,正是徐炆玔亲自带人多方寻找,最后在一个小山村将她寻到,又亲自护送她回柳府;柳府四房遇难时,又是他将明媚送出京城,还来柳府给她报平安,太子殿下这次的赏赐,恐怕不仅仅只是因着要笼络柳府,怕是与他心底深处那分情思有关系。
  “父亲,母亲……”柳元久沉吟一声,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大陈朝里太子殿下需要笼络的人可不少,也不见得会家家户户连这点小事情就赐下贵重东西来:“我总担心里边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柳老夫人望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可能太子殿下是想感谢媚丫头给皇上看诊罢,老四,你也不要想这么多了,既然他赏了下来,我们接着便是。我派人把东西都送去沉香阁,让媚丫头好生收起来,到时候放到嫁妆里边去,也是皇室的恩赐。”柳老夫人转过脸喊了一声:“曼珠,你领了七喜七乐给十小姐送了这些东西过去。”
  曼珠笑着走上前来答应了一声,轻轻走到外边,掀起门帘瞧了瞧,七喜和七乐正缩在走廊下边取暖,一个铜盆里烧着几块炭,听说柳老夫人让她们去送东西,两个人都开心得蹦了起来,飞快的跑了进来。
  用几个盘子将那堆贺礼装着,曼珠带了七喜七乐往沉香额走,七喜瞧着托盘里的盒子,有些好奇:“曼珠姐姐,这盒子里边究竟装的是什么呢?”
  “那是太子殿下送给咱们十小姐的纳吉贺礼。”曼珠羡艳的看了一眼,纳吉都还送礼过来,想必成亲的时候更会有贵重的礼物了。
  “纳吉贺礼!”七乐惊得眼角瞪得溜圆:“太子殿下真细心,咱们十小姐可真有福气!”
  几个人脚步匆匆赶到沉香阁,却见门口站着玉梨和玉箫,两人正在嘻嘻哈哈的在闲聊,见曼珠她们过来,笑着迎上去:“曼珠姐姐,这是什么呢?”
  “太子殿下赐下来给十小姐的,说是纳吉贺礼。”曼珠笑着回答,露出米粒大洁白的牙齿,在这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格外闪亮。
  “纳吉贺礼?”玉梨看了来的三个人手里捧得满满,甚是不解:“这纳吉礼乃是乔柳乔府之间的交换礼儿,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曼珠摇摇头道:“我也奇怪呢,可皇上做的事情,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十小姐在屋子里边?我们把东西交到她手里便回玉瑞堂那边了。”
  玉箫抿嘴一笑,指了指那边一棵香樟树道:“我们家姑娘在那上边呢!”
  曼珠吃了个惊吓,差点没有站稳,抬眼望了望那棵大香樟树,青青翠翠的树叶在阳光下散发出油亮亮的光彩,里边隐隐约约看得见一点衣裳影子:“十小姐会爬树?你们也不说说她,这样子怎么成!”
  玉梨笑嘻嘻道:“你放心,是世子爷带她飞上去的,主子们做下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丫鬟的还敢去说他们?”
  听了玉梨的话,曼珠方才知道原来竟是那乔世子过来了,正和十小姐在树上说悄悄话呢,抬头再仔细看了看那边的香樟树,虽树叶繁茂,可隐隐还能看见有两个影子在晃动。
  昨日英亲王府来行了纳吉礼,他们两的亲事就初步算议定下来,也就是说英亲王与柳元久现在可以对外宣称是亲家了,就等着接下来行纳徵礼,把大礼一过,就行那请期之礼,可以选定成亲的日子。
  乔景铉心中紧张,生怕自己母亲会再做出什么举动来,于是索性央求了英亲王替他过来行纳吉礼,英亲王见着儿子这般紧张,心中只觉得好笑,可也不想让他担心,于是便亲自登门,让那媒婆带着礼品交到柳老夫人手上,两家就算把纳吉礼给过了。
  知道一切顺利,乔景铉心中欢喜,昨晚过来了一次与明媚两人说悄悄话儿说了很久。今日从皇宫里回来,又心心念念的想要见她,就干脆打马奔到柳府来找明媚。大陈的规矩,没成亲之前的男女不能私下见面,乔景铉干脆继续翻墙进来,找到明媚以后带着她飞到了香樟树里边说话。
  “媚儿,你那个叫墨玉的丫头喜欢爬树,咱们今日将她的地方给占了。”乔景铉笑嘻嘻的搂住了明媚的腰,眼睛望着前边,就见几个人慢慢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咦,那个走在最前边的丫鬟有些眼熟。”
  明媚瞅了瞅,那不正是曼珠?见她手中托着盘子,里边放着几个盒子,也是奇怪,难道祖母现在就给她准备嫁妆了?可是连纳徵之礼都没过,还没请期,祖母也太性急了些!
  等着曼珠她们走到面前,与玉梨玉箫说了几句话,乔景铉听力极好,将那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皱了皱眉,望了望那几个丫鬟手里托着的东西道:“媚儿,我表哥真是偏心,竟然不送礼给我。”
  明媚见乔景铉一副拈酸吃醋的模样就觉好笑,伸手拧了拧他的耳朵:“你若是喜欢,我就都送给你好了,一件不留。”
  乔景铉见明媚那含笑而立,眼睛里漾着一汪春水般,心头一荡,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媚儿,我等不及了,干脆一开春你就嫁给我,真害怕夜长梦多。”
  “开春?”明媚不由觉得好笑:“只得几日便是除夕了,除夕一过便是开春,还有三礼要过,哪里忙得过来?再说我还没有备好嫁妆,这般仓促,如何成亲?”
  “嫁妆算什么?赶着去喜事阁买便是了,这个时候还该开业,等着除夕便真的有银子都没处买了。”乔景铉拉着明媚的手摇了摇,似乎在撒娇:“媚儿,你为何一点不着急,是不是你不喜欢我?”
  明媚白了他一眼,这乔景铉有时候总是问些这样傻乎乎的问题:“再怎么着,咱们成亲也是大事,怎么能这么着急?一般来说,请期以后都会在家中备嫁一年多,即便再快,也得有三四个月。你现在倒好,还未请期,便想成亲了。”
  “媚儿,我只是有些担心。”乔景铉望着树底下站着的几个丫鬟,手中托盘里的盒子让他觉得有些刺眼:“媚儿,夜长梦多。”
  “你难道对自己没有信心?你难道不相信我?”明媚微微一笑,指了指天边的那抹红霞道:“乔景铉,你看那晚霞,多美。以后我们还有那么长的日子可以在一起看日落月出,何必如此着急。今生今世,我们定然会在一起的。”
  顺着明媚的手看了过去,天际正燃烧着无边的艳红,那片红艳带着熔熔落日的金边,红得耀眼,红得明快,正慢慢的向整个天空铺天盖地的扩展开来,映得半边天空都是一种浓烈的灿烂,和青莲院墙边那一线绿树融在了一处,一片殷红如血,一片青翠欲滴,看得人心里一紧,简直无法呼吸。
  “今生今世,我们是注定在一起的。”乔景铉回味着明媚这句话,心中无限甜蜜,紧紧握住了明媚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那自然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我们两人齐心协力,便没有过不去的坎。”明媚深深的望着乔景铉,这个曾经心高气傲的世子爷,在她的调教下,总算是变成了一个一心一意的好男人。
  天色由明亮开始转成了黯淡,慢慢的暮色上来了,不久以后,那青莲色的暮色又慢慢的消逝,天空变得越来越深沉,一轮残缺的月亮挂在天上,黄色旁边带着一些微微的暗红颜色。皇宫里边更漏声声,一点点的响着,滴滴答答的似乎敲在人的心坎上。
  清华宫里烛火通明,一排排的宫灯架子上点燃着数百支明烛,无数的火焰交织跳跃着,照出了几张焦急的脸孔。
  主殿上边,秦太后与乔皇后坐得端端正正,两人脸上都带着些焦急神色。
  秦太后自从那次与群臣们理论了一番,有些心灰意冷,出来走动得少了些,得了空闲便是来清华宫看徐熙。今日晚上她过来的时候,发现清华宫里一片惊慌,走到徐熙的床前,见他的脸上有一种灰败之色,眼睛都不怎么睁得开来,平素嘴角还经常滴落涎水,今日可是一滴都没见着。
  见着徐熙这样子,秦太后心中一紧,赶紧让宫女去找太医过来:“一群呆头呆脑的,都愣在那里作甚!难道哀家不过来,你们便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不成?”
  那被秦太后揪过来的宫女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飞奔着出去了,一刻钟不到,已经拉了七八个太医回来,一脸讨好的回话:“太后娘娘,奴婢将太医院今日轮值的太医都喊来了。”
  秦太后皱了皱眉,这太医都是有自己精通的一项,现在便是那精通妇人小儿之症的都喊过来,又有什么用处?是来凑人多不成?只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心思计较这么多,朝那宫女挥了挥手:“你快些带了太医进去瞧瞧。”
  太医们刚刚进去,乔皇后便一步跨了进来:“母后,皇上他怎么了?”
  瞧着乔皇后一脸关切的神色,秦太后心中才松了一口气,皇后究竟还是不错的,即便徐熙对她并不怎么好,即便她的儿子已经成了太子,可她依旧还是在关心着皇上,英亲王府果然是教女有方。
  “皇后,你先别着急,坐下等太医出来问问情况便知。”秦太后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哀家和你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只能等了。”
  乔皇后应了一声,低头慢慢走了过去,坐在了那张宽大的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秦太后发问:“那个普安堂里的钱不烦回来没有?好几次去请他,都只说是不在,他这普安堂到底还要不要办?”
  “钱不烦?”乔皇后一惊,怎么秦太后又想起他来了?为了不让钱不烦进宫给皇上看病,她特地派人去与钱不烦吹了吹风,让他知道局势的紧急,那钱不烦倒也聪明,自己的人才试探性的说了几句话,他第二日便离开了京城,借口说是去外边寻一种稀奇的草药,好几个月没在京城现身了。
  不会钱不烦听说太子已经被册封,以为一切都已经不用再担心,然后偷偷的又溜了回来?乔皇后的手紧紧的攥住衣裳的内里,心中有几分恐慌,钱不烦可千万不要回来,徐熙绝对身子不能好起来!
  “皇后,要不是咱们赶紧宣了那柳家十小姐进宫来瞅瞅?”秦太后唉声叹气了一阵,忽然又想起明媚来:“早些日子英亲王府与柳府不是才过了纳吉礼?十小姐肯定是在府中的,快些去传懿旨!”
  “母后,现在已经深夜了,不如先看看太医怎么说,再决定要不要去请那柳十小姐。”听到秦太后说要请柳府十小姐过来,乔皇后倒是没有那样担心了,柳家十小姐机灵得很,进退得宜,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秦太后“唔”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就见王太医与李太医从里边走了出来,两人全身都在颤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才喊了称呼,两人的汗珠子便落了下来,都不敢伸手去擦。
  “皇上现在情况如何?”秦太后见着两位太医的形状,一颗心沉了沉,有种不妙的感觉:“别支支吾吾,快说!”
  “太后娘娘,皇上……怕是挨不过今晚了!”王太医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太后娘娘请不要太过伤心,皇上的病情实在严重,能捱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秦太后眼前一阵昏眩,她扶着宫女的手站了起来:“哀家要进去瞧瞧!”
  乔皇后也站了起来,一双凤目望了望跪在那里的两位太医,嘴角泛出一丝浅得让人看不出来的笑容。莫姑姑赶紧扶住了乔皇后的一只手:“娘娘,是不是也要紧寝殿看看?”
  “那是自然。”乔皇后凤目微扬:“皇上要驾崩,我这个做皇后的怎么能不守在龙床旁边呢?自然是要进去守着他的。”
  寝殿里充满了一种腐朽糜烂的气味,虽然点着明晃晃的蜡烛,可瞧上去还是有几分昏暗。徐熙躺在宽大的床铺里,脸色与常人不同,仿佛是一块放久了的木料,一种灰白里头夹杂着深褐色的浮沫。
  “熙儿,熙儿!”秦太后已经忘记了要对自己的儿子用尊称,口口声声的喊着他的小名,就如多年前她喊着他那样:“熙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母后,母后在你身边!”
  徐熙的手似乎动了动,秦太后好一阵惊喜,她瞪着眼睛望着徐熙,就见他的眼睛有一条细细的缝,里边有一抹迟缓的微光闪过:“熙儿!”
  乔皇后已经慢慢的走了过来,听着秦太后口口声声的喊着徐熙,心中倒也有一丝感慨,毕竟母子连心,徐熙便是再怎么样坏,在一个做母亲的心里,总是最好的。她站在秦太后身边,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徐熙,脑海里忽然又想起那个寒夜,雪地上的那一堆火光,刺目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熙儿,熙儿!”秦太后握着徐熙的手,本来以为他会慢慢将眼睛睁开看自己,可是那墙角的沙漏一点点的流下去,但徐熙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大,而是慢慢的合了上去,那一只手也渐渐的凉了。
  看着徐熙那满脸的皱纹,灰败的脸色,乔皇后心中有丝丝快意,病了这么久,徐熙已经瘦得就如一根枯柴,完全没有一点滋润得颜色。她伸出手来在徐熙鼻子下探了探,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徐熙已经没了气息。
  “母后……”乔皇后装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皇上、皇上……”
  秦太后也颤抖着伸出手去试探了下,眼泪珠子立刻便滚了下来,身子前倾,扑在了徐熙的身上,不住的拍打着他的身子哀哀哭泣:“熙儿,你为何要将母后抛下一个人先走了?”
  “赶快传太医!”到底有没有死透?自己可非得要亲眼见着徐熙装进棺椁下了墓地才能放得心下。
  王太医与李太医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两人轮流搭脉,最后才带着哭腔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节哀顺变,皇上已经龙驭宾天了!”
  乔皇后摸出了一块手帕子,掩面便哭了起来:“皇上,你如何将母后与臣妾都抛下了!这大陈可不能没有皇上啊!”
  乔皇后与秦太后的哭声交织在一处,此起彼伏,王太医眼睛瞅了瞅乔皇后,小声道:“娘娘,是不是要敲丧钟了?”
  “本宫糊涂了!”乔皇后拿着帕子拭了拭眼泪:“快去敲丧钟!”
  报丧的钟声响起,举国震惊,皇上竟然在十二月二十八日龙驭宾天,这真令人手足无措,一时间京城里卖殡葬用品的铺子又重新开了门,宫里一片素白,便连宫墙旁边的树上都扎着白色的花。
  太子宽厚仁爱,觉得这国丧若是太过漫长,则有碍民生大计,故颁布命令“天下吏人,三日释服”,举国缟素只有三日。皇宫里做七日道场,七日后由新皇徐炆玔率众扶柩前往东陵安葬,等着年后择黄道吉日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永丰”。
  “这一切总算是完了。”乔皇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满目的白色,心中却是欢喜得很,徐熙一死,所有的秘密都被他带到地下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后宫曾经有过这般惊心动魄的事情。
  “娘娘。”莫姑姑走近乔皇后身边,轻声道:“四皇子现在还住在明月宫,恐怕不妥当,他也已经十五了,可以择址建府另居了。”
  “何必重新建府,那二皇子府不还空着?让人将牌匾换下来,安排他住进去便是了。”乔皇后脸上有着宽厚的笑容:“玔儿已经答应过太后娘娘,不会苛待他的手足,哀家自然也不能再这般斤斤计较,毕竟明妃娘家早就没人,再折腾也成不了气候,更何况那徐炆旻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一身病,看着那样子都不是个长寿的,即便是有人有心想扶持他,也得要好好掂量着,天天要给他烧高香,但愿他能活得更长久些!”
  莫姑姑笑着应答了一声:“娘娘真是仁慈!”
  “四皇子要去东陵守丧一个月,等到那时候再说,现在别让这事情来占着咱们的手,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乔皇后眼睛扫了一眼四周,见着那白色的花球绸缎,一点都不觉得哀伤,倒是满心欢喜:“哀家已经是太后娘娘了,想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因着徐熙亡故,这年的除夕过得着实冷清,虽然徐炆玔的律令里边已经放宽松,只用三日服丧,可毕竟这三日里不许行乐,所以大陈这个除夕,竟是连烟花都没有放一个,天幕黑鸦鸦的一片,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黑得有些碜人。
  虽说京城里边已经停止作乐,可祭祖的事情还是要行的,除夕那日一大清早,家家户户都将香烛钱纸准备好,男人们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子往宗祠去了,小姐们全部待在家中,等候着到晚上吃团年饭。
  明媚一早上起来便与三房几位小姐去给柳老夫人与柳老太爷请安问好,走到玉瑞堂外边就听着里边一阵欢声笑语,打门帘子的两个小丫头子弯腰道:“十小姐,你们今日来得迟些了。”
  柳明娴撅了撅嘴:“今日哪有迟?和往日都差不多。”
  “还不是旁人来得早了,就显得我们迟了。”明媚朝那两个小丫头子点点头,她们两人已经踮着脚尖,将那双层夹棉的帘子擎在手中,明媚一低头,走了进去,就见里边坐满了一屋子人,大家都在转脸看着她们几个。
  “祖父祖母安好。”走上去行过礼,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望着对面坐着一色的男子,知道柳家的少爷要跟着去祭祖,今日便过来了。几个堂兄都很眼生,只有柳明卿最熟,情不自禁朝他笑了笑。
  柳明卿见着明媚笑容恬淡,也朝她回了一个微笑,不巧却被柳大老爷瞧见了,他见柳明卿与几个堂妹那边眉来眼去,不由得皱了皱眉,自己儿子举止为何如此轻浮了?瞅着那边的几个侄女,见每人都打扮得跟花朵儿一般,粉团团的一片,自以为有几分明了,莫不是柳明卿思春,想要找个媳妇了?
  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是到了找媳妇的年纪了,可现在大房没得个主事的,他也没太留意这些事情。由这件事情,柳大老爷想起了柳大夫人来,他心中有几分发颤,望了望柳老太爷,实在不敢将实情告诉他。
  “媚丫头,你们几个今儿上午便自己去玩罢。”柳老夫人穿得严严实实,打扮得很是富贵,缂丝衣裳上边的花纹很是精致:“我要与你祖父去宗祠祭祖,你就不用在玉瑞堂里服侍我们了。”
  这些日子,明媚没事就来玉瑞堂这边瞧瞧,给柳老太爷把脉,另外便是逗弄着柳明荃玩耍。柳明荃今日也被穿戴整齐的抱了出来,看样子是准备要带去宗祠的,穿着一套大红的织锦外衣,挂了一把长命锁,上边镶嵌着一块紫玉,纯净透亮,瞧着便是价值不菲。
  “祖母,那我能不能向你讨块腰牌?我想要去给我师父从节礼过去。”明媚走到柳老夫人面前,逗弄了柳明荃两下。奶妈抱着他,一双小手不住的在划动着,见着明媚望着他,他便咯咯咯的笑出了声音。
  “给师父送节礼也是应该的。”柳老夫人点点头,让金花妈妈拿一块腰牌出来:“快去快回,别在外头耽搁了。”
  明媚笑着接了腰牌在手中:“多谢祖母了。”